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与黑-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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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五十四封,”亲王说,“因为卡利斯基被撵走了。不过,您只想影响德…杜布瓦夫人的心,受到袜商女儿的冷落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天天骑马,亲王发疯似地喜欢于连。他不知道如何向他证明他这突如其来的友谊,就把他的一个表妹,莫斯科的富有的女继承人许给他。“一旦结了婚,”他说,“我的影响和您的这枚十字勋章可以让您两年内当上上校。”
“可是这枚勋章不是拿破仑给的,那可差远了。”
“那有什么关系,”亲王说,“不是他创立的吗?它现在仍然是欧洲的第一勋章。”
于连差不多要接受了,但是他的责任要求他回到大人物那儿去。他离开科拉索夫时,答应写信,他收到了对他送来的秘密记录的答复,朝巴黎飞奔而去;但是他刚刚连续独处了两天,就觉得离开法国和玛蒂尔德对他来说是一种比死亡还痛苦的折磨。“我不会和科拉索夫给我的几百万结婚,”他对自己说,“不过,我会听从他的建议。”
无论如何,诱惑的艺术是他的特长,十五年来他只想这一件事,因为他现在三十岁。不能说他缺乏才智;他津明、狡黠;爇情、诗意在这种性格里不可能存在;他像个检察官,这就更能保证他不会错了。
“我得这么做,去追德…费瓦克夫人。
“她很可能让我感到厌倦,但是我会望着她的眼睛,那么美,那么像我在这世界上最爱的那一双眼睛。
“她是外国人,这是一个需要观察的新的性格。
“我疯了,我要淹死了,我应该听从一位朋友的劝告,不相信我自己。”
第25章 道德的职责
刚刚回到巴黎,我们的英雄就去见德…拉莫尔侯爵,侯爵对他带回的答复显得大惑不解。于连走出他的办公室,立刻跑去见阿尔塔米拉伯爵。这位漂亮的外国人,占了被判死刑的好处,又兼有颇为庄重的仪态和信教度诚的福气,加上伯爵这样高贵的出身,十分地中德…费瓦克夫人的意,因此她常常见他。
于连郑重其事地向他承认,他很爱她。
“她是个最纯洁、最高尚的有道德的女人。”阿尔塔米拉回答道,…只是有点儿伪善和夸张。有时候,她用的词我都懂,可是连成句子我就不懂了。她常常让我觉得我的法国话不像别人认为的那么好。认识她,可以使您出名,加重您在社交界的份量。不过,我们去找比斯托斯吧,”阿尔塔米拉伯爵说,他可是个头脑有条理的人,“他曾经追求过元帅夫人。”
唐…迭戈…比斯托斯让他们把事情的原委详加解释,自己一言不发,俨然一位坐在事务所里的律师。他有着一张修道士的大脸,留着小黑胡子,无比地庄重;此外,他还是一个很好的烧炭党人。
“我明白了,”最后他对于连说,“德…费瓦克夫人有过情夫吗?还是不曾有过?因而您有成功的希望吗?问题就在这里。我应该对您说,我嘛,我失败了。现在我不再感到恼火,我这样说服自己:她常常发脾气,我很快就跟您讲,她还挺爱报复。
“我不认为她是胆汁质的气质,此种气质是天才的气质,是涂在一切行动上的一层激情的光泽。相反,她那稀世的美和鲜丽的颜色来自荷兰人的粘液质的、沉静的气质。”
西班牙人的慢性子和不可动摇的冷漠,让于连急得慌,时不时从嘴里不由自主地蹦出几个单音节的词来。
“您愿意听我说吗?”唐…迭戈…比斯托斯严肃地对他说。
“请原谅法国人的急性子,我洗耳恭听,”于连说。
“德…费瓦克元帅夫人因此非常喜欢憎恨,她毫不留情地控告一些她从未见过的人,律师啦,写像科莱那样的歌词的穷文人啦,您知道吗?”
