百步姗-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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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那个傍晚,天边霞光万丈,院中的一树石榴花红似火,开得烂漫。
林笙歌终于穿过了那扇不知看了多少眼却看不穿的大门,跟在沁玉身后,离开了沁字院。
当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林笙歌绝不会再回来了!
这一次,她的眼睛没有被蒙上,笔直的廊道一直向前,延伸到一处石壁前。
然后看到两名与她穿着一式的男子正穿行左右两条长廊,随着各自的少年管事快步而来。
“左玉,你带的新人俊得很哪!”左边面如桃花的少年管事笑吟吟地打量着林笙歌,样子显得甚是和气。
左玉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便伸手在前面的石壁上快慢各三敲了数下。
随即闻得“轧轧”声响,这石壁自动升起,露出了一道红门。
门上还居中长了一张嘴,左玉及其他两名少年管事依次上前,将手中一名金色方形的牌子喂进这张嘴里。
稍后,三张牌子又从这张嘴里被吐出来。
等三人取走,各自放好,红门悄无声息向两边石壁滑开,高高的齿叶树夹道而来。
这是一个大园子,所有的花树都是林笙歌见所未见的,更令人惊诧的是绿树红花之间那一处处白烟升腾的泉眼。
左玉看到她眼中的惊讶,便特意绕到一处泉眼旁,让她走近了一看,碧水汪汪,感觉热气扑颊。
“这里边的水难道是热的吗?”林笙歌吃了一惊。
“这是一种天然的温泉,不需要柴火加热,自然四季常温。”回答的却是随后而的来的桃面少年。
左玉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这里只是小泉眼,是请人穿凿附引而成,仍是人力所为,算不得天然,只有凤栖楼里的凤来池,那才是天然之泉,人常泡之,则百病不生,是为圣泉。”
“是啊,这沁芳院的十三泉,侍侯不了最尊贵的客人,自然也放不进你们管事的眼中的,他心里挂念的就只有栖凤楼——楼里的凤来池而已!”桃面少年管事话中有话,笑得诡异。
左玉瞟了他一眼;不怒反笑道;“右白,你我都是管事;何必话中带刺?”
右白负手一笑道:“我只是提醒一下这位新进的小哥,这世上人心隔肚皮,千万可得防着点,别到头来只为他人作嫁衣!”
说罢对着林笙歌一呲牙,笑着走了。
沁玉看着他的背影,轻叹一声;伸手一扯林笙歌:“走吧,我带你去见沁芳院的总管。”
穿庭过院,一路奇花异石不绝,到了曲廊小桥之上,又见一人坐在桥头,赤足如雪,正伸入桥下泉眼之中,笙歌眼尖,已见水中有红色只如拇指大小的小鱼在足间穿行,相嬉为乐。
“雅少爷!”左玉看见那身影,神色一变,近前躬声轻呼。
那人头也不回,低声笑道:“左玉,你多久没进这院里来,今儿怎么有空啦?”语声温温厚厚,又带几分鼻音,听着别有一番韵味。
林笙歌不由想看看他的脸,可惜只能看到乌黑的发垂束后脊,在夕阳下形成一道魅惑人心的背影。
“难为雅少爷记挂!”左玉脸上微微露出一点笑容,“左玉这次带了新人来,沁歌,来见过雅少爷,请他往后多多提点!”
笙歌便步上前去,正想说话,那人正好回过头来,四目相对,皆有一丝讶然。
原来男子衣衫不整的模样还能如此俊气!
笙歌心中叹息,随即施了一礼,恭声:“沁歌见过雅少爷,请雅少爷日后多多提点!”
雅少爷目光一烁,将撩起的衣袍放下,整了整衣裳,然后慢慢穿上一只靴子,边道:“提点我就不敢了,你叫沁歌是吧?”
