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鞋疑踪-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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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人不会流血,因为没有了血压,血是无法流到体表的。这是布鲁内蒂学过的几条简单的病理学知识之一。如果刮痕是因为那些草引起的——想到这里,他大声重复了一遍那个音节听起来清脆洪亮的拉丁文名字——两条腿便不会流血,因为当马斯卡里的尸体被那些草叶刮到时,他已经死了。然而,假设他的腿是被别人剃去了汗毛,在他死去之后,那么,双腿同样也不会流血。
除了脸以外,布鲁内蒂还从来没有剃过身体的任何一部分。但是多年以来,当保拉拿起一把刀片准备在腿肚子、脚踝以及膝盖上依次划过时,他往往是这个过程的目击者。
他已经记不清有多少回听到浴室里传来含糊不清的咒骂声,然后就看见保拉从里面跑出来,腿上的某个关节还粘着一张卫生纸。自从他们俩相识以来,保拉总是定期剃腿毛,即便如此,她操作时还是会弄伤。一个中年男子,比保拉还技高一筹,剃腿毛却不把腿弄伤,看来是不大可能的。他总是相信,某种程度上,大多数婚姻都是异曲同工的。假如布鲁内蒂突然开始剃腿毛,保拉立刻就会知道。所以他认为,如果马斯卡里剃腿毛,他的太太不可能不注意到,哪怕他出差时不给她打电话。
他又瞥了一眼验尸报告:“被害者腿上的所有伤口都没有出血的迹象。”不,不用去理睬那件红礼服,那双红鞋,不用去理睬脸上的浓妆,身上的内裤,反正马斯卡里先生确实没有在死之前剃过自己的腿毛。而这就肯定意味着有人在他送命之后替他干了这件事。
第十九章
他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盼着会吹起傍晚的微风,带来些许惬意。然而未了,这种希望就如同他盼着自己能在所有这些杂乱无章的线索中开始发现某种联系一样,徒劳无用。
他已经清楚,这一整套易装癖的事都是在被害者死后精心炮制的骗局,目的是把人们的注意力从马斯卡里之死真正的动机上引开。也就是说,拉瓦内洛,那位唯一听到过马斯卡里“自白”的人,说的是一派胡言,而且他还可能是这件谋杀案的知情者。不过,尽管布鲁内蒂能轻而易举地相信,银行家事实上也会杀人,但他却无法让自己明白他们的动机何在,总不至于仅仅是为了一鸣惊人,促销有术吧。
拉瓦内洛毫不迟疑地承认了自己上周末待在银行的办公室里,事实上,他是主动提供这个情况的。既然马斯卡里的尸体刚刚被确认,那么,拉瓦内洛的理由便是站得住脚的——所有的好朋友都会这么干。此外,所有忠实的雇员,也都会这么干。
然而,上星期六在电话里,他为什么不肯自报家门呢?
为什么连一个陌生人来电,他都要保密,不让别人知道那天下午他在银行里呢?
电话铃响起来,他心里依然在盘算着这件事,周身因为这热浪依然感觉麻木,嘴上报出了自己的姓。“布鲁内蒂。”
“我得跟你谈谈,”一个男人的声音说,“亲自谈。”
“你是谁?”布鲁内蒂平静地问道。
“我不愿意说。”那声音答道。
“那我就不愿跟你谈。”布鲁内蒂说,挂上了电话。
这种回答一般会让打电话的人目瞪口呆,以至于别无选择,只能再打一个电话来。几分钟以后,电话铃又响了起来,而布鲁内蒂还是用同样的口气来应对。
“这很重要。”说话的还是那个声音。
“我得知道是谁在跟我说话,这也很重要。”布鲁内蒂巧妙地答道。
“我们上星期一起谈过话的。”
“上星期我踉很多人谈过话,克雷斯波先生,可是几乎没有人给我打过电话,说想见我。”
克雷斯波沉默良久。有一阵子,布鲁内蒂真怕这次要轮到他挂电话了,但是结果这个小伙子却说:“我想和你见面,跟你谈谈。”
“我们正在谈,克雷斯波先生。”
“不是,我有一些东西想交给你,几张照片,一些文件。”
“什么样的文件,什么样的照片?”
