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灯有味-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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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上有灯光闪烁，那是拉砖瓦的车。男人提着几颗白菜回家，放下铁锹，坐在灶堂里烧火温着中午吃剩下的饭。女人则站在院门口喊孩子们归家睡觉，声音悠长，邻村都能听到。乡下的夜黑的极早，七八点时已经静的只剩远处村子的琐碎的几声狗叫。孩子们坐在电视旁看着电视，男人与女人从玉米架上拽出辫玉米，开始扣棒子上的玉米粒，边扣边看。男人与女人不时也会说一两句话：“村西二狗子结婚，你看咱封多少红包？”“随你，去年咱弟弟结婚时他封的不少呢？”女人说过一句后怕男人封得少拿不出手又补充了下。夜深了，女人开始催促孩子们早点睡觉。孩子们对电视剧的情节依依不舍，在女人的巴掌下一个个缩进了被窝。男人关了电视与女人也进房间开始睡觉。

村庄的那些事情
1。孩子　

　　村南是一望无际的绿色麦田。三两农妇在田地里围着绿色的围巾忙碌着。她们伸腰抬头时望着绿油油的麦田仿佛一颗骄傲的大麦。麦田旁是深深的沟渠，沟渠里有鱼儿与水草，鱼儿与水草在浅水里自由游弋。沟渠边是条尺余宽的路，那路白白的，仿佛隔壁大爷头上裹着的长长的毛巾一直延伸着直到消失在绿色海洋的深处。　

　　村里的孩子仿佛春风吹醒的土地，在田野里像刚出圈撒欢的牛犊儿。他们七嘴八舌议论着大人所不知道的世界。邻村的桑树，去年谁家菜园里的瓜果，村后池塘里放羊老人白胡子翘动着讲述的故事。他们悄悄走进了麦田，在绿色的世界里开始他们的游戏——过家家。他们在压倒的麦田里演绎着生活中发生的事情，生火做饭，结婚生子。他们演绎的惟妙惟肖。挎着竹篮路上行走的农妇发现了他们，心疼地高声叫喊：“谁家的孩子？压坏了庄稼。”声音仿佛过年开关门时爆竹的声音，孩子们四下逃散。农妇在麦田里扶着尺余高的麦苗，刚刚逃散的孩子又聚集在一起去摘邻村的尚未发红的桑葚。　

　　村西的河边，流水，水草与鱼儿不再给他们带来欢笑。他们坐在河堤的留兰香地里望着风中高高的电线杆想着回家该如何面对父母手中的鞭子。天空中不知名的鸟儿成群接队在电线杆上空鸣叫着迅速飞过。太阳大大红红的终于落在了河的对岸不知名的村庄里。几个孩子决定到河对岸去，逃离村庄。他们卷起裤子正准备下河，村庄里却传来母亲唤他们乳名回家的声音。孩子们动摇了，于是垂头丧气回到灯光闪烁的村庄。　

　　2。狗　

　　一条不知谁家的黄狗摇着尾巴在静静的村子里晃来晃去。村民们带着疑问的目光望着那狗。村西打麻将的几个闲人在烟熏火燎中忙里偷闲跑了出来。“这狗真大，谁家的狗！”几个人商议后便向那狗走去。那狗不解地望着他们，汪汪叫了两声。两个村民向后退了几步，不再前行。走在最前面的邓老二并害怕，他走到狗面前，轻轻抚摩下狗头。狗的目光瞬间温和下来。他回头向众人骄傲地笑着。那条狗被邓老二用绳子拴了起来，他英雄似的牵着那狗在村子里环绕一圈，后边跟着无数看热闹的孩子。　

　　那条狗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它被邓老二牵着时，还摇着尾巴讨好这个新冒出的主人。夜里，村子的上空飘起狗肉的香味，经久不散。105人的的村庄，每家都分到一口狗肉。打麻将的闲人就着烧酒分狗肉的情景深深印在代销点的墙上。没有风霜雨雪，没有钟表不停地滴答，也许现在你还可以看到狗血喷在墙上的血痕。　

　　几天后，离村二里许的马店来了个寻狗的人。没有一个村民说见过狗，只有几个玩耍的孩子听到谈狗无意间说起狗肉的香味引起那人的怀疑。但那人再追问孩子时，孩子看到大人凌厉的目光一个个都不再言语。那人失望地离开了村庄。　

　　也许那天，他也闻到邓村飘着狗肉的香味。离开时，村人们开着玩笑。　

　　3。兔子　

　　村西代销点旁是磨房，磨房的主人叫口。有天，不知从哪里跑来只兔子一头扎进磨房，口抓起榔头一榔头敲下，兔子就死在磨房里。兔子是野生的，没有主人。他杀了兔子后煮了满满的一盆。离邓村不远的刘草园有几个打兔子的人。他们听说后都说，那兔子是被他们追疯了一头扎进磨房的。　

　　那几个一起打兔子的人，手里拿的全是自制的猎枪。枪响时仿佛红白事放的铁炮，震耳欲聋。夜深人静，突然传来枪响，惊醒的村民就会咒骂几句：“刘草园那群打兔子的人。”有时，他们收获颇丰，枪上往往会挂着几只兔子。那时兔子比较多，村民在玉米地里薅草时，往往一抬头就能看到一窝眯着眼睛刚出生的小兔。有时在去地里的路上也会看到三两只兔子一起奔跑的情景。　

