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香榭-第1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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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挥舞,怒目圆睁,嘴里说道:“你滚开,嘿嘿,这个身体以后是我的了!”但声音不知何时苍老了许多,赫然就是刚才听到的与夫人谈话的声音。
钱玉华用手撕着喉咙,表情极具惊恐,挣扎了好久,才嘶哑道:“你是谁?”这个却是他自己的声音。老木本来就胆小,大白天只听得毛骨悚然,颤抖着叫了声少爷。钱玉华看到他,伸手道:“老木救我!救我!”便昏了过去。
※※※
婉娘听得目瞪口呆,道:“这就怪了,那个声音到底是个人还是什么妖怪?”
老木见婉娘花容失色,很是得意,摇头道:“我没看到,只听到声音。”那次之后,老木又听到过两次老者说话,皆是在少爷发病之际。
婉娘指指正院,悄悄道:“老木哥哥,你说是不是夫人不喜欢少爷,故意害的他?”
老木猛一缩头,眼睛滴溜溜转,尴尬笑道:“这个……我做下人的,可不敢妄加猜测。”
婉娘挥手将手帕子在他肩头轻甩了一下,撅嘴道:“老木哥哥怕我去告密不成?”
老木的骨头都要酥掉了,慌忙笑道:“哪里哪里。只是这种话,我是不敢说的。”
沫儿突然道:“夫人说话对着的那颗树,是什么?”
老木踮起脚尖,朝花丛远处一指,道:“喏,就在那边,一棵老梅树。”
沫儿不由大为疑惑,自言自语道:“又是梅树?”伸长脖子朝梅树看去,但什么也看不到。
老木茫然道:“什么?”
婉娘娇嗔道:“我和老木哥哥说话,小安不许插嘴。老木哥哥,我看钱夫人还有一个小少爷,长得可真可爱。我布庄里有些好看的布料,给孩子做衣服正好,你能不能帮我说说去,让夫人帮衬下我的生意?”
老木本来有些为难,看到婉娘嘴角的笑意,一拍胸脯道:“没问题,这事包在我身上了!”
婉娘笑道:“多谢老木哥哥,以后再做衣服,我给你优惠。”接着随口问道:“小少爷今年几岁了?”
老木晕乎乎的,恨不得将知道的都说出来:“小少爷名叫钱永,今年六岁。老爷夫人喜欢的很,这么大了,还天天抱着。我跟你说,小少爷身体也不好,同大少爷一模一样的毛病。我们下人都纳闷,也不知道钱家伤到了什么地方,怎么大小两个少爷,都得这种怪病呢?愿神保佑,他们都赶紧好了吧。”一边唠唠叨叨地说着,一边叹气。
婉娘丢个眼色,沫儿竖起拇指,恭维道:“老木叔真是忠心耿耿。”
老木讪笑道:“拿人家的钱,给人家做事,原是应该的。”老木虽然有些不辨是非,但心底善良,却也不是坏人。
沫儿好奇道:“你说这小少爷的病同大少爷一样,家族病?或者小少爷发病时也有另一个声音?”
老木挠头道:“不应当,钱家祖上都没人得过这种病。有没有另一个声音就不知道了,只是听那院的人说,症状同大少爷一样,抽搐,说胡话,突然之间不省人事。老爷和夫人都急得不得了呢。”
老木将两人送至大门,才恋恋不舍地同婉娘告辞,又同偎在墙角的老赖寒暄了几句,回去了。
走出钱府,沫儿失望道:“白来了一趟,连钱玉华的面也没见着。”
婉娘嫣然道:“也算不错啦。”
沫儿低头慢慢走着,寻思着大少爷和小少爷的病有什么联系,那日明明听见钱玉屏的娘吴氏说钱玉华是她的儿子,难道是钱夫人是为了家产去害大少爷?
