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域-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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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海城惊愕万分,这里有枪的只有他与小张,开枪的是小张吗?他又为何开枪?蝙蝠也似乎被枪声吓着了,一下散开,飞得无影无踪。徐海城的眼前总算恢复清明,只见席三虎倒在地上,四肢微微抽搐,身上渗出鲜血。吴春波贴着墙壁站着,满脸惊惧。小张拿着枪站在旁边,冷眼冷眉,枪口还冒着烟。
徐海城扑到席三虎身上察看他伤势,子弹正中心脏,回天无力。他抬起头怒视着小张,说:“你干什么!为什么开枪打死……”
小张神色木然,慢慢地抬起枪,对准徐海城的额头。徐海城震惊万分,余下的话再也吐不出口。这一刻,他似乎看到八天前考察团是如何逃离古榕洞的,一定也像现在这样子,其中一个队友变得无比的陌生。
而就在当天许莉莉遭遇到了令她崩溃的恐师事件,再也没办法在记事本上写下:4月18日,万蛇谷,方离,虐食者。
第十章 虐食者
考察团逃命般地离开古榕洞,心里的恐惧非言语能形容。虽然都是唯物主义信仰者,可是在这种情况下,最坚定的信仰也会崩溃。谁能用常理解释,鬼师坠进水塘里,一小时后爬回地面还能行走?
一想到这个,大家就觉得骨髓深处像是结成冰块。相对而言,夜晚森林里的嗖嗖阴风吹在脸上,反而不过是搔痒。昨晚还令他们心悸汗出的兽吼,现在听起来也没有这么可怕。大家都不说话,闷声闷气地走着,深一脚浅一脚。突兀的枝桠和摇曳的竹叶扫着脸颊,火辣辣地疼痛,但是谁也不敢放慢脚步。
一口气走出很远,感觉到已经远离古榕洞,大家才齐齐松口气,额头背上全是汗水。随着吐出的长气,惊吓过后的虚脱无力感攫住大家,背囊变得异常沉重,特别是还要抬着向玉良的卢明杰与王东。
王东累得小腿发软,手再也攥不住睡袋,滑落地上。抬着另一头的卢明杰也顺势松开手,裹在睡袋里的向玉良滚到地上,枯叶四飞。王东倚着树桩喘气,卢明杰则把背囊扔到地上,干脆就坐在上面休息。其他人也都停下脚步,或站或立,没有人说话,能做的事情就是喘着粗气。
一会儿,王东忽然惊呼一声:“糟糕!”其他人一听,浑身的肌肉又绷紧,警惕地察看着四周。
“我们迷路了。”
恐惧之下慌不择路,现在根本不知道身处何方,无论朝哪个方向看,都是面目相似的参天大树。在原始森林深处迷路,大家都知道意味着什么,所以刚刚放下的心又提起来。
马俊南看着面无人色、疲倦不堪的众人,说:“还是先找个地方扎营吧,否则大家都会累垮的。”可是环顾四周,不由得叫苦连天。
密林深处全是参天大树,树下又长满竹子与灌木,哪里能找到一片空地来扎营?走夜路危险太多,而且现在大家根本不知道身处何方?如无头苍蝇般乱撞,只会更加危险。又不能扎营,又不能赶路,大家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不远处响起悠远的狼嚎。
许莉莉紧紧地挨着方离,声音颤抖地问:“你说我们会不会死?”方离也只是勉强镇定,听到这话,更是心如乱麻。
“莉莉不要胡思乱想。”梁平意识到鬼师的复活给大家带来毁灭性的恐惧,“如果这世上真有幽灵,那幽灵也是人变的,不至于全无人性。更何况说不定鬼师当时就没有死……”他可能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所以没继续说下去。大家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全是鬼师的身影:他拖着沉重脚步而来,湿漉漉的浑身淌水,一群蝙蝠飞在他周围……
“好奇怪的诅咒。”方离低声说,“还有那条石锁链,为什么当时的巫师们不将它扔进水塘里,而要挂在水塘壁上?”经她提醒,大家也想起这个疑点。按照鬼师所说,当时巫师们有心置大巫师于死地,所以用石锁链代替绳索,大巫师留下那个诅咒后,巫师们为什么还要将石锁链挂在水塘壁上,似乎就是要等着人来拉?