“你看见就会知道了。”
“跟什么有关,克雷斯波先生?”
“跟马斯卡里有关。他的事儿警察完全搞错了。”
布鲁内蒂认为克雷斯波这句话说得没错,可他并不想把这种想法告诉别人。
“我们哪儿出错了?”
“我会当面告诉你的。”
从克雷斯波的嗓音里,布鲁内蒂能感觉出他已经耗尽了勇气,要么就是某种别的情绪驱使他打了这个电话。“你想在哪儿见我?”
“你对梅斯特雷有多熟?”
“够熟的了。”再说,他可以随时去问加洛或者维亚内洛。
“你认识火车站隧道那头的停车场吗?”
那是威尼斯附近极少数几个可以免费停车的地方之一。不管是谁,只须先在停车场,或者在沿着通向隧道的那条两边排着树木的街道上停好车,就能钻进隧道入口,然后走上月台,在那儿可以坐火车去威尼斯。乘火车十分钟就可以到,用不着付停车费,也用不着像在特龙凯托那样排队等着停车或交钱。
“对,我认识。”
“我会在那儿同你会面,今晚。”
“几点钟?”
“得晚点才行。在这之前我还有事要干,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完成。”
“几点钟?”
“我会在凌晨一点前到那里。”
“你会待在哪儿?”
“你先从隧道里出来,走到第一条街再左转。我会把一辆浅蓝色的潘德牌轿车停在这条路的右侧。”
“那你为什么问起那个停车场?”
“没什么。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认识那儿。我不想待在停车场里,那儿太亮了。”
“好吧,克雷斯波先生,我会去跟你见面的。”
“那好。”克雷斯波说,不等布鲁内蒂再说话便挂上了电话。
那么,布鲁内蒂想,是谁唆使克雷斯波先生打了这么一个特殊的电话?他压根儿就不相信克雷斯波打这个电话是他自己的主意——像克雷斯波这样的人是决不会打第二次的——然而这一点儿也不能打消布鲁内蒂的好奇心,想知道这个电话究竟是冲着什么来的。可能性最大的推测是有人想要恐吓,也许比这还厉害,那么,还有什么办法能比在凌晨一点把他引诱到一条公共街道上更好呢?
他给梅斯特雷警察局打电话,说要找加洛巡佐,结果却被告知,巡佐已被派往米兰去呆上几天,为一件案子出庭作证。那人问布会内蒂想不想跟布福巡佐谈,加洛巡佐的工作现在归他处理。布鲁内蒂说不用,然后挂上了电话。
他打电话给维亚内洛,让他上楼到自己的办公室来。巡佐一进门,布鲁内蒂便让他坐下,跟他说了克雷斯波来的电话和他自己打给加洛的电话。“你怎么想?”布鲁内蒂问。
“照我说,他们,呕,有人想要把您诱出威尼斯,弄到一个开阔地方去,在那儿您不大安全。如果要采取保护措施的话,那只能由我们这儿的小伙子来干了。”
“他们会用什么方法?”
“喏,可能会有什么人坐在一辆车里,不过,他们肯定知道我们也会在那儿安排人。也可能会有一辆汽车或者摩托车驶过,要么就是想撞死你,要么就是想朝你开上一枪。”
“炸弹呢?”布鲁内蒂问,一想到那些他曾看到过的、杀害政治家和法官的炸弹爆炸后留下的残骸照片,他便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不会,我想您还没那么尊贵。”维亚内洛说。冷酷的安慰,不过多少是一种安慰。
“谢谢。我想,大概会有人驾车驶过吧。”
“那您准备怎么办?”
