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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制裁令-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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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晓鸥顿时紧张起来,说:“见到了?”

“是的,并且熬了鸡汤慰问他。”

“什么?你说什么?还慰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刘晓鸥的问题连珠炮似的放了出来。

危雅云在一旁连忙插嘴,说:“刘晓鸥,别着急,你听我说,据你妹妹传来的情报显示,钱白胤驾驶一辆日本军队的救护车闯入一支共党抗日游击队驻扎的村落,后有日本追兵,并开枪射击。钱白胤怎么和日本人交的恶我们也不清楚,总之他开车跑,日本人在后面追。游击队误以为钱白胤是另外一个之前答应给他们送药品的人,所以及时救了他。你妹妹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见到钱白胤的。”

“既然见到了,”刘晓鸥说,“我妹妹为什么不当场击毙他?她没有接到指令吗?”

老沈说:“原则上是活捉,但也不排除可以当场击毙。钱白胤是突然闯进去的,即使你妹妹有所准备,但当时那种情况她有什么理由击毙钱白胤呢?钱白胤是游击队的恩人,给他们送来一车药品,你知道,药品是稀缺战略物资,这样的人游击队感谢还来不及呢,应该受到共产党的嘉奖。所以,你妹妹精心熬了一罐子鸡汤。”

“别说鸡汤了,”刘晓鸥不耐烦地说,“现在情况怎样?”

“之所以在杭州聚集,就是因为我们推断,钱白胤有可能从嵊县,然后经绍兴乘船横渡杭州湾到上海,他选择这条特别艰险偏僻的路,不愧为一条老狐狸。”

刘晓鸥睁大眼睛,问道:“也就是说,钱白胤活着从我妹妹那里出来,向绍兴这边进发了?”

“估计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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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妹妹呢?”

“她已经接到制裁令,随时可以击毙钱白胤,但她表示有些难度,她说她肯定能完成任务,这个难不倒你妹妹。”

“现在显然难倒了,因为钱白胤活着走了。”

“对!”

刘晓鸥一听,脑袋都炸开了,他着急地说:“我妹妹可能已遭遇不测,被钱白胤这条狗贼杀害了……”

危雅云说:“现在情况不明。你姝妹虽然已经失去联系,但并不表明她出了事。我们已经派人到嵊县一带设卡,就等钱白胤出现。可能也只有到那个时候,才能把你妹妹的情况搞清楚。”

老沈说:“别怨天尤人,谁都不愿意战斗减员,我们没有任何渠道去打听你妹妹的情况,你知道,你妹妹一直孤身一人在那边。”

刘晓鸥咬牙切齿地说:“如果钱白胤害死我妹妹,我非亲手干掉他不可。”

“大家都是这种想法,”危雅云说,“想想那些死去的同志,唉……”她眼圈红了。

刘晓鸥回到临时租住的民宅,一头栽在床上,脑子里全是妹妹。

他出生于杭州一个经营百货的小业主家庭,家境殷实,衣食无忧。兄妹俩在这种环境中幸福地成长着,小学中学都在杭州最好的学校就读,学习成绩也非常优秀。岂料一天深夜,一伙不明歹徒抢劫了他家店铺,父母在与歹徒的抗争中双双身亡,而刘晓鸥则护着妹妹藏在大衣柜里,侥幸躲过一劫。父母去世后,兄妹俩只能守着父母留下的家业相依为命。人的亲缘关系往往这样,首先是竖向关系,代表着血脉延续,这种关系在人的心目中最重要。当这种关系遭到破坏以后,横向关系就会异常紧密,或者反之。兄弟分爨是经常发生的,但兄妹一般会同心协力,甚至扭成二股绳,刘晓鸥和妹妹刘春妮就是后一种情况。这个时候,哥哥往往是妹妹的偶像,是她精神世界的中流砥柱,哥哥的一切都是妹妹喜欢模仿的。哥哥学习好,妹妹也不甘落伍;哥哥进入《申报》给专栏撰写稿件,妹妹就发誓今后要考新闻系。后来刘晓鸥秘密加入了军统,当他违反规定把这个消息悄悄告诉妹妹的时候,刘春妮的心顿时被“军统”这个字眼拨动了。

“特工”,一个充满神秘、危险、刺激的工作,她发誓今后一定步哥哥后尘。但刘晓鸥不同意妹妹的决定,他不想让他唯一的妹妹从事这种工作,他支持妹妹进入新闻界,做一个“无冕之王”,而不是从事这种随时会丢掉性命的差事。

一天晚上,刘春妮从学校回来,她压低声音,兴奋地对哥哥说:“我报名了。”

“报什么名?”

