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全书-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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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阿帕尔都带着旺旺上街乞讨,旺旺已经彻底的沦为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阿帕尔还用白胶、红墨水、棉棒在旺旺腿上制作了几个伤口,这些假的烂疮做的非常逼真,如果放上蛆,抹上一点臭腐乳吸引苍蝇,对乞讨更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因为经常哭,旺旺的眼睛深深隐在一层阴影里,已经失去光彩。最初跪在街头,神色仓皇,对每个人都有着无法克制的恐惧,然后这个四岁的小孩习惯了,麻木了。巴郎有时也跟着阿帕尔乞讨,但是更多的时候他喜欢在街上四处游逛。孩子是很容易混熟的,正如两颗星星的光芒是一样的。巴郎有时欺负旺旺,有时亲切的称呼他“小狗弟弟”。
有一天,淅沥沥的下起小雨,这样的天气没法出去讨钱,阿帕尔就躺在床上睡觉,老年人总是睡的很沉,旺旺从床底下拉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有一些卡片,两块磁铁,几个掉了骨碌的小车,他拿出一个很漂亮的塑料小人,对巴郎说,“给你。”
“垃圾箱里拣的。”巴郎不屑一顾。(文*人-书-屋-W-R-S-H-U)
“给你玩。”
“这有什么好玩的,”巴郎说,“有很多好玩的事,你不知道,我带你去冰窑,天热,那里也有冰,再去游泳馆,我们可以溜进去,从台子上跳到水里,我带你去三元里,看那个骨头女人,她还没死,还要去火车站看人打架。”
“我想妈妈了。”旺旺说,他抬起一双大眼睛,忍着满眶的眼泪,他并没有哭出声音,只是任由泪水涌出来,唉,这个小小的孩子已经学会了坚强和忍耐。
巴郎说,“哦。”
过了一会,巴郎打个响指,似乎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他说,“这还不简单吗,我带你回家。”
两个孩子手拉手走在雨中,雨把他们的头发淋湿,他们不说话,就那样一直走,一直走,走出那个藏污纳垢的城中村,走过那些破败的堆满垃圾的小巷,走到大街上。旺旺紧紧抓着巴郎的手,我们无法得知这个四岁的孩子一路上在想些什么,在他长大以后,能否记起是谁带他走出这场恶梦,能否记得此刻他紧紧抓着的这支手?在一个菜市场附近,巴郎从身上摸出一张皱巴巴的钱,他对卖羊肉夹饼的摊主说,“来两个夹饼,我要请客。”他对旺旺说,“吃吧,塞到肚子里。”吃完之后,他们继续向前走,巴郎把旺旺领到天河区棠下街派出所的门口,巴郎问旺旺,“你还记得你家在哪吧。”旺旺点点头。巴郎说,“进去吧,让条子帮你擦屁股,他们会送你回家的。”
巴郎推了他一下,说,“去吧,小狗弟弟。”
说完,巴郎就迅速的跑开了,他藏在街角,偷偷的看到旺旺站在派出所门口放声大哭,一个女民警走出来,蹲下身询问着什么,然后拉着旺旺的小手走进了派出所。
巴郎放心的离开了,他用口哨吹着一首新疆维族歌曲,那是木卡姆里“潘吉尕木”里很出名的唱段:“你有了花苑要栽果树,
你有了儿子把书念,
要教育孩子爱劳动,
做一个刚强的好男儿。”
第三十章 站街女
阿衣古丽在一次偷盗婴儿的时候被人发现,她被打的奄奄一息,事主怕她死掉,所以没有送到公安局,而是将她扔在了医院门口。
很多天以后,广州三元里世康大街出现了一个新疆妓女,她是那条街上最老最丑的娼妓。她坐在发廊的玻璃门之内,象是安静的空气,静悄悄的培养着下身的金针菇。她不笑,因为门牙掉了两颗,即使是白天,她也给人带来夜晚的气息。这个尚未染上梅毒的女人对每一个路过的人招手,她特别钟情老年人,她勾手指,抛媚眼,甚至掀起裙子,然而生意还是惨淡。没过多久,她交不起房租和当地小痞子收的保护费,只好浓妆艳抹走上街头。这个站在路灯下打哈欠的女人,在夜晚她可以做为城市的夜景,正如乌云也是天空的一部分。
第三十一章 丐帮
在广州的车站、码头、广场、地铁通道、人行天桥,有那么一群人,不管夏天还是冬天,老是躺在水泥地上,身上盖着一条破毯子,自己的胳膊就是枕头,站起来时,头从一个窟窿里钻出来,那毯子也就成了衣服。
他们还有一顶帽子或者一个破茶缸用来乞讨。
曾有个过路的小女孩在一个冬天对此产生疑问,她问妈妈,“这些人不冷吗? ”
妈妈说,“他们是乞丐。”
小女孩说,“乞丐是什么? ”
妈妈说,“就是要饭的,要钱的,叫花子。”
小女孩说,“他们为什么当叫花子啊? ”
妈妈说,“因为他们穷,没钱。”
小女孩说,“他们为什么穷啊?”