沫儿想着老木的话,后悔道:“你刚才怎么不让老木带我们去看看那棵老梅树?说不定有什么古怪。”却不听婉娘回答,回头一看,婉娘早不知哪里去了,面前站了一个面孔清秀的小子,抱着一个同沫儿手里一样的蓝色绣花包袱,月白色短衫,梳着一个圆髻,乌溜溜的黑眼珠狐疑地盯着他,正是雪儿布庄的小安。
沫儿没好气道:“看什么?没见过长得俊的人么?”话音未落,突然意识到自己正扮小安,心道这下穿帮了,想都没想撒腿就跑。
谁知道小安也不是个好惹的主儿,见沫儿心虚,这里又离钱府不远,马上认定他是假扮了自己去收衣服钱,在后面连追带骂:“好小子,你是谁?干嘛故意扮成我的样子?站着,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沫儿绕着圈子跑,回过头吐吐舌头,道:“来啊来啊,你追得上吗?”小安追不上,站在后面气喘吁吁指着沫儿大骂:“死老鼠,讨厌鬼,竟敢来骗收衣服钱,好吃懒做的家伙,让你拿钱吃了坏舌根,头顶生疮,脚底流脓,下辈子变成大王八,去坟墓上驼一辈子的碑!”
小安把他当做骗子,句句骂得狠毒。沫儿气的七窍生烟,挽起衣袖本想回骂,又觉得自己男子汉大丈夫,同小丫头骂战不太好看,但听着小安骂又不甘心,忍不住道:“好你个丫头片子,整天打扮个小子样,不男不女的,爷什么时候去骗你的衣服钱了?……”还未骂完,眼睛余光见远处一人袅袅娉婷地走来,似乎是雪儿姑娘,顿时收了声,朝小安做个鬼脸,一溜烟儿地跑了。
※※※
拐过街角,迎面撞到一个人身上,抬头一看,正是婉娘。沫儿气急败坏道:“你早就看到小安了,还不告诉我,我被那丫头狠狠骂了一通,你高兴了?”
婉娘抿嘴笑道:“不错不错,终于发现找到能克制你的了。要不,我同雪儿姑娘说说,将小安买进闻香榭做伙计,怎么样?这丫头又聪明又能干,比你可强多了。”
婉娘说一句,沫儿呸一句,听到最后那句,整个小脸都绿了。
〔五〕
两人回到家,黄三同文清已经回来,正在分类清理各种瓶瓶罐罐。婉娘道:“这么快?都买齐了?”
黄三沉着脸,比划了几下。文清撅嘴道:“不知道怎么回事,玉器的价格涨了几成,原本可以买好多货的,今天买了一半都不到。”
婉娘吸着冷气,心疼道:“干嘛不换一家买去?除了钱家的大商铺,其他小玉器行的东西也是一样的。”
文清皱着脸,道:“我和三哥一连走了三家,要么歇业,要么转行,剩下的几家大商行,价格都是一样的。”
黄三拿起一个小小的扁肚羊脂玉瓶,伸出三个手指。婉娘哇一声大叫,捶胸顿足道:“这世道,生意越来越难做了!这个破瓶子都要三两银子?”哭丧着脸抱怨起来,从十年前一斤米的价格说到前几天做衣服的高昂加工费,直说得义愤填膺,慷慨激昂,如同为民请愿的义士一般。
沫儿听得头痛,拉过文清悄悄道:“我用十串糖葫芦,打赌她还可以不喝水讲半个时辰。”
文清憨笑道:“她唠叨病犯了。”
婉娘正在口若悬河地抨击奸商,听到此话戛然而止,突然换上一副笑脸,嘻嘻道:“沫儿你赌输了。文清去买糖葫芦,从沫儿的工钱里扣。”
这变脸比翻书还快,沫儿措手不及,无奈服输,恨恨道:“呸,无商不奸!”
