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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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他用一声厉喝结束老头儿的纠缠,低着头走进无边的夜幕。
周雨楼差十分11点回到家。在那之前,他找了个地方处理了那堆东西。
在家门外,他屏住呼吸听了好半天,直到确定蒋丹真的睡了才敢进门。他警觉地瞥了眼漆黑的卧室,然后轻轻走进卫生间。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冲了一个长长的、热气腾腾的澡,在书房抽了三支烟,从冰箱里拿出一听可乐,让疯狂的气泡一股脑儿冲过喉咙,这才又依稀觉得从地狱回到了现实。
他伸了个懒腰,感到非常累。他试图暂时把一切抛到脑后,可努力了一会儿才发现根本就是徒劳。所有画面都像是用强力胶粘在了他的记忆细胞上,剔不掉也抹不去。后来他索性猜测起白小溪和那个男人的关系来,他看得出那个男人的年龄不大,他们是什么?同伙儿?兄妹?情侣?……
管他?!最后,他对自己说。
那天晚上周雨楼做了一个像素极高的噩梦。他梦见了敲门声,蒋丹去开门,片刻过后,蒋丹领着两个警察走进了卧室。警察有着苍白的面容,仿佛阴间派来的狱吏。警察问他今晚在哪儿。他结结巴巴地说和朋友在外面吃饭。警察顿时勃然大怒,胡说!你是不是在你的学生白小溪家?他慌乱地说没有。警察问,这是什么?他看见警察把手伸进一个袋子里,慢慢地拽出一样东西……是那个残破的摄像机。周雨楼大惊,因为即便在梦中他也记得,他是把那摄像机拿走了的。可是更让他惊讶的还在后面,当警察把那摄像机整个拿出袋子的时候,他看见,那根断碴上还插着白小溪血肉模糊的脑袋……他就是在那个时候醒的。
他花了好一会儿才确定刚才是在做梦,现在才是现实。他不记得自己究竟是从哪天开始被接连不断的噩梦惊扰的,但无疑这次是最严重的。他看了看身边的蒋丹,蒋丹睡意安然。可他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他害怕一旦闭上眼睛,噩梦就又会不请自到。他真希望黑夜赶紧结束,明天的太阳能把所有噩梦晒干。他望向窗户,在一团漆黑中,努力寻找一束叫做安全的光。
第三十五章
有时候,吓人一跳并不需要太大的声音,只要一个轻轻的呼唤就够了。周雨楼听到的就是这样的声音。杀人之后的第二天早上,周雨楼把昨天穿的西服和裤子送到家楼下的干洗店,然后去上班。刚在学校门口下了出租车,他的身后就传来一声轻轻的呼唤。
“小溪……”
只是轻轻一声,但周雨楼几乎拔地而起。他猛回过头,看见院长助理王玥正在朝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招手。女孩蹦蹦跳跳地跑到王玥跟前,王玥抱起她,这时王玥看见了周雨楼。
“周老师,下午就出差了,怎么还来上班?”王玥问他。
“哦,上午还有两节课。”他勉强笑笑。
“你怎么了?看起来气色不大好。”
“可能没休息好吧。”
“被我绑架加班弄的吧?出差回来我请客……来,宝宝,说周叔叔好。”女孩很乖地按王玥的话做,周雨楼这才想起来,那是王玥的女儿,叫小茜。
这仅仅是来自白小溪的第一个捉弄。
“小茜”才过去没一会儿,在琴房上课的时候,薛戈跟心不在焉的周雨楼开了个小小的玩笑:“周老师,您今儿看起来怎么无精打采的?该不是没有了表演系的美眉,您就觉得没劲了吧?”
薛戈指的是周雨楼给白小溪他们辅导《钟楼怪人》的事。这样的玩笑对于他们师生来说再平常不过了,但周雨楼当即勃然大怒,他“砰”的一声把拳头砸在琴键上。
“你说什么!”