妈妈不说话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小女孩又说,“他们的家在哪?”
沉默……
没有任何一个城市会禁止乞讨。救助站只起到两种作用:收容和遣送。
每当城市有什么重大活动时,诸如领导视察、外商投资、创建文明城市等等,城管就会把这些乞丐、神经病、垃圾桶里拣东西吃的流浪者——把这些影响市容的家伙们全部抓起来,如果救助站塞不下,那么就会把他们塞上大卡车,趁着夜色,遣送到另一个城市。
当然,另一个城市也是这样做的,过不了多久,那些熟悉的小黑脸依然回到我们身边,等着下一次免费的旅行。
一个下夜班的纺织女工曾经看见过一个惊恐的画面,在她回家的路口,出现了二十多个黑衣人,他们姿态怪异,有的躺着睡觉,有的坐在地上不停的摇头,有的站着看着天空发呆,有的念念有词,有的大喊大叫,全都是破衣烂衫,臭不可闻。
在文明下面,社会的土壤下面,还有另外一个世界。
有位76岁的老人扮为乞丐,卧底行乞两月,自费万余元,揭开残害胁迫流浪儿童行乞的重重黑幕,他撰写的调查笔记,被国家领导人长篇批示。这位值得尊敬的老人是在深圳居住的北京离休老干部曹大澄。
在他的调查笔记中可以看到乞丐已经职业化,组织化,集团化,带有黑社会色彩,他们按籍贯聚集在一起,划地为牢,如果有人侵犯了自己的地盘,那么就会爆发群殴事件。
每个城市都有着城中村,低矮的房屋,破败的街道,到处是垃圾,走进去,会看到几个又瘦又脏的小孩子用树枝敲打着一个瓦罐,离开的时候,那些孩子还在敲着。
广州粤溪新村,棠下村,租住着大量的乞丐,这样的乞丐村在武汉贺家墩有一个,在北京南站附近的东庄还有一个。
这是一个唾弃不到的角落,污秽在这里汇集,渣滓在这里沉淀,让我们跳进这个粪池,走进这些人的灵魂深处。各种臭味混合在一起,眼前恍惚,只能看见光怪陆离的黑暗景象,有的象人,有的不成人形。他们群体性的蠕动,汇聚成一个怪物:丐帮。
他们也是社会秩序上的一环。
当乞讨不再是因为贫穷而是因为懒惰,当乞讨成为一种职业,任何逻辑到了这里也就成了乱麻,自尊在这里没有立足之地。他们聚在一起也有些光,在两次欺骗之间的间歇,这么多从未流过泪的眼珠子,闪烁着贪婪也闪烁着对生活的向往。白天敷上自做的烂疮去要钱,晚上摇身变成劫匪去抢钱。污水流进流出,这些四肢健全的寄生虫从阴暗的巢穴走向城市的大街小巷。蛔虫也可以变成蟒蛇,它所吞噬掉的东西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多。不断的有人堕落到这群体里来,以别人的同情和怜悯为生活来源,以懒惰为起点,以愚昧为终点。
当然,也有一些真正的乞丐,他们不是为了生活而是为了生存,例如,残疾人。
下面这段莲花落是一个老乞丐唱的,也就是说,这些话来自一个乞丐的内心世界。
他下肢瘫痪,两手划着一辆自制的小车,仿佛他的周围是海。
他每天都打着快板沿街行乞。
(白)来啦来啦又来啦!