“‘喜欢玛罗特
是我的癖好……’”
于连得把整首歌听完。西班牙人用法文唱得津津有味。
这首绝妙的歌还从未被这么不耐烦地听过。唐…迭戈…比斯托斯唱完了歌,说:“元帅夫人让人把这首歌的作者解雇了:
有一天情人在酒馆……”
于连真害怕他又要唱下去。还好,他只是分析了歌词。这首歌确实亵渎宗教,有伤风化。
“元帅夫人对这首歌发怒的时候,”唐…迭戈说,“我提醒她,她这种地位的女人根本就不应该读眼下出版的那些无聊玩艺儿。不管宗教的虔诚和风气的严肃如何发展,在法国总会有一种酒馆文学。当德…费瓦克夫人让人把作者,一个领半饷的穷鬼的一千八百法郎的职位撤掉的时候,我对她说:‘您用您的武器攻击了这个拙劣的诗人,他会用他的诗回击您:他会写一首关于道德高尚的女人的歌的。金碧辉煌的客厅会支持您,可是喜欢笑的人却会把他那些俏皮话到处传唱。’您知道元帅夫人怎么回答我吗,先生?‘整个巴黎将会看见我为了天主的利益而不惜殉道,这将是法国的一大奇观。民众将学会尊重品德。那将是我一生最美好的日于。’此刻,她的眼睛比什么时候都美。”
“她的眼睛真是美极了,”于连叫道。
“我看得出您爱她……总之,”唐…迭戈…比斯托斯很庄重地说,“她并没有那种驱使人进行报复的多胆汁体质。如果说她喜欢伤害人,那是因为她感到不幸,我疑心那是一种内心的不幸,这是不是一个对以卫道为己任感到厌倦的正经女人呢?”
西班牙人望着他整整一分钟,不说话。
“全部问题就在这里,”他郑重其事地说,“从这里您可以得到一点儿希望。在我充当她的谦卑的仆人的两年中,我对此想了很多。您的整个前途,恋爱中的先生,取决于这一重大问题:她是一个对以卫道为己任感到厌倦、并且因感到不幸而变得凶恶的正经女人吗?”
“或者,”阿尔塔米拉说,终于打破了沉默,“就像我跟您说过二十遍那样,干脆就是出于法国人的虚荣心?是对她父亲,著名的呢绒商的回忆造成了这个生性陰郁冷酷的人的不幸。她只可能有一种幸福,就是住在托菜多,受一位仟悔师的折磨,他每天都让她看见洞开的地狱。”
于连离开时,唐…迭戈…比斯托斯说,神色更加庄重:“阿尔塔米拉告诉我,您是自己人。有朝一日您会帮助我们重获自由的,因此我愿意在这小小的消遣中助您一臂之力。了解一下元帅夫人的风格对您有好处,这是她的四封亲笔信。”
“我去抄下来,”于连叫道,“再还给您。”
“绝不会有人从您那里知道我们说的一个字吧?”
“绝不会,”于连高声道,“以名誉担保!”
“那就愿天主助您!”西班牙人说,默默地把阿尔塔米拉和于连送到楼梯口。这一幕使我们的英雄略微有了点喜气,差不多要微笑了。“看这个虔诚的阿尔塔米拉,”他心里说,“竟帮助我与人通坚!”