马俊南在考古里经常要做猜测,所以很快地说:“我觉得有种可能,巫师们还想将她拉出水面,为什么有心置她死地,还要把她拉出来呢?我估计大巫师身上有着什么东西,是巫师们想要的,所以他们没有将石锁链扔进水塘里。”他说得异常繁琐,不过可能性颇高。
王东听得不耐烦,说:“大家还是想想现在怎么办吧,瞳子会肯定不会放过我们,而且我们也迷路了,等大家安全回到白骨沟再想石锁链这件事。”他说得大家无言以对,心情沉郁。
“王主任,不要担心,天无绝人之路。让大家先喘口气,再商量接下去怎么走吧。”梁平不紧不慢地说,王东对他颇为尊敬,虽然心中不满也不再出言相忤。
“明杰,你看看向老师好点没?怎么这么久都没有醒过来?”梁平看着地上被睡袋裹得如同棕子的向玉良,他太过安静了。
卢明杰应了一声,弯下腰察看,向玉良双目紧闭,唇角凝结着暗黑色的血迹,呼吸忽急忽缓,不时抽搐几下。“他没事,只是晕过去了。”卢明杰边说边捡掉向玉良额头的一片枯叶,他的头发被汗水打湿,紧紧地贴着额头。
卢明杰掏出腰间的毛巾,想要替他拭去汗水,手指拨开他额头的头发,全身如同触电般地一震。大家的目光全落在他身上,这一震自然尽收眼底,纷纷问:“怎么了?”
卢明杰指着向玉良的额头说不出话来。其他人都围过来,几盏顶灯的光束集中地照着向玉良的额头,雪亮如无影灯。只见他额头正中有个赤红色的印子,像一只睁开四分之三的眼睛大小。
盲蛇蛊!大家的脑海里一起闪过三个字,一股冷意从骨髓深处渗向四肢百骸。
这些天来,大家生活在深山里,洗漱从简,根本就没有机会照镜子。向玉良本来就留着较长的刘海,遮住大部分额头,平时又戴着帽子遮阳。所以没有人,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额头长出这根赤线。
在白骨沟的那个晚上,因为发生黑虎死亡之事,所以大家都没有听到中盲蛇蛊的那个年轻人最后的结局,但是鬼师说过,他是从这个年轻人身上才见识到盲蛇蛊毒发作之惨。他也说过,当赤红印子像眼睛般地睁开,中间的红色瞳仁就会变得蠢蠢欲动……
而现在向玉良额头的赤红印子已经睁开四分之三,时间无多了。一种绝望无助之感攫住考察团的其他成员,鬼师死了,又攀着石锁链回到人间;大家在密林深处迷路,瞳子会在暗处虎视眈眈;向玉良中了盲蛇蛊,额头长出“第三瞳”,而且这只瞳很快就要全睁开了。
许莉莉一屁股瘫坐地上,喃喃地说:“原来师公说的都是真的。”
梁平知道她要说什么,也知道考察团已饱受惊吓,任何一件小事都有可能成为致命的稻草,于是厉声阻止她:“莉莉,不要胡说八道。”
许莉莉连连摇头,说:“我没有胡说八道,教授你也听到的,师公说我们走在一条死亡之路上。死亡之路!”最后四字,她提高声音,内心的恐惧随着声音一起爆发出来。
死亡之路!这四个字像一记重锤敲击着不知情的卢明杰和马俊南的心,他们盯着梁平,问:“梁教授,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梁平不想再引起恐慌,说:“莉莉她是被吓坏了,乱说的。”话音刚落,王东说:“梁教授,现在我们不应该再隐瞒什么,应该让所有人了解情况。”
梁平长叹口气,说:“好吧,那天我们去松朗村见师公,他似是练着天眼能看到未来,说我们一行七人头顶笼罩着黑雾,行走在死亡之路上。”
马俊南不满地说:“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们这件事情?”
