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步姗-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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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长廊下还泊着一只粉色画舫。所谓的游湖,原来就是坐上这只画舫,游游这围在日住院里的半边梅子湖,所见风景,也即是园中的亭台楼阁,并无异趣。
“小姐要画画吗?”赏桂看她整日坐在楼上作画,便将纸墨都带到了舫上。
林笙歌见状,不禁好笑。
目光倒被那湖心的那片残荷所系,看那些人显然是要将这些枯杆都砍掉,突想起古人的一句“留得残荷听雨声”,不免觉得可惜,反正闲来无事,于是就让赏桂帮她研墨,倒真的铺纸洒墨,画了这斜阳日暮下的残荷图,终觉意境凄凉了些,不免兴趣索然。
掷了笔墨,站在甲板上,见一只白鹤从湖面展翅,划过一道水痕,盘旋而上,倾刻成烟。
突然有些惆怅,林笙歌,你本应该已是野鹤闲人,心无牵挂,却无端又负上了父母之债,还要管他兄弟阖墙的事情,这是不是有些不自量力?难道还以为自己真是什么白云城的使者,要力挽狂澜,帮助那个扶不起的阿斗吗?
“回去吧。”眼前的风景竟也让她窒息,她突然之间有甩手去,万事休的冲动。
轻轻一叹,还未回头,一只手已绕过她的细腰,下一刻,他已与她并肩立在船甲之上。
“怎么,不喜欢这园中的风景?”她侧抬起脸,看他神采奕奕俊脸越发玉莹生晖,显然这数日的忙碌,对他算不了什么。
“目光再远,也只能看得到围墙以内的风景,不免无趣。”她也不甩开他的手,既然已下了决心而来,她便强迫自己表现得顺服。
他低头看了她一眼,她已别开脸,面色有些苍白。
心中竟然萌生了一点怜念,不由皱起了长眉:“不喜欢这里?还是,下人服侍得不周?”
林笙歌目光已触到那边吓得不停颤抖的身影,暗自一叹。
淡然:“不是,赏桂侍候得很好,我只是不喜欢老关在园子里。”
“是吗?”他微一思忖,眸光便如清风开阳,罕见的笑容轻快起来——“那咱们就去看看围墙之外的另一半梅子湖吧,我的青骢马正好久没出去跑跑了!”
“骑马?”她眼睛一亮,久未摸触马缰,手心也不禁发痒。他看在眼里,不免好笑,召婢女为她拿来披风。
此时已渐日暮,微有些阴寒渗渗。
她步入舫中,自己系上披风的衣带。
宴苏的目光捕捉着她的一举一动,显然她已习惯了独立自行,转首又开始收拾起一边的画纸砚墨。
用投其所好这一招,再野的马也可以驯服,只是当他想想好好驯服这个女人时,却发现她的喜好令人实在摸不透。
他所熟悉的林笙歌林侍郎,所重者只有家国社稷,心胸广博,怀的是天下黎民疾苦,只因那时她当自己是男儿,如此想法并无不妥,但如今她明明已换回了女罗裙,家国责任本已与她无关,可她暗里的所作所为,却表明她骨子里,依然还把自己当成了一个背负家国兴亡的男子。
从皇宫到江湖,他遭逢过的女人如过江之鱼,不计其数,她不算绝色,不算聪明,更不算温柔可爱楚楚动人,但就是有这么一个身影,睁着那双明亮清澄的眸子,时而倔强,时而冷淡,时而流露惊鹿一般的慌张,让他觉得可笑,却不能一笑泯之,不知不觉印在了脑子里,时浓时淡,若无还有。
他并非情窦初开的少年,偶尔动了情,但还不至于就要跟她长相厮守。只是因为她的种种矛盾,种种与其他女人不同的嗜好,挑起了他一时的征服欲。
仅仅如此罢了。
北风疾
没有想到是两人一骑。
手虽是摸到了马缰,但外包着他的大手,实际掌控着马的快慢缓急与方向的人是他而非她。
这根本就不是纵马,而只是散步。
还好,墙外的梅子湖果然与墙内风光完全不同,很快驱散了林笙歌的懊恼,那仍在撒网的渔船是远远的一道剪影,夕阳西下,一点点霞光似被那飞撒出去的渔网给网走了,渐渐只剩了湖面广袤的波光粼粼。
萧瑟的北风刮过,刺得脸生疼。一边用手压着被风乱吹起的发,一边只数着那湖面上开始亮起的渔灯。
然后看到湖堤烟柳下多了许多等候渔船回归的妇孺。
看到这些人,突然就觉得湖面上那一条条看似孤单的渔船,其实比自己幸福得多。
“在想什么?”环在腰间的臂膀突然一紧,才想起他就坐在身后,纵使身子贴得这么近;但心若冷了;又岂是这片刻相亲可以回暖的?