“是。”
雅少爷喃喃又念了一遍,点头道:“这名字不错,可惜——”
他语声若无,已穿上了另一只靴子,长身而起,立在桥上,如柳迎风。
“我就住在那边,有什么事不妨来找我。”他伸手一指碧绿一丛后面的白色小楼,凤眸中的畅意竟淡了几分,转身慢步而去。
“雅少爷原是这沁芳院的红人,可是因他脾性傲气了些,客人不喜,如今已比不得从前了——”左玉的声音淡淡地在她耳边飘过,她心中隐有一丝酸楚。
以色事人,如何久长?
饶是如此绝色男子,也终不过如此。
贵人
沁芳院的总管姓沈,在花厅中对几名新人细数了一下沁芳院的规矩,比如房禁,未得报批不准擅自离开所住房门半步,比如禁地,西边花墙之外就是栖凤楼的范围,不准越界,零零总总,说了一大堆,却并未提及明日的赛事;只让各人的管事领着先去住处。
三人被安排在西北角院的天衣楼里。
林笙歌注意到院门外有两名大汉把守着,但并不锁门。
晚膳过后,左玉带她去沁芳院的各位少爷们的住处拜访。
这沁芳院的格局是院中有院,层层进进,另外又在院中建有小楼,形如富豪人家的园林大院。
据左玉说,象沁芳院这样大大小小的院落共有百多处,里边住着五十多名少爷,五百多名侍从,另有小厮、家丁、护院、杂役,加起来以上千计。
林笙歌一听不由咋舌,“那这些院里每日里接待的客人难道竟有上千人吗?”
左玉摇头,语气平淡——“这里不接待外客;少爷们要侍候的人只有凤栖楼里的主子而已。”
这是左玉第一次跟她提及关于客人——在林笙歌的想象中,这里就是东唐盛行的男馆,专以男色侍客。
但左玉今天这么一说,却是大出林笙歌的意料之外了。
“管事的意思是——这院里买这么多人养这么多人,只为了侍候一位主子?”
左玉微微一笑,“也是也不是,这些你且莫问,很快你就知道了。”
笙歌暗暗乍舌不已。
天下即使是臣富之家,也养不起这么多的仆人,建造不了这么豪华的别院,这主子到底是何来路?
左玉却已马不停蹄地开始领着她去各处小楼拜访,据说是这院里最得宠的几位少爷。
第一位是谨少爷,住在风之楼里。
风吹得楼檐下的铃铛轻轻打转,紫色的流苏,淡粉的珠缀,象一个美人不肯歇地曼舞。
谨少爷就坐在风铃之下,侧耳倾听风的声音,只是一个斜角,那曼妙的唇角,笔直的鼻影,已令人看得痴了。
沁玉不敢多言,递上拜柬,便带着笙歌悄然退下。
接下来的楼少爷,门人只说楼中有客,递进了拜柬,院门就砰的一声关上了。
见其仆可见其主脾性,林笙歌不由微笑。
沁玉却笑不出来,面沉如水。
然后去拜见严少爷。
一路下来,轻佻的如严少爷,勾着一双桃花眼,初见就与你揽腰搭背,沉默如筝少爷,只轻轻飘了她一眼,微点个头,端茶送客,还有一位静少爷,竟是一位病殃殃的美少年,说两句话就要歇一口气,却温声笑语,分外亲切。
除了其他几位去凤栖楼侍主的外,这十位少爷倒也算见到一半了,脾性各异,美貌各异,照林笙歌看来,除了那位静少爷外,可实在不见得哪位讨人喜。
自静少爷院里出来,在门口遇上了右白正带着他属下的新人沁森前来拜见。
左玉看了他一眼,拂袖自去。
林笙歌含笑对两人行了个礼,忽觉右白的目光却在追逐左玉的身影,阴寒森森,心中莫名一个寒颤,连忙转身跟上。
左玉走时特地交给她一本书籍,嘱她晚上一定要再三翻阅。
林笙歌嘴里答应,等她一走,便扔到了一角。
自然她也没把什么房禁之类的规定听在耳里,换了一身暗色的衣裳,等着三更一过,便悄悄出了房。
