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步姗-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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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一自己不能回来,身后事如何安排自然要做交代。
所以先处置公事。
她特地写了一道奏折,将自己查处舞弊案的经过及怀疑详述清楚。
而后,便是自己的身后事。
第一个想起的是自小一同长大的谢曼儿。
曼儿虽是谢家晋的女儿,说起来也是千金小姐,但自小倍受谢家其他子女的欺凌。
还记得两人初见,是因谢曼儿悄悄离家出走,偶然闯到无竹苑中偷梨子吃!
林笙歌一边写一边回想往事,不禁慨叹世事无常。
在当日,对无父无母的林笙歌来说,她至少有外祖及老院丁的疼爱和无微照拂,衣食无忧。
从没想到世上还有人饿得要偷梨子充饥。
她自小无兄弟姊妹,一下子便将曼儿认做了自己的亲姊妹,便赖着老院丁,一定要留谢曼儿在无竹苑一同生活。
事隔十多年,当年无依无靠的谢曼儿即将成为一位王妃,再不会有人敢冷落她、欺凌她。
倒是自己,却要反过来,请她在自己若有不测时,料理后事。
写毕,不禁惆怅。
曼儿只在她失踪期间写过一封信来,自从她脱险回到安长,也已近半月,想来定是忙碌着婚事,而顾不得写信了。
这时,面前又浮现一张人脸,重换一张信笺,素白纸面书了一个“宴”字,不禁颦眉。
一支管毫悬在半空,迟迟难下。
若有似无的一声轻叹,终是搁下管毫,伸手将纸揉成一团,弃之不用。
如此一番折腾,已近午时,想想并无遗漏,才舒了口气。
召了青和来,把奏折与写给曼儿的书信交与她:
“我若三日未回,你就把这这奏折交到十三爷府上,请他转奏,然后你再把这封信亲自送往德州,交到谢小姐手中,你可记住了?”
青和连忙点头收好,想想有些奇怪:
“大人现在不是还在休假吗?难道还要出公差?”
林笙歌轻轻一笑,指尖抚了抚她齐眉额发,轻叹:
“青和也到出阁之龄了,好快啊!”
青和红了脸,略为害羞,忙问大人是否还出去?
“我先去更衣,你让人备轿,等下我要出去一趟。”
林笙歌说得含糊,青和习惯了,也不多问,连忙跑到前院让人备轿。
她又匆匆跑回内院,侍侯林笙歌更衣,又仔细梳好了发髻,这才送着到前院。
专用的轿子已等在院子里。
林笙歌微笑着捏了捏青和的圆圆脸,才慢步上了轿。
青和抚着脸颊,这些日子以来小姐一直心事重重的,已经好久没和自己这么亲昵了,看来她一定是把所有麻烦都解决掉了!
这么一想,不禁笑逐颜开,一直送着轿子出了府门,还一个劲地吩咐轿夫小心颠簸。
她没有料到的是,自家小姐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林笙歌是刑部侍郎,虽然还在休假期间,但要进刑部大门,自然没人敢阻拦。
院中衙役们见到长官,连忙弯腰行礼。
等他们直起身子,却见林大人不慌不忙站在院中央的伸冤鼓旁,伸手取出了别在架子旁的鼓槌,低头打量——
大伙还在纳闷,这终日埋首案卷的林大人怎的关心起这玩意来了?
“咚——咚——咚——”
刚开始,谁也没意识到这林大人用槌击鼓的意思,只是大感意外:咦,这破鼓居然还会响的呀?
据说这面鼓原是由朝廷指定的前洲牛皮所制,都说前洲牛皮,百年不破,果然不是吹牛,历红风吹雨打不仅没破,还会发出咚咚咚声——
可随即有人就意识到不对劲了——咦,这可是伸冤鼓啊!林大人怎么拿这个来玩呀?