※※※
今日天气晴好,阳光明媚,只是越发寒冷,白霜已经打落了树上的最后一片叶子。
沫儿换上了雪儿布庄做的湖蓝长袍,自觉十分飘逸,一改往日的懒惰,神采奕奕地在院子中踱着方步,时不时顾影自盼。文清还是做了那件黑锻的,所幸样式时尚,一件窄袖胡服合身得体,做工精细,配上文清的老成沉稳,反而觉得更大气些。两人心情大好,在院中你戳我一指,我推你一把,嘻嘻哈哈兴奋异常。
合安香封在梧桐树下,已经足足有半个月。黄三将梧桐树下的石桌搬开,慢慢刨开上面的封土,将埋在下面的鬼脸青陶罐取了出来,抱回中堂。
文清小心地将周围的泥土清理干净。婉娘看着窗台的沙漏,见辰时将至,叫沫儿文清打了水来,洗手净面,郑重地点燃一支香,和黄三两人也换上了新衣服,静静地坐着,似乎在等待什么。
沫儿见婉娘脸色凝重,不敢多嘴,学着婉娘的样子老实坐着。及沙漏指向辰时,黄三起身,朝陶罐虔诚地拜了几拜,用刀片将上面封着的火漆轻轻启开。
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缓缓飘散在清冷的晨光中。香味很淡,却悠长细腻,如同稀薄的晨霭,将周围的一切都笼罩在一种蒙蒙的轻柔中,像一缕萦绕在天宫琼楼玉宇间的仙气,让人心灵震撼却难以表述。
黄三取来三个成色最好的羊脂玉瓶,婉娘用同色玉勺,将陶罐中晶莹剔透的合安香慢慢置换到玉瓶中。沫儿见其中竟然有点点的蓝色颗粒,失声叫道:“有杂质!”
婉娘笑道:“你懂什么,这些蓝色颗粒,是幽冥草的灵气凝结,合安香的贵重就在于此。”
沫儿见陶罐底部还有一些,便伸了手指抿出抹在手背上,嘴里说道:“我看有什么神奇的。”话音未落,婉娘推他道:“快去开门,有人来了。”
打开门一看,一个年轻女子捧着一个包袱,戴着宽檐软纱帽子低头站在门口,沫儿热情道:“请进,您想要什么?”
女子僵硬地跟着进来,慢吞吞道:“我来取货。”声音死板,一点生气都没有。沫儿顿时明白,后脊骨一阵发冷,一边高叫婉娘,一边跑去蒸房躲了起来。
※※※
直到布偶女子拿了两瓶合安香走了,沫儿才溜着墙根回到中堂。婉娘正对着包裹里的银两两眼放光,见沫儿躲躲闪闪像一个受惊的小耗子,嘲笑道:“一个布偶,值当你吓成这样?”
沫儿不答,随手拿起一块银锭,放在嘴里咬了一下,道:“啧啧,好多钱。”剩下一瓶合安香被放在货架上方,沫儿踩在凳子上取了下来,不服气道:“我再看看,这么小一瓶香,竟然这么贵?”小心地打开瓶塞,使劲地嗅。侧目见文清从楼上下来走到自己身旁,叫道:“文清你来闻闻,真不知道这香好在哪里。”
说着将手中的玉瓶往文清鼻子下送。突然之间觉得有些不对劲,似乎整个房间都变成了冰窖,定睛一看,一个隐隐约约的白影子正从文清手中飘出。沫儿啊一声大叫,躲到婉娘身后,手中的合安香瞬间跌落。
文清眼疾手快,飞快扑出,终于在合安香落地之前接在手中。婉娘也被吓了一跳,笑骂道:“你这小东西毛手毛脚的,是不是打算再和我签二十年的卖身契?”
沫儿结结巴巴指着文清身后,说不出话来。文清一手拿着万年镜雪的信笺,一手拿着合安香,傻呵呵笑道:“没事了。”
婉娘在沫儿额头上戳了一指头,道:“真没事了。这下知道合安香的功效了吧?”沫儿这才明白,原来是自己打开了合安香,正好文清取来镇着魂魄的信笺,受香味吸引,魂魄竟然摆脱信笺,大白天的就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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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无事,黄三和文清挑拣晒干的覆盆子,沫儿想去后园里玩会儿,却被婉娘告诫不许弄脏衣服,正百无聊赖,婉娘突然问道:“今天初几了?”
文清道:“九月十五。”
婉娘道:“上次我们在钱府后园见到钱衡和吴氏,好像是在初一。”
沫儿反问:“做什么?”
婉娘笑道:“合安香在月圆之夜,功效最大。我想今天晚上钱家肯定很热闹,我们也去凑个趣如何?”
果然吃过晚饭,婉娘就取了披风来,三个人穿了出门。深秋时节,白天渐短,黑夜渐长,圆月初升,发出朦胧的光,街上行人寥寥,甚为冷清。
行至钱府门口,婉娘打个手势,三人闪到门房一侧。昏黄的灯光下,大门虚掩,老赖笼着双手,嘴巴微张,正斜靠着门边打盹儿。
沫儿仗着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