在跟唐…迭戈…比斯托斯进行这场严肃的谈话的过程中,于连一直注意德…阿利格尔府中的大钟报时。
晚饭的时间快到了,他又要看见玛蒂尔德了!他回去仔细穿好衣服。
“开始就干蠢事,”他下楼时心想,“应该严格遵守亲王的医嘱。”
他又回到房里,换上一件简而又简的旅行装。
“现在,”他想,“要注意目光。”这时才到五点半,晚饭是六点钟,他想去客厅看看,没有人。看见蓝色长沙发,他心头一爇,眼泪就上来了,随即脸颊也爇得烫手,“必须打掉这种愚蠢的敏感,”他生气地对自己说,“它会出卖我的。”他拿起一份报纸,想静下心来,从客厅到花园走了三、四个来回。
他浑身发抖,在一棵大橡树后藏好,才大着胆子看德…拉莫尔小姐的窗户。窗户关着,颇神秘,他几乎要晕倒,久久地靠在橡树上;然后,他踉踉跄跄地去看园丁的那架梯子。
先前被他拧断的那个链环还没修好。唉,事过境迁了!一阵疯狂的冲动,于连不能自持,把它压在了嘴唇上。
从客厅到花园,于连来回走了很久,感到极为疲倦;这是他强烈地感到的第一个成功。“我的目光将是暗淡的,不会出卖我!”渐渐地,吃饭的人进了客厅,每…次开门都在于连的心里引起一阵要命的慌乱。
大家入座。终于,德…拉莫尔小姐露面了,让人等的老习惯坚持不误。她看见了于连,脸腾地红了。人家没告诉她于连已经回来。根据科拉索夫亲王的嘱咐,他看她的手;那双手在抖。这个发现也使他慌乱得无法形容,他相当高兴,他只显得疲倦。
德…拉莫尔先生称赞他。过了一会儿,侯爵夫人也跟他说话,对他那疲倦的神色安慰了几句。于连时时刻刻对自己说:“我不应该多看德…拉莫尔小姐,但是我的目光也不应该躲着她。我在不幸发生前一个礼拜是什么样子,现在就应该是什么样子……”他有理由对成功感到满意,留在客厅不动。他头一次向女主人献殷勤,尽力让她那个圈子里的男人说话,并让谈话保持活跃。
他的礼貌得到了酬报:将近八点钟,仆人通报德…费瓦克元帅夫人到。于连溜出去,很快重新露面。十分用心地打扮了一番。德…拉莫尔夫人很感激他这种尊敬的表示,她想证明她的感激之情,就向德…费瓦克夫人谈起他的旅行。于连在元帅夫人身旁坐下,正好让玛蒂尔德看不见他的眼睛。这样坐定,他完全按照那门艺术的规定,把德…费瓦克夫人当成了痴心爱恋的对象。科克索夫亲王送给他的那五十三封信中的第一封,开始就是关于这种感情的大段文字。
元帅夫人说她要去喜歌剧院。于连也急忙赶去。在那儿看见了德…博瓦西骑士。骑士把他带进宫内侍从先生们的包厢,正好挨着德…费瓦克夫人的包厢。于连一个劲儿地看她。“我得记围攻日记,”他回府后对自己说,“否则我会忘记进攻的。”他强迫自己就这个乏味的主题写下两、三页,这样他才几乎不去想德…拉莫尔小姐了,岂不妙哉!
在他旅行其间,玛蒂尔德差不多已把他忘了。“说到底,不过是一个常人罢了,”她想,“他的名字将永远让我记住我一生中最大的错误。应该诚心诚意地回到一般人所谓的明智和名誉上去,一个女人要是忘了这些,就会失去一切。”她表示她和德…克鲁瓦泽努瓦侯爵之间准备已久的婚约终于可以定下来了。他高兴得发狂,如果有人跟他说,在玛蒂尔德的态度深处有一种屈从的味道,他一定感到非常惊讶,她是那样地让他感到自豪。
德…拉莫尔小姐一看见于连,想法又都变了。“真的,这才是我的丈夫,”她对自己说,“如果我诚心诚意地回到明智的观念上去,我要嫁给的显然是他呀。”
她预料于连会纠缠,会显出不幸的样子;她已准备好她的回答,因为吃罢晚饭,他肯定试图跟她说几句话。恰恰相反,他坚决待在客厅里,甚至不朝花园看一眼,天知道这有多难!“最好是立刻解释清楚,”德…拉莫尔小姐想;她独自去了花园,于连根本不露面。玛蒂尔德到客厅的落地长窗附近走来走去,见他正忙着向德…费瓦克夫人描绘莱茵河畔山丘上倾圮的古堡,这些古堡为山丘增色不少。对于一些客厅称为才智的那种感伤的、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