大伙不禁傻眼,有人就硬着头皮上前,还未待他开口提醒,林大人已回过身来,将鼓槌递给他,那双明亮的眼睛带着惯常的清冷:
“伸冤鼓三响,麻烦哪位兄台进去通禀一声,请谢大人立即升堂。”
一个院子的衙役都慌了神,四五人一起冲上了台阶,大力推开虚掩的大门,大声叫道:“伸冤鼓响,请谢大人升堂!”
两边朝房的衙役立即从左右涌出,分立公堂两列,按部就班之后,这数十人才齐声高呼:“伸冤鼓响,请谢大人升——堂——!”
不等第三遍通报,谢家晋已带着刑部师爷匆匆而来。
这时依照程序,谢家晋坐在公堂之上,宣布带击鼓人。
林笙歌跟在衙役身后跨进门坎时,谢家晋显然是吃了一惊。
但他很沉得住气,面笑微笑。
“林大人,是你敲响了这伸冤鼓么?”
林笙歌颔首应是,并呈上她为白漱玉所写的申冤状纸:“白漱玉杀人一案,实属冤枉,请大人为民作主,重审此案!”
由衙役将状纸传给一边的师爷,师爷仔细看过,才转呈谢家晋。
谢家晋看过状纸,想了想,与师爷交头接耳一番,那师爷就把申冤状拿到后堂去了。
这边,谢家晋敛了笑意,刻板地告知:
“林笙歌,你是刑部侍郎,应知击响这伸冤鼓,就要先受十大板刑杖,你可有异议?”
林笙歌有备而来,轻轻点头:“下官无异议。”
于是两名衙役上来,把她人朝下按在刑凳之上,依照行刑的惯例,四人分头把她的手脚紧紧缚在刑凳之上,这是以防受刑人在受刑过程中因不堪剧痛,会下意识挣扎躲闪,阻碍行刑。
一人又拿了一条布条让林大人咬在嘴里,免得咬破唇舌。
林笙歌却摇头拒绝。
看这林大人似弱柳般的身子,几名行刑的衙役有些不忍,更有些不敢。
毕竟自己要杖打的可是三品以上官员,尤其还是他们本来的顶头上司,这要打坏了,他们的饭碗不就砸了吗?
谢家晋脸色一沉:“本衙行刑之人听明白了,如若殉私,各杖一百!”
两名行刑的衙役哪里还敢犹豫?
第一根刑杖高高举起,呼呼生风落将下来,只闻闷哼一声,那身子崩直,显是硬生生地忍住了。
第二杖紧接而下。
虽然受刑人面朝下,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地面上已多出一滴滴血水,却不知是鼻血还是齿血在慢慢流淌。
行刑的衙役一杖接着一杖,由于不敢稍轻,那就只能加快一点速度。
虽然看着来势汹汹,疾似雨点落下,但内行人都知道,如此对受刑人来说可少了那种等待的煎熬。
到第七杖,底下的林笙歌已痛得当场晕厥!
照刑部的用刑程序,如果犯人受刑过程中晕过去了,一定会先暂停施刑,然后用冷水将之扑醒,待神智复明后,继续用刑。
行刑的衙役十分有经验,一看受刑人的头垂下去了,旁边早有冷水备用,一瓢泼向面门,轻轻一声呻吟,刑凳上的人已被泼醒了。
这时内堂的师爷出来,附在谢家晋耳边,两人你来我往,不停私语。
挨完这十杖,林笙歌已去了半条性命,卧在刑凳之上无法动弹。
谢家晋总算也没叫人把林笙歌从刑凳上拖下来,还是叫两名衙役搬了一条软褥,把林大人原样搬了过来。
“林大人,这是律法所定,我想你不会见怪本官吧?”他脸上微带着笑意,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林笙歌此时无法翻身,也无法动弹,只能勉强侧过脸来,看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却开不了口。
原是她在忍耐过程中咬牙过紧,口腔内已血肉模糊,稍一牵扯,就一阵火烧似的剧痛。
“给林大人准备纸笔。”谢家晋在下边的刑衙呆了数十年,自然也有办法。
林笙歌的双手自是完好的,就用笔代嘴,在纸上写了:“白漱玉绝不是观心亭案的凶手,请大人为民作主,为民伸冤!”