“告诉你们会如何?你会放弃进入深山里吗?”梁平说,“为此我们准备了大半年,费了多少人力物力,学校与民俗文化界都对我们有很高期望,难道就因为一个巫师的话而放弃?”
马俊南知道他的做法没有错,但处境堪忧,令他心情恶劣,所以说:“至少你们应该告诉我,让我们一起来决定。”
备受惊吓的梁平也转了性子,一改往日的温和,变得异常执拗,说:“我的决定没有错,不想让一些没依据的话增加大家的心理负担。”
“我是考察团的副团长,有权知道发生过什么事情。”
梁平指着许莉莉,说:“知道又如何,像莉莉那样子一点风吹草动,就胡思乱想?”
“现在是一点风吹草动吗?”马俊南来了气,提高声音。
在这节骨眼上,两人居然杠上了。其他人面面相觑,但都忧心于眼前的处境,心情异常烦乱,所以也无人劝架。树林里此起彼伏的是两位教授的吵架声,说给南浦大学的人听,估计没人相信,梁平是出名的温和,而马俊南是出名的爽快。不过大家听着两人的吵架声,反而觉得心神安定不少,没有那么烦燥了。
忽然,不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争吵中的梁平与马俊南同时住口,惊惧地转动着脑袋寻找声音来源。考察团刚刚才有的安定又被这惨叫声扼杀。
“是人的声音。”卢明杰非常肯定地说。
王东将背囊重新背好,对大家说:“这里不安全,我们得赶紧离开。”
许莉莉沮丧地将背囊放到肩上,说:“可是哪里安全呀?”这句话说得其他人心有戚戚焉,身处完全陌生的原始森林,并且迷失方向,确实无处安全,说不定还越走越危险。
“我看大家还是就呆在这里,不要乱动。”马俊南说,“这个时候,我们要想办法自己帮自己。”他钻进身边的毛竹林里,砍断几根竹子空出一小块地,其他人也钻进去蹲下,紧紧地挤在一起。漆黑的森林里丁点灯火都十分醒目,所以大家不得不关掉顶灯,陷入完全的黑暗里。
沙沙沙的急促脚步声,簌簌簌的树枝拂动,有微弱的光明往这边移来。大家凝神屏气,惊出一身冷汗。
火光渐近,穿过树叶缝隙落到考察团眼前的空地上,不停晃动,忽明忽暗。凌乱的呼吸声传来,嗬哧嗬哧,听得出来人是落单的,而且声音里充满恐惧。有条生在低处的竹枝被拨开,晃荡几下,又弹回原处。跟着就有脚重重地踩在竹林前的地上,一角黑羽衣飘进大家眼帘里,想来是瞳子会的巫师。
来人停住脚步,顿了顿,看姿势是在回头张望。
挤在考察团正中的向玉良忽然睁开眼睛,尖声说:“它来了……”王东连忙死命地按住他的嘴巴。外面那人大概是听到了,骤然转身,慢慢地弯下腰,向这里察看。考察团众人暗暗叫苦。
眼看着那人再弯下点就可以看到考察团,只听见半空有凌厉的风声,那人闷哼一声倒下,手中火把也落到地上。他面对着大家,所以清楚地看到他脸上所戴的三瞳面具,果然是瞳子会的。
有人走过来站在瞳子会巫师与考察团之间,他身上的衣服还是湿漉漉的,应该是鬼师。大家浑身绷紧,心都提到嗓子眼。鬼师背对着大家弯下身,扯着瞳子会巫师的衣领将他拖向远处。他的背影被天罗地网般的树叶与藤蔓吞没,跟着消失的还有那群围着他飞舞的蝙蝠。
树林里又恢复安静,落到地上的火把也因为潮湿而熄灭了。大家轻吁口气,几乎瘫坐在地上。就这么挤成一团打着盹,不过无论是睡着的还是醒着的,稍有风吹草动,每个人皆是两眼碌碌转动。
当森林纯粹的黑暗里渗进一线黎明的浅灰,大家高兴得几乎要落泪。蹲着太久,双脚麻痹,只好依次爬出竹丛。一夜的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