只淡淡地摇头。
鼻间是她秀发散出的淡淡清香,柔软的身体依在他怀里,但摸不透她的心思,这一点令他十分不耐。
曾几何时,他一眼就能看穿她的五脏六腑,她想什么做什么,他总能了如指掌。
“画了三天的人物肖像,想必腰酸背疼,要不要我帮你揉揉?”他贴着她的耳边漫不经心地低语。
林笙歌惊起回头,夜色中他的笑脸模糊,眸中的得意却在黑暗中明明朗朗。
是,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抬手以指腹轻揉着她的唇角,触手冰冷,令她轻抽了口气。另一只手却已固定着她的肩,让她无法再背过身去。
“我只是奇怪;太后寿宴那日,你既被皇后赐给了皇帝,为何结果他却怒气冲冲弃你而去?以皇帝对林笙歌的痴心;即使你告诉他你是我府上的舞姬;他也必不肯轻易放手;你究竟用了什么法子脱身,我可好奇得很!”
他笑语吟吟,分明是在告诉她他对她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只除了长照宫内发生的那一幕。
也就是说,他早派人监视着她;她想在他眼皮子底下玩什么花样,那都是不可能的。
暗暗震惊;却不动声色;只是淡淡一笑:“我的方法;也不过是借了王爷的白云令一用;让皇上相信我是他求助的白云城使者而已。”
他有些佩服了,居然敢光明正大地将自己偷取白云令之事就这么坦言告之。
“这么说,你是打算做皇帝派来我身边的眼线了?”笑声清逸,漫不在乎,“我原还以为你是四王爷派来的人,不过依你所言,看来我是误会四哥了。”
“四王爷为人光明磊落,又岂是对自家兄弟存有异心之辈?”她的语声分明透出了对四王爷的欣赏之情,而对他,则怀鄙视之心。
他突的长声大笑:“林笙歌,不管你是皇帝的内线,还是什么人的心腹,我都会把你留在身边,往后你大可以不用这般偷偷摸摸地监视,这样也太辛苦,往后我见什么人做什么事,你就寸步不离地跟着,你睁大眼睛瞧瞧我宴苏究竟有没有图谋造反,是不是那谋朝窜位之人!”
林笙歌被他的态度弄得糊涂了——他凭什么这般镇定?以他私藏宝图,私截皇帝密令与令牌的种种行为来看,处处透着谋反之意;难道他还另有辩驳的理由?