“军统。”

刘晓鸥呆住了,他知道已经无法挽回妹妹的决定了,她的脾气跟他一样,特别倔,一旦认定自己要干的事儿,谁都拦不住。

那是1935年夏天的事,戴笠在杭州警官学校成立了一个“特别训练班”,训练班分成六个纵队,一到三纵队训练秘密警察或治安人员,戴笠指定只要江山、嵊县这两个县的人,因为江山为戴笠的故乡,可培植自己的亲信,而嵊县则以出强悍的土匪著称;四队训练“全能性特工”;五队训练驾驶员;六队是无线电通讯人员。其中四队是纵队中的重中之重,学员大多来自警校优秀正科生或者各地特务骨干,6个月一期,每期三四十人,以中共叛徒顾顺章编著的《特工理论和技术》,王新衡编译的苏联特工《克格勃》《切卡》为基础教材,设有国际间课历史、情报学、密码学、痕迹学、化学通讯、兵要地理,以及监视、爆炸、麻醉、摄影、驾驶、射击、政治和外语(通常是英语和日语)课程。刘春妮就是这个时候被这个“特别训练班”看中的。当时戴笠正组织手下的人秘密到江苏、浙江一带各个中学招募人才,刘春妮毫不犹豫报了名,并顺利通过初步测试。她与遴选出来的其它46名女生立即投入到特工魔鬼式训练当中,无怨无悔。她们不喜欢“特务”这个来自于日语tokumu的称呼,而喜欢说自己正在从事“革命保卫工作”。

1937年,共产党为了团结抗战,向国民党提出统一整编南方各地区的红军和游击队,开赴华中敌后抗战的建议。经过两党谈判达成协议。10月12日,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宣布将湘、赣、闽、粤、浙、鄂、豫、皖八省边界地区的中国工农红军游击队和红军二十八军改编为国民革命军陆军新编第四军。就是那年,刘春妮被军统派往浙东,任务是打入新四军内部,从事收集情报工作。

从那以后,刘晓鸥再也没见过妹妹刘春妮,只知道她已经成功打入新四军内部,并时不时发回颇有价值的情报。后来又听说,她随一支游击队在福建、浙江一带山区活动,骁勇善战,赢得了整个游击队的尊重。为进一步取得共产党的信任,她还义无反顾地嫁给了那支游击队的队长。

他有点不相信他听到的,那个娇柔可爱的妹妹一夜之间变得如此勇敢,如此陌生。一方面他为妹妹在抗日战场上的事迹而感动,一方面又为她不惜牺牲自己的身体为军统效忠而感慨万分。有时候他想,国共两党世世代代合作,和平相处就好了。

他不知道妹妹是否还活在世上,像简晗那样能安然无恙从钱白胤魔爪里逃出来的毕竟少数,妹妹很可能已经遭遇不测,如果是这样,他发誓,他一定千刀万剐钱白胤,一点一点割他,割他三千刀,让他死无全尸。

第三天,有消息传来,说在括苍山一带一家农户5口人全部被杀,屋里食物被劫掠一空。从被杀者的伤口来看,均是一刀毙命,疑是职业杀手所为,杀手具有丰富的解剖学知识。

第五天,华顶山脚下,一辆运载木材的卡车被劫,司机被杀,弃尸荒野。司机全身无一处明显致命伤,只是脖子那里有一微小出血点,血液颜色已经变黑,疑为毒杀。

第七天,两名在嵊县的先遣人员发现了钱白胤,追捕中钱白胤开枪还击,两名先遣人员牺牲,钱白胤逃逸无踪。

消息还在一个接一个传来,一次比一次惨烈。守候在绍兴的每一个人,都仿佛听到了钱白胤逼近的脚步声,甚至可以看到一个个带血的脚印。300个军统特工举枪开始瞄准,只要钱白胤的影子一出现,哪怕只看到一只胳膊,就会立即毫不犹豫射击。活捉他太不现实,干脆别去考虑了。

