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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夏秋冬-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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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不该讨好宋秋山。
    见陶陶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他说,我知道你这几天不舒服,是对我有看法。那
告状信的事迟早是要暴露出来的,我无意间知道了这事,只是把暴露的时间提前了。
这无所谓道德不道德。仅此而已。宋陆两方,也说不上正义与不正义,依我看他们
是一路货色。当然,我把这信交给宋秋山,就让宋秋山取得了主动,这的确是帮了
他的忙。这也只是因为在他两人的争斗中,宋秋山占的优势多些,取胜的可能性大
些。不然的话,我也可能把这信交给陆义。当然,真是这样,我就装作不知道这回
事了。因为这事十有八九就是陆义亲自策划的。你不要拿这种眼光看我。我这么做,
在常人看来,的确有些滑头,甚至卑鄙。但官场上的事情,你不能简单地用道德标
准来评判。我要摆脱窘境,不这样又能如何?这只能说是策略,当然你说是权术也
无妨。
    陶陶目光幽幽的,像陌生人一样望着男人。
    关隐达不望陶陶,抬着头,眼前一片空茫。他继续说,你是知道的,我在官场
这么多年,算是正派的。我近来反省自己,我也许吃亏就吃在正派。别人弄手脚你
不弄,就是一种不公平竞争。当然我不是说今后我就要弄尽手脚,做尽小人。这次
我向宋秋山告了密,我也不认为这是在做小人。我怎么不希望,大家都做谦谦君子?
你好好工作,有德有才,领导就赏识你,就给你委以重任。这样多好!可是搞政治
不是拜菩萨,只要有好的愿望就行了。恰恰相反,现在你越是按照正常的思维去为
人处世,你越会处处碰壁。你也许认为世道不行了,人们都邪门了。可现实就是现
实。你得在现实的基础上想问题、办事情。再正派的人,你要在官场有所作为,想
真正为老百姓做些事情,也先得好好地保住自己的位置。不然,只有像孔老夫子说
的,“君子乱世则隐,治世则出。”但依我看来,世道的治乱是相对的,没有绝对
意义上的治世。那么大家就只好都去当隐士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陶陶说,你说着说着就是玄玄乎乎的大道理了。我知道你是个正派人,只是这
次的事让我心理上接受不了。我总觉得你这么鬼鬼祟祟换取一官半职犯不着。再说
当官又怎样?父亲一辈子官虽不大,但在常人看来,当到地委书记,也算够风光了。
可我看父亲这辈子并不怎么幸福。刚退下来那阵子,我感觉他特别痛苦。直到这几
年他把一些事情想通了,日子才好过些。他现在一天到晚只是写字作画,对官场上
的事概不关心。
    关隐达很有感触似的叹道,是啊,他老人家倒是洒脱得好。正像有句老话说的,
英雄到老皆皈佛,宿将还山不论兵。
    关隐达口上这么赞叹着岳父大人,心里却不以为然。他当然欣赏真正的超凡脱
俗,但他疑心岳父现在的通达也许是一种逃避。浸染官场一辈子,怎么可能说明白
就朋白?说潇洒谈何容易!没有过成功,就没有资格说平淡。不过岳父大人再怎么
样也的的确确风光过,他还有资格说说淡泊。自己如今的处境,说潇洒也好,平淡
也好,都只能是一种畏缩。
    陶陶见关隐达本已开朗的脸色,这会儿又凝重起来了,就说,我俩不要再说这
事了。反正一条,我不像一般的官太太,不希望你一头钻进仕途出不来,更不愿你
做庸俗的政客。好吧,休息吧。
    陶陶去看看儿子,见儿子自己早上床睡了。两人洗漱一下,就进了卧室。上了
床,陶陶说,我觉得奇怪,我刚才回来时才八点多钟,见老太太不在门口了。她平
时都是晚上十点多才走,从来没提前回去过哩。
    关隐达笑了起来,说,没看见她倒惦记她了?