“我希望沿路的房子里至少有两幢要安插人手,路头的一幢和路尾的一幢。还有,如果你能找到有谁肯自告奋勇的话,在一辆汽车后座上也安排一位。在这种大热天里,关在一辆封闭的汽车里肯定够他受的。这样就有三个人了。我想我也没法再多派人了。”
“呢,我不适合呆在后座上,也不大愿意仅仅坐在一幢房子里旁观,可我觉得我可以把车停在街角上,如果能找一个女警跟我一起去,就在那儿亲热一会儿。”
“也许埃莱特拉小姐会自告奋勇的。”布鲁内蒂边说边笑。
维亚内洛的嗓音尖利起来,比以往都要尖利:“我不是在开玩笑,警长。我认识那条街,我那个在特雷维索的姑妈每次来看我,都会把车停在那儿,而我总是去把她接回来。
我常常看到车里有人,所以再多一两个是看不出什么差别来的。”
布鲁内蒂想问纳迪娅会怎么看这件事,但是话到嘴边又考虑了一番,还是换了话题。“好吧,可她必须是自愿的。
如果有危险,我可不希望女人卷进来。”还没等维亚内洛反驳,布鲁内蒂又加了一句,“哪怕她是个警官。”
维亚内洛是不是因为听到了这话,才抬起眼睛看着天花板的?布鲁内蒂是这么想的,但他并没有问。“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巡佐?”
“你非得在一点钟到那儿吗?”
“对。”
“那么晚是没有火车的。你只能乘公共汽车出城,再从车站上走过去,穿过隧道。”
“怎么回威尼斯呢?”布鲁内蒂问。
“那得看有什么事发生了,我想。”
“对,我也这么想。”
“我去看看能不能找个愿意呆在汽车后座上的人。”维亚内洛说。
“这个星期是谁值夜班?”
“里韦雷和阿尔维斯。”
“哦。”布鲁内蒂简短地说,然而,这声感叹却意味深长。
“值勤表上就是这么写的。”
“我觉得你最好还是把他们俩安排在屋子里。”那两个人,不管把谁派到汽车后座上,都保准会睡着,这一点布鲁内蒂和维亚内洛都不想说出口。当然,把他们安排在房子里,同样的事情也可能会发生。但是,屋主或许会有足够的好奇心,有助于让他们保持清醒。
“那么别人呢?你想想有没有法子找到自愿的?”
“不会有问题。”维亚内洛向布鲁内蒂保证,“拉洛会愿意去的,我再去问问玛丽亚·纳迪。她丈夫正在米兰参加一个什么培训,要去一星期,所以没准她会愿意干的。再说,这算是加班。不是吗?”
布鲁内蒂点了点头,又说:“维亚内洛,你得让他们清楚,可能会有危险。”
“危险?在梅斯特雷?”维亚内洛笑着问道,对这种想法不以为然,接着又说,“你想不想带上一台无线电话?”
“不,我想用不着。你们四个离我那么近。”
“呢,不管怎么说,我这儿可是两个人”。维亚内洛纠正了他,免得布鲁内蒂因为提到下属时漫不经心而受窘。
“如果咱们整晚都要忙这件事,那我想,我们应该先回家去呆一会儿。”布鲁内蒂说,看了看手表。
“那么,咱们就在那儿见面吧,长官。”维亚内洛说,站起身。
正如维亚内洛所言,在那个钟点是没有火车能把布鲁内蒂载到梅斯特雷火车站的,所以他也只能坐上一路公共汽车出城——此时此刻就他一个乘客——在梅斯特雷火车站对面下了车。
他登上台阶,步入火车站,接着又走下台阶,穿过铁轨下方的隧道,最后从车站的另一头出来。他出现在一条安安静静、两边树木成排的街道上。在他身后是灯火通明的停车场,此刻已挤满了停在那儿过夜的汽车。眼前的街道,两边都停着成排的车辆,头顶上屈指可数的几盏街灯照射下来,透过树丛洒在车身上。布鲁内蒂靠看街右边走,那里的树比较少,自然就亮一些。他走到第一个拐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