薛戈顿时满脸通红,再不敢出声。
接着,刚上完两节课,孙主任找到了周雨楼。孙主任恳求他务必在上火车之前抽时间审查一下《钟楼怪人》的带妆彩排。孙主任说:“同学们已经换好了服装,都在形体教室呢,就等您了。”这句话说得周雨楼浑身发冷。都在形体教室?艾丝美拉达也在吗?这么想着的时候,周雨楼踟躇的脚步跟着孙主任走进了形体教室。
艾丝美拉达当然不在。
大家都已经换好了服装,歌手练着嗓子,舞蹈演员们舒展着形体,只等他们的主任一声令下就正式开始。人群中只少了艾丝美拉达,她的服装被放在靠墙的椅子上,孙主任立刻发现了这个问题。
“白小溪呢?”孙主任问。
“没看见她。”一个演员说。
“去找啊。”
“好像她今天就没来。”
“真是!这个白小溪。”孙主任面露愠色,“人家周主任下午还要出差,特意抽出时间来给你们辅导。她有电话吗?给她打一个。”
演百合的女生掏出手机,给白小溪拨了过去,无人接听。
“再打!”孙主任有些气急败坏。气氛紧张起来,屋里静悄悄的。打到第三遍的时候,那女生突然露出笑容。“接了接了!哎小溪啊,哦……”她沮丧地看了眼孙主任,“对不起,我听错了。”女生合上电话,懊恼地自言自语:“这家伙怎么不接电话啊。”
这个小小捉弄震荡了周雨楼的全部内脏!孙主任叫了他两声他才缓过神来。孙主任问他:“周主任,从您前一段时间的辅导来看,您觉得这个演艾丝美拉达的女生还可以吗?”
“啊?呃……可以,她的悟性不错,心理素质也好,真到了……演出的时候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要不我们先开始吧,下午我还要出差。”
“好的,大家注意,开始吧!”
门就是这时被推开的。第一个演员刚张开嘴要唱的时候,一个声音出其不意地在门边传来。
“请问,白小溪在吗?”
大家望过去,一个年轻女人怯生生地站在门边。
“白小溪不在。”孙主任再告诉她,示意演员开始。可女人又接着说:“老师,我打她电话,她不接,我去系里找她,他们说她在这……”
“我们正在排练!”孙主任不耐烦地打断女人,“白小溪今天没来上课,你以后再来吧。”
“可是……”女人显然并不想走,执著地开口:“昨天晚上打电话就找不到她,我是小溪的姐姐,昨天从外地过来的,到现在还没见着小溪人影,她该不会出什么事吧?你们知道她住在哪吗?”
“你是他姐姐,你不知道吗?”孙主任问。
“她一直都跟家里说她在学校宿舍住,可是刚才我问了她同学才知道,她早就不住学校了,好像是在外面租了房子。”
孙主任环视其他人。“是这样吗?”
有几个人点头。
“她住哪?”孙主任问。
演百合的女生说:“我们也不知道,吴倩平时和小溪不错,她应该知道。”
“去找来。”
吴倩很快就来了。
吴倩告诉孙主任:“小溪上学期交了一个男朋友,她应该就住在那个男的家里。”此言一出,周雨楼终于确定了白小溪和那男人的关系。同时,一股厌恶在紧张之外油然而生:可恶的人!用女友的肉体诱惑别人,却害得自己一命归西!
“你知道那个男的家在哪儿吗?”孙主任问吴倩。
吴倩摇摇头。
“她男朋友是干什么的?”
“不知道。”
“你见过吗?”
“我看见他来学校接过小溪几回,可是没看见长什么样,他都是开着辆车来的,也不下来,车停在学校门外。”
“什么车?”
“灰色的,好像是……夏利之类的。”
“白小溪平时不来上课的情况多吗?”