    今天陶陶显得很温存,关隐达就有了那意思。他闭上眼睛,脑子里充满五光十
色的幻影。他在夫人面前一来激情就是这个反应,但这种感觉似很陌生了。他为找
回这种感觉而激动。
    关隐达痛痛快快地倾泻了满腔激情,似乎也消释了心头的块垒。夫人永远像个
小孩,一会儿就睡着了。关隐达却越发清醒起来。能回家乡多好!他又想起了家乡
那片田野。小时候,每年夏天,田野里总是落满了白鹭。白鹭安闲而优雅,在那里
从容觅食,或者东张西望。他那会儿真有些傻气,总想同那些白鹭一块儿玩。他便
悄悄地跑到田垄里去。可白鹭见他走近了,就扑扑地飞了。白鹭不会飞远,就在另
一个田埂上又落了下来。他便又小心地走过去。白鹭就这么同他捉着迷藏,他便愣
头得脑在炎炎烈日下做着不醒的梦,晒得黝黑发亮。但是,当他离开家乡时,夏日
的田野早没有白鹭了。听说这些年,白鹭又飞了口来。这是关隐达心灵深处永远的
风景。但他羞于向人说起这些,就连对陶陶他也没说过。他怕人们背后说他幼稚,
说他是个大孩子。他甚至还私下分析过这种怪现象,发现如今一切纯真、天然、善
良、美好情愫,似乎都成了不成熟的,甚至是可笑的。而成熟则是冷酷无情、八面
玲珑、老于世故、见风使舵……

    第二天,关隐达打开门去上班,见老太太不在门口,不禁松了一口气。兴许老
人家想通了?或者坚持不下去了?
    他一路上同人打着招呼,留意着人们的表情,想看出些什么消息来。但别人给
他的都只是探寻或猜测的目光,都想从他的脸上知道些什么。
    办公楼前候朝的人没有了。向在远失踪了,这里就没有三三两两等候的人们,
说明黎南这几天出现了权力真空。
    关隐达没有想到这一层,他只是想这次向在远真有些奇怪,怎么可以放着这么
一大摊子事撒手不管,独自去地区这么久。既没有任何消息,也不提任何借口,居
然就这么久不露脸了。
    关隐达刚进办公室,王永坦就来了。也不要关隐达说什么,王永坦就自己坐下
了。大家常在一起,没有那么多的客套。再说他俩矛盾很深,两人平日都有意做得
随便些,像是老朋友。
    王永坦坐了下来,未曾开言,先点了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关隐达伸手说,
给我也来一支。王永坦就笑了,说,你的烟瘾又复辟了?关隐达也淡然一笑,说,
有时也想抽抽。
    王永坦使劲吐了一口烟,样子却像叹气,说,这是怎么回事?今天已是第六天
了。
    关隐达说,是呀,太不正常了哩。他去哪里照说也要打个招呼呀?其实关隐达
相信向在远一定是去地区了,只是口上不说。
    工作都快停摆了。王永坦显得很焦急,说,这个场合再拖几天,县里不乱套才
怪。这个老向也真是的,你就是有天大的事,也该说一声,要明确谁在家里全面负
责才是呀!现在事情一来,大家都推。隐达,我征求你的意见,我准备同在家的几
个常委碰一下,把情况向地委汇报一下。他们几个常委不急,我们两人急呀!事情
都在我们政府头上!你看怎么样?
    关隐达觉得今天王永坦对他好像特别真诚,他反而感到不习惯了。他对这个人
一时不识深浅,就说,这个这个,还是你们几个常委看着办吧。
    王永坦像是很有些义愤似的,说,别什么常委不常委了。我想再等个半天,再
不那个的话,下午我们就碰一下,马上向地委汇报。请你也参加。
    我就不参加了吧。关隐达说着,见水利局的吴局长来了。吴局长看到两位领导
在谈工作,说声关县长王县长都在,就往后退。关隐达说,进来吧,老吴。有事吗?