太阳出来照西墙 ,
照着俺的破衣裳。
叫花衣,叫花帽。
还是去年的那一套。
竹板一打震街头,
拜拜三教与九流。
竹板打,进街来,
一街两路的好买卖。
金招牌,银招牌,
这几天,俺没来,
各行各业都发财。
要拜俺就挨家拜,
拜拜财神人不怪。
家有规,行有道,
现在街头不好要,
俺先到菜市去瞧瞧。
走又走,行又行,
遇见个老头卖大葱。
老大哥,卖大葱,
你年轻时候立过功。
大哥你,不简单,
俺把你来夸一番。
老大哥,耳不聋,眼不花,
能活二九一百八。
说大葱,道大葱,
一头白来一头青,
下面胡子乱哄哄,
就象老蒋离南京。
带来的多,卖里个快,
三沟两垄不够卖,
一天能卖几万块。
卖里个钱,盖上了屋,
好给大儿娶媳妇。
盖东屋,又一厅,
要把香台立当中。
高门楼,矮阳沟,
梧桐栽在墙外头,
孙子求学路好走,
定是清官把名留。
(白)老大哥,你给我几毛 ?
(白)中,刚卖了八块多,给你五毛。
弯腰接钱去就走
旁边大姐在卖藕
(白)大兄弟,别唱啦,俺带着孩子来的晚,还没开市哩。
俺出门的人,多照应,
大姐领着个大学生。
没卖钱,也别烦,
兄弟广告做宣传。
北京的,上海的,
哈尔滨,烟台的,
还有澳门回归的,
不买别人买你的。
藕又白,多好卖,
带得少了不够卖,
卖的干,卖的净,
卖的一两都不剩,
卖的钱呀背不动,
你租个三轮往家送。
(白)这个大兄弟,我说不给你吧,你唱的好,哎,先给你一毛,走吧!
走过一家又一家,
碰见大哥夸一夸。
这大哥,人不赖,
骑着洋车卖芹菜。
这个自行车,两头轻,
你不骑两头骑当中。
说芹菜,道芹菜,
炒肉丝,炒肉片,
来人来客好招待,
吃到肚里多愉快,
芹菜呀一盘好菜。
(白)我老叫花子几个月没吃过肉喽!
(白)别唱啦,我为啥给你,芹菜又贱,啊,走走走!
叫声老哥你别急,
听你兄弟唱下去。
这个担待担待多担待,
你在家门我在外,
出门就有出门的难,
还请大哥多包涵。
人比人,气死人,
老叫花子我,
两腿瘫痪残疾人,
没儿没女咋生存?
(白)你唱的再可怜我也不给你。
大哥不给俺不烦,
听你兄弟我唱完。
我弯着腰,头向北,
一恼我能唱到黑。
这老大,你别烦,
我打起竹板唱二年,
你的生意被包围,
卖不了一分和一文。
不给俺也不生气,
小菜贩,不容易,
辛辛苦苦干一年,
是这要钱,那要钱,
要的百姓人人烦。
(白)我里个娘来。
那个九八年,
大水来啦,
淹了八省十九县,
灾区人民有困难,
四面八方都支援,
当兵的人,是好汉,
为了抗洪把命献。
(白)大哥,我看你穿着迷彩服,肯定也当过兵,多壮实。
(白)呵呵,俺没有,唱的俺高兴,给你五毛吧。
大哥啊,心眼直,心眼好,
路上拾个金元宝。
走的快,走的慢,
转眼来到白菜摊。
这白菜,嫩又嫩,
多加尿素多上粪。
人家的白菜耷拉着头,
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