谢家晋看过,眼也不眨,再接着问:
“你说白漱玉不是杀手,那你说凶手是谁?”
她又在纸上写着:“本案是自杀,而非他杀!”
但谢家晋听师爷念完,却若无闻,那双修长的凤目紧紧盯着她,“是自杀还是他杀本案早有定论,你只要告诉我,凶手是谁?”
林笙歌正待再写,突听到堂后有人重重咳嗽了一声,那声音低哑嗓门还在微颤。
雷光电火一般,一个念头突然闪过,她知道那个在后堂听审的人是谁了。
抬起头,直视谢家晋,他微微侧首,似乎是看了师爷一眼,神情有些惶恐,再掉过头来,颊部的肌肉已显得紧崩。
赴死
袖子一展,“啪”的一声,拍响了惊堂木:
“林笙歌,凶案发生是你亲眼目睹,当时现场惟你一人,白漱玉说她买凶杀人,除非你给本官交出一个杀手,否则此案难翻,你是个聪明人,这么简单的道理,你——还不明白吗?”
他的目光几乎是逼视着林笙歌,寒光渗渗,每说一个“你”字,就加重了一点力道,狠狠的,近乎逼问。
林笙歌的确已全然明白他的意思所在。
虽然也已做了最坏打算。
但此刻才知自己有多傻。这十大板竟是白挨了!
她想笑,却笑不出来。
为曼儿,想哭,有这样一位甘愿为虎作伥的爹爹,怪不得她总不愿回家!
同时心中已打定了主意。
既然白姐姐可以为她死,有什么事情是她不可以做的?
“拿——来——”
虽然语音模糊。
显然那谢家晋与他的师爷听明白了。
她看到了谢家晋眼中的迫不急待。
那位新来的师爷在他点头授意下,马上在一旁奋笔疾书,不过片刻,即递给她一份洋洋溢溢详述她如何杀死红窈的自首供述,自私情,被拒,买凶器,跟踪观心亭,再次献画求欢,被拒,行凶。
过程与前因后果,天衣无缝,毫无破绽。
她无声地笑,也许早在她第一次过堂那时,这份供述已在这位师爷脑子里了,而且默背过无数遍,总算在此时用到了。
她看过一遍,但没有签上大名,另在白纸上写道:
“请大人先赦白漱玉无罪,由刑部出具释文,交巡捕司赵总捕对外张贴,我要看到赵总捕的亲笔回执,然后自会如你们所愿。”
师爷拿到这张纸,自不便当众读出声,马上转呈谢家晋。
谢家晋皱了皱眉,显然也无法决定,就拍了拍惊堂木,宣布休堂。
这时他也不再避忌林笙歌,自起身转到堂后去请示。
林笙歌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心里异常苦涩。
她没有等多久,谢家晋就拿了一份释文出来,也没再叫升堂,当着她的面盖上了刑部大印,交她亲自审视。
林笙歌仔细看过,并无不妥,轻轻点头。
“黄师爷,这要劳烦你去跑一趟了!”
身材矮小的师爷应声而去。
巡捕司与刑部只隔了一条街,一来一去也快。
但要拿到巡捕司总捕头赵志生的回执,却是要等了。
巡捕司总捕头赵志生,林笙歌与他合作过多次,以他一丝不苟的行事风格,林笙歌知道他一定会亲自入监释放白漱玉,同时会将这份释文对外张贴召告,以释众疑。
等这些事办完了,赵志生才会出具一份释放犯人已毕的回文,给刑部。
谢家晋在堂上等不耐烦,不住地踱来踱去,又派了几个衙役去巡捕司摧促。
好不容易到卯时,那黄师爷才一头大汗的回来了,自然也带回了赵志生出具的回文。
林笙歌算算时辰,再看到回文上赵志生的笔迹,于是放心了。
黄师爷忙又将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