“偶尔有过,不过,以前不管什么情况,打电话总能找到她,像今天这样还是第一次,孙主任,不会……真的出什么事吧?”吴倩面露担忧,每个人都无声地看着孙主任,白小溪的姐姐早已急得流出了眼泪。周雨楼安静地站在一旁,心里却早已经翻江倒海。他格外担心自己的嘴会突然失常,蹦出句“我知道她在哪儿……”之类的话来。
过了一会儿,孙主任对白小溪的姐姐说:“再等等吧,就是报案也得等到四十八小时。”他朝周雨楼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我们开始?”
“好吧。”周雨楼说。
那只捡来的野猫引发了这对老夫妻旷日持久的战争。
老夫妻就住在赵铎家的顶楼。老头儿是个运动迷,从羽毛球到踢毽子,从乒乓球到抖空竹样样精通,终日在莘江的各大公园里用干瘦的身体绽放惊人的能量。老太太每天的生活内容就是做饭和收拾屋子。一般女人到了她这个年龄就已经放弃了对室内卫生的严格要求,可是老太太不,她的清洁欲随着年事日高有增无减。所以你就可以想象,当两个星期之前,老头儿把那只野猫抱回家来的时候,老太太的怒火蹿起了多高。
老头儿是在一个公园的墙边发现那只猫的。他当时刚结束了一场乒乓大战,以3∶0全胜一个目中无人的年轻人,在一片喝彩中离开球案,没走几步,就看见了那只猫。那只猫有气无力地偎在墙边,缩着脑袋,向老头儿投来悲凄的目光。可能是一场完美的胜利激发了老头儿的英雄主义——他以前可从来没跟任何宠物打过交道;或者,是那个眼神在一瞬间击碎了老头儿的心。总之,他把猫抱回家了。
老头儿给猫起了个贴切的名字:小野。
野猫嘛。
从此,除非晚上睡觉,老太太必须把窗户和房门全部敞开。这一方面是通风的需要,因为老太太敏感的神经总能捕捉到小野身上“狐臭味”;而最重要的原因是,老太太希望有一天小野能走出她的家门,永远别再回来。
已经两周了,找猫取代了老头儿的所有运动。
到底是只野猫,饱暖无忧之后,敞开的房门总会激发它巨大的潜能。前天半夜,老头儿在自行车棚后面找到了它。昨天晚上,老头儿纠缠了周雨楼一番之后继续寻找,最终发现小野正在小区外面的草丛里和另一只野猫调情。他本来想把那只也一块儿带回家,但最终放弃了这个想法。让小野先单身吧,老头儿想,要不我就得单身了。
今天早上,老头儿向老太太发出了最后通牒:“坚决不许再敞着房门!”老太太淡淡一笑,“可以呀,把你那只野猫弄走,房门保证天天关着。”老头儿无奈,吃完早饭之后把小野抱在怀中,一起看电视里演的《蓝猫淘气三千问》。老头儿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眯着的,醒来之后就觉得怀里空落落的。四下看看,屋子里除了专心擦地板的老伴之外再没别的。
“小野呢?”
“不知道。”
“你把它抱跑了?”
“我抱它?碰它一下我都恶心得慌。那只野猫跟你从来就不一条心,你刚一睡着人家就拍屁股走了。”
“你看见了?”
“嗯。”
“出门了?”
“嗯。”
“你怎么又让它出门?”
“我让它出窗户你干吗?”
老头儿没再理老太太,蹿出屋,开始新一轮的寻猫之旅。他不知道,一个远比猫重要得多的发现,正在不远的地方等着他。
要是真等到四十八小时才报案,白小溪的姐姐肯定早就疯了。
白小溪的姐姐叫白娜,她这次到莘江是来向妹妹求援的。白娜上个月在莘江进的一批羊毛衫因为质量问题退了货,可过了好多天也没拿到退款。以前白小溪总当着姐姐说她在莘江如何了得,结交了多么过得硬的朋友,于是这次白娜想让妹妹出面,找几个人把货款要回来。她昨天晚上10点钟刚下火车就给白小溪打了电话,没人接,那时她并没多想,可今天到学校一找,才猛然发现了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