带血的脚印没有停止,它还在延伸,一直延伸到嵊县一个小剧团的化妆间。

剧团专演绍兴戏,这是在浙江嵊县一带流行的一种说唱形式,叫“落地唱书”,民国14年,也就是1925年9月17日,上海的《新闻报》在演出广告中首次以“越剧”称之。

剧团的主演叫那粉花,是嵊县女班第10期学员,由于天生丽质,聪颖好学,很快就在同期学员中崭露头角。17岁毕业后,她进入戏班,半年后便挑起大梁,担任起当时最轰动的剧目《蒋老五殉情记》中的女主角,并迅速得到嵊县观众的认可。

《蒋老五殉情记》的剧情很简单:妓女蒋老五原为良家女子,因战乱沦落火坑,后成为妓院红人。她厌倦风尘,立志从良,与专跑汉口做生意的小商人罗炳生情投意合。罗炳生准备去汉口一趟归来便为她赎身,不料途中失足落水溺死。噩耗传来,蒋老五悲痛欲绝,老鸨又逼迫她接客,她受尽奚落和侮辱,感到前途茫茫,最后跳海自尽。

那粉花饰演蒋老五,小小年纪竟然把一个风尘女子的感情拿捏得那么准确,她的无奈、悲愤、苍凉的眼神打动了无数观众,尤其演到跳海自尽的时候,她婉转的唱腔早已变成嘤嘤的哭声,台下观众无不动容。导演陈来航是个不到30岁的年轻人,他深深爱着那粉花,经常在那粉花专用的小化妆间幽会,无论演出前,等待出场,或者演出间隙,到最后卸妆,哪怕只有短短的一分钟,他们都留给了自己的爱情。

这天晚上,剧情进行到商人罗炳生到汉口那一幕,那粉花有一小段休息时间,她刚进入化妆间,就被等候在那里的陈来航抱住了。那粉花羞涩地推着陈来航的胸脯,嘴里不停说着“别,别!”陈来航固执地用嘴去寻找那粉花,用手丈量着她的曲线,她左右摇摆着,身体僵硬,羞涩迅速演变成抗拒。陈来航十分不解,这不是那粉花的真实想法,昨天晚上她热情着呢。也许她演出太投入,还没从剧情里拔出来。

那粉花嘴唇颤抖着:“别……别……”

陈来航停下来,他发现那粉花的脸色不对,于是问道:“怎么?你身体不舒服吗?”

那粉花表情怪异,陈来航沿着那粉花的视线延伸出来,最终的落点仿佛并不是他,而是还要比他稍微远点的地方。

他突然明白了,是他的身后。

他猛地转身,发现化妆间角落里坐着一个男人。这是刚才不曾有的,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悄悄进来的。男人左臂缠着绷带,右手扶着一个拐杖,满脸麻子,嘴角咧着,似乎在嘲弄着陈来航。

陈来航头发差不多立了起来,他一下子把那粉花拉到身后,厉声问道:“你是谁?”

麻脸男人缓缓站起来,一双发光的眼睛死死盯着陈来航。他说:“我并不想打扰你们亲热,我只是想来借点东西,然后走开,你们可以继续。”

“借东西?借什么东西?”陈来航的气不打一处来。

“给我找一个假头套,一副假胡须,仅仅如此。”

“那是戏班的道具,怎么可能借给你?”陈来航一下子来火了,“请你出去!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别耽误我们的演出,底下还有好几百个观众呢!”

麻脸男人笑了,说:“小声点!我敢说我这玩意儿比你嗓子响,我都没让它叫唤,你叫个屁啊!”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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