　　村子里的孩子最喜欢的是雪天牵狗追寻兔子的足迹在麦秸垛，玉蜀黍杆堆里抓兔子。雪厚厚的，白茫茫一片，孩子们踩在雪上犹如踩着软绵绵的棉花咯吱咯吱响着。狗的脚印是一朵朵盛开的梅花，大家跑着，追逐着。他们往往空手而归，但吃饭时他们会给父母讲述着追兔子发生的趣事。　

　　孩子们对捉到捉不到兔子不太看重，因为追兔子的过程也能让他们十分快乐。　

　　4．油菜花　

　　冬天还未到尽头时，邻村刘三去了江南。刘三带回半塑料袋黑黑的油菜籽。村人们看着那黑黑的油菜籽傻傻地笑着。刘三站在村民中间仿佛讲台上的教师唾沫四溅。他描述着村人没有见到过的景色——金黄的油菜花开遍大地黄狗在油菜花中晃来晃去女人与情人在油菜花里相会。村人抓起黑黑圆圆的油菜花籽又任他们从手指的缝隙中漏进塑料袋子。孩子们拥挤着争相上前：“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这不是黑色的尿素吗？”一个鳏夫抓一把出神地搓揉着，黑色的眼睛在他手里仿佛不是种子而是女人光滑的身体。村民们看着鳏夫的样子全笑了，笑的十分张扬。有个爱开玩笑的人居然在鳏夫下身抓下：“怎么想女人了？”院子里更是哄堂大笑，院里的鸟儿听到笑声扑腾一声飞向远方。　

　　刘三开始忙乎了，他整了块空地然后打成畦罩上塑料薄膜。村人们不时去看看，那塑料薄膜下悄悄发出的小苗儿。慢慢地，苗儿大了，刘三把塑料薄膜揭下来。媳妇在挖苗儿，刘三在前刨坑，油菜苗儿一天功夫栽满空地。村人说，这油菜种起来挺麻烦，不像小麦倒像棉花，烟叶。刘三嘿嘿地笑，油菜开花了你们就知道了，花好看着呢。　

　　村民在在油菜刚种下就期待着刘三所描述的油菜花开。寒冷的冬天却把油菜冻得如狗屎一样乌黑，村民看着刘三的那片空地有些失望。都冻成这样了，能开花吗？村民带着疑问去问刘三。刘三看着黑糊糊的空地轻声地说，谁知道，又没种过，可能是气候吧。村民再问，他便低头忙自己的事情不再回答。　

　　刘三所描述油菜花开的情景渐渐被人遗忘，春天没有打声招呼便过来了。村里的鳏夫牵条黄狗在田地晃悠时意外地发现油菜居然有筷子般高了，郁郁葱葱。他跑回村子说着自己看到情景。油菜再次成为村人的焦点。村人期待油彩花开的到来。那个鳏夫比刘三对油菜花还要关注几乎每天早起都要去那块地看看。一个月后，是他把油菜花开的消息第一个带回村子，村民们看着米黄色的小花，幸福地笑着。　

　　鳏夫出神地望着油菜花说，如果漫山遍野全是油菜花那才漂亮呢？你见过，村人看他陶醉的样子反问道。怎么没见过，鳏夫回答。这时村人才想起鳏夫年轻时在江南呆过一段时间。　

　　
　　5．麦场　

　　
　　麦收的季节，村庄的上空散发着清新的麦香。麦田里弯腰的农民带着草帽拿把镰刀咯喳咯喳一把又一把把麦杆放倒。汗水滴在干燥的土地上，瞬间消失无踪。一垄麦两垄麦终于到了地头，他们抓起开水瓶里的冰凉的井水咕咚咕咚喝几大口然后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又开始继续收割。　

　　平板车停在地中央，男人们向平板车里装着小麦。孩子站在平板车上踩着，不时用手把小麦摆好。烈日炎炎，古铜色的皮肤期盼一丝凉风。待车装满后，男人开始把麦拉向打麦场，孩子跳下车在后面用力推着。进村子的路上，几只鸡挠着路边无人问津的麦糠。几个小脚老太婆在路旁颤巍巍地捡着别人掉下的小麦。　

　　麦场是片空地，如今已堆满了各家的小麦。黄牛拴在池塘边的柳树下，石磙静静地卧在麦场边。午休时的麦场，村民忙里偷闲在树下画个方格下“六”或者“砍符节”，他们会因某人悔棋而争的脸红脖子粗。他们争的不可开交时往往会被家里做好饭的孩子喊去回家吃饭，麦场归于平静。　

　　午后，麦场又忙碌起来，起场，扬麦。天在忙碌中就黑了下来。扬出的小麦无暇收拾，男人便会睡在场里守麦。麦场正中央有个砖窑，因烧死过人而废弃。在守麦场时，村人总是神秘地说，半夜时会被傻棵（烧死人的名字）摇醒要烟吸。只是这么传说，村民却没一个人真正遇到过。不过这句神秘的话却流传了许多年，直到砖窑夷为平地。深夜露过麦场看到一红一灭的红点闪烁，不要恐惧，那肯定是守麦人在抽烟驱除白天的疲劳。　

　　村人说，麦场上空的星星异常的明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