但他若真的有心造反,又怎敢在明知她已怀疑、她可能向皇帝通风报信,还要留下她,还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
“我说过,我目的只有一个,拿回那张地图,去交换我父母的遗骸,别的事,都与我无关。”她想得累了,真真假假与自己何干?脱去那一身官袍,还我旧时装,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任他翻天覆地,任他江山变色,只要带着父母的遗骸寻一个山青水秀的地方,平平淡淡过这后半生,于愿已足。
他的手松开了她,重新执掌马缰。
风冷,不觉瑟缩一下。
只听马蹄的的,在湖堤轻踏。
她害怕这种沉寂,袭面而来的黑暗,冰冷的风,令她感觉只有她在踬踽独行。身上突的一暖,却是他将自己的披风又给她裹了一层。
“我不冷——”待要推脱,他已将她的身子又往后一按,让她紧倚在胸前:“坐好了,咱们回去。”
他掉转马头,开始打马快跑起来。
风开始在耳边呼啸,她不明白为什么要跑得这么快。
突的很想问一件事;以心中纠缠许久的——“你是不是帮我安了个衣冠冢?”她在风中大声问。
“我怕你在九泉下说我无情无义,所以就立了一个。”他凑在她耳旁也大声说道,震得她耳朵几乎聋了。
连忙用手按住耳朵眼,却身子一歪,险此掉下马去。
他只手把她扶住,双脚却在不停地夹紧马肚子,催它快跑。
林笙歌几乎怀疑他是不是急着去投胎,或者他是在让他的马儿尽兴,可把她的身子骨快颠簸得散架了!
又不甘示弱向他开口,只有咬牙忍耐。
突的马儿一声长嘶,扬蹄不前;若非他紧紧抱住;她已摔了下去。
前面黑沉沉的,只隐约见黑伏的山峦,连绵不绝,似乎前路已被山峰阻断。
“怎么了?”感觉宴苏的身子突然绷紧,那是种戒备的姿态,仿佛有强敌来袭,一时让她也紧张起来。
他却俯下身,轻轻抚了抚马鬃,语声轻和:“没事,只是有人在前面地上挖了壕沟做了埋伏,我这青骢马历经沙场,它能闻出这种陷阱的气味。看来,咱们得绕一下路了。”
马儿已跑进了一片林子里,眼前更黑了,他突的只手挟在她胁下,在耳边低声道:“别出声,咱们上树!”
林笙歌心中一惊,还来不及多想,胁下一紧,身子便被拉离了马鞍,一下子被挟着似乎腾空而起。
这显然就是武林中人所称的轻功吧。
在见识无竹苑中那杀手之后,她对这些已不觉得神乎其技,只是仍然意外宴苏这个王室子弟居然也会这门功夫。
“人进了林子了,怎么办?”
树下有声音传来,阴冷;急促。
“能怎么办?进林子;搜!”
这些是什么人?难道也是杀手?林笙歌心在“突突”地跳,双手不禁紧紧抓着宴苏的胳膊,浑不知那指甲已陷入了人家的肉中。
“你可以放开我了吧?”宴苏的声音低沉;有一点怪怪的。
林笙歌一时没意会过来,宴苏只好动手掰开她一根手指,林笙歌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放开是指自己。
风悄云静,周围黑漆漆地只隐约看到他的眼睛,心便定了三分。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好了,他们走了。”
林笙歌也跟着松了口气,“那些人是来杀你的?”从没想过宴苏也会有被追杀的一天,心中莫名有些慌乱。
即使夜色如漆,他仍能清楚她脸上的表情;心中一动;她对他;也关心的吧——
不由轻笑:“天下要杀我宴苏的人何其多!不过至今我的脑袋还好好留在这颈子上!”
此时他的自得,却教她笑不出来。
他已撮指发出一声清脆绵长的响哨,林笙歌一想,就明白是他召了他的青骢马回来接他们。
“这马也是自大宛进贡得来的?”世上良驹,尽产自大宛,在一片沉寂里,无话找话,只想打散心里的恐慌。
只要想到黑暗中不知有多少人在算计着他的脑袋,心里就极不舒服!一边,又告诫自己,别傻了,十三王爷是何等人,耍阴耍冷耍狠,没人比得上他的,何需你来操心!
“它是我第一次上战场杀死对方主将得来的战利品。”
宴苏的语声淡然,“这些年一直跟我征战沙场,直到前年才被放养在这里。”
她走了神,一时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提起自己的马来,半天才想起这个话题是自己先挑起来说的。
但宴苏的这匹有灵性的青骢马并没有应声回来。
等了片刻,握着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