    我想汇报一下城市防洪的事。吴局长说着就一脸难色。关隐达便知道他一定是
碰到难题了。
    吴局长坐下来,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说,两位领导在这里,莫说我讲怪话。现
在要实实在在干点事太难了。我们水利局本身就是个做事的单位,只有事做,没有
实权。做事我们没有怨言,谁让我们端人民的饭碗是不是?可你们那些大权在握的
部门你得支持我们呀!退一万步讲,我们不要你支持,你至少不要卡我们这些做事
的是不是?
    关隐达笑笑,说,老吴你别激动,有什么情况要反映照直说。这意思是让老吴
别再转弯抹角耽误时间了。
    老吴这就一五一十汇报了。原来上次县长办公会议研究决定,县政府成立城市
防洪建设指挥部,王永坦任指挥长。指挥部办公室设在水利局,并给各有关部门都
明确了任务。但具体操作起来,水利局协调不了。按关隐达拍板的意见,建委负责
移民拆迁,国土局负责土地征收,财政资金要率先到位,以便争取省里支持。但现
在有些部门不是拖着不办,就是凡事都往水利局推。特别是财政局、建委、国土局
这几个有权的部门,硬是不把县政府的决定当回事!
    关隐达听完之后,显得很平静,说,永坦,我的意见,是不是请你这位指挥长
再召集有关部门协调一次?
    王永坦说,好吧。老吴你定个时间,通知一下。
    吴局长汇报完了就走了。王永坦说,隐达,我说我俩都要硬一些。刚才老吴在
这里我不好说。有些单位的头儿,硬是不听招呼的,下决心动他几个。该煞煞这股
风了。
    关隐达见王永坦今天总是同自己坐在一条板凳上说话,心里越来越纳闷。他嘴
上说着是的是的,心里却猜不着今天王永坦壶里装的是什么药。
    两人正扯着,马志坚火急火燎跑了来,气喘吁吁,脸色铁青,说,快快,陈兴
业打电话来,请你两位马上去县委办。向书记……死了!
    关王二人同时啊了一声,都把嘴张得老大。不及多说,三人急奔县委办而去。
远远就见向在远的司机小蔡一脸死相,低着头从会议室出来。见了关王马三人,招
呼也没打。三人进了会议室,见管党群的副书记刘志善和在家的几位常委都到了,
公安局的沈局长和刑侦队的几个人也来了。关隐达坐了下来,又发现柳湾水电站的
站长老栗正朝他微笑着点头,表情却有些生硬。
    大家都到齐了,刘志善环视一圈,征求各位意见,问道,是不是开始?大家就
说开始吧开始吧。陈兴业示意栗站长,你先讲讲情况吧。
    栗站长抬腕看看手表,说,人是今天早上八点三十四分发现的,距现在是一小
时过十分钟。七月二十三号,也就是六天前的晚上,向书记同司机小蔡一起到我那
里。我忙叫大师傅准备饭菜,向书记说吃过晚饭了。一会儿小蔡独自回去了,向书
记一个人留了下来。向书记把我叫到房里交代,说他在这里有些重要事情要做,让
我不要同任何人讲他在这里。我当然按他交代的办。只有我和副站长,还有大师傅
三人知道向书记来了,我就交代他俩保密。当时天黑了,加上过一会儿车又走了,
别的人不在意他还在那里。第二天他整天没出门,饭都是我送去的。我见他写了很
多东西,后来又全部烧了。我没想别的,只当这事情很重要,很机密。第三天,也
就是二十五号晚上,向书记打电话到我房间,要我喊几个人去打牌。我仍只喊了副
站长和大师傅,正好一桌。那天晚上向书记打牌的兴致很高,话也特别多,老说这
么些年没有好好关心各位。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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