她为了方便行事,特地挑了楼下靠近院子的房间。
此时趁着夜色遮掩,不走廊道,只从花树间绕过,才近院门,却见一盏灯笼在晃悠着走来。
她忙又低下身子,矮身蹲在花丛中。
隐隐听得门外还有两人在说话,暗道糟糕,眼看从这正门是出不去了。
等着灯光走远,她又猫着身子沿着花树绕到后院,找来找去,唯有一棵花树正倚墙而生,她十三岁开始着男装,爬树登墙自不成问题。
此时将衣摆往腰间一塞,四顾无人,便踩着树桠抓着树干轻轻松松上了树,继而攀到墙头,再看院外又是一处园子,虽无树石可助攀爬,可喜墙头藤蔓纠生,她便抓着藤蔓慢慢往下爬了几步,而后一跃而下。
脚下踩了数棵不知叫什么名的花草,此时也顾不得了,起身看看树影,便找到了西南方向。
她只是依照白日里这院落的朝向大致推定大门的方向,此时便一直往南而去。
看到一扇园门,穿行而出,那边是一处院落,假山石笋立,可见水中亭榭,她沿着曲桥回转,前面的亭榭不见了,又出现一片楼宇,这些不同于白日所见,她知道自己是迷路了,转来转去,看到一处假山石后有一扇角门,便借山石的掩护斜穿过庭院。
门是虚掩着的,心里松了口气,悄悄推门而出,这时月华自云层后透出,月色下出现一片荷塘。
远远地可以看到建在荷塘中央一片楼台飞宇。
林笙歌正觉得奇怪,猜不透那水中央的楼宇是否仍为沁芳院,迟疑着不知是回到院里去,还是继续前行,前方阴影下突然跳出了一点光亮,把她吓得立即躲入一蓬植物后面。
这时耳里听到了人声:
“找着了没有?”
“找不到!”
“你说你这没脑子的,楼少爷交你的东西怎么可能丢到这里来呢!快走吧,被人发觉我可就麻烦了!”
“可是我没找回少爷的东西,我回去会被打死的!”
然后是少年男子的抽泣声。
两人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近,显然是要往门里来了。
林笙歌暗暗叫苦,若是那灯笼仔细一照,便能看到她的身影了。“唉,不过是一把扇子,有什么值钱的呢!这楼少爷也是怪,到楼里带一把扇子去作什么!”
“你知道什么呀,那是楼里的主子给少爷上了墨的,可珍贵着呢!少爷好不容易被点了名,自然要把这扇子带去了,都怪该死的风,怎么就没长眼,把沙子弄进少爷眼里去了,要不是那风,我不会只着急帮他弄沙子,也不至于把这么珍贵的扇子给弄丢了!”
少年的声音带着哭腔埋怨着风,风把他的怨诉清楚地吹进林笙歌的耳里。
若是平日里,林笙歌定然会觉得好笑,但此时她只顾着担心自己的行藏会暴露,哪有时间去理会这两人到底说了什么。
“好了小子,丢都丢了,难道真为了一把扇子就打死你吗?实在不行,我帮你向楼里的主子求求情,让他再赏你家少爷一把扇子,就好了!”
“您可说得真轻松,连我都还没见过那位主子的面呢,您还能跟他说上话?”
少年的声音已转哭为笑。
灯笼晃晃悠悠,两条人影一长一短已走到角门边。
长的那人伸手一搭短的那人的背,呵呵笑道:“对了,我不就是想让你笑吗?男子汉大丈夫,流这马尿作什么?
“黑子大哥,您再让我找找吧,我就这么回去八成这条小命就保住了!”
短影子用袖子擦了一把眼泪,哀声道。
“唉,我黑子只是一个小管事,若是让人发现我放你进这园子,我也不会有好果子吃。好了,快回去吧,睡一觉,明儿我帮你跟楼少爷求求情吧!”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