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法婚姻 作者:铸剑-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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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美没说话。老徐听到小美对老板说话的声音。老徐突然对小美产生了一种无比爱慕和无比感激的心情。她一定是用小小的手假装捂住话筒,而让秘密由她的手缝里传到几公里外的老徐的耳朵里。“老板,徐先生今天正在外面谈判。明天找时间,你看,行吗?”
小美老板没说话。
老徐心里立刻紧张起来。过了一会儿,小美老板显得很迟疑。“好吧。明天早晨九点半。准时。”
小美于是原话转告。
老徐答应了。
挂掉电话,老徐在车里狂喊。“妈的,老子终于又有工作了!”喊过之后,老徐把车开到雍和宫的停车场里。买了一大抱香,一晃一晃地往里面走去。
仿佛老徐从空气污浊的地下升到了有呼吸不完新鲜空气的天堂。
老徐流着泪给所有的菩萨磕头,磕得很响。有几个外国人无比感动,纷纷给老徐拍照录像。
老徐走到最里面送子观音那里,许了个愿。因为这个孩子是个意外,所以老徐搞不清事故发生的瞬间,自己和小雅的身体状况如何,两人是不是生病吃了药,自己是不是喝了酒,是不是睡眠不足精神奇差,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不测?总之,老徐对观音说:“观音娘娘,我可能做过您老人家不喜欢的事儿,但求您不要把这些怪罪在我的孩子身上。希望您老人家保佑他健康长寿,对了,还有,聪明,可爱。如果是女孩的话,祝她美丽。儿子呢,handsome。”
当老徐把所有该说的话都说完的时候。天色已暗。老徐低着头,兴冲冲地往外走。最后,站在空空的停车场内,老徐觉得还不保险,于是面对西天,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又不知朝什么方向胡乱行了个道家的礼。
对于所有创造这个世界的神,老徐都抱着一种崇敬的心理,并且在落难之时,对他们深信不疑。
第二天上午九点,老徐停在了那片如烟囱一般的公寓楼下。头一天晚上,老徐忍了半天,没有对小雅和小雅妈妈说工作的事儿。小雅妈妈吃饭时还说了一句什么“北京的菜真贵,都不敢买”之类的话。老徐也就竖着耳朵听着,没吭气。晚上九点多的时候,老徐给小美打手机。小美接的。但说话很客气,像是公事公办的语气。凭直觉,老徐感觉小美的老板应该在旁边,于是不咸不淡地说了两句问候的话。果真中间一个男人问:“是谁?”小美说:“一个同学。”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所以,第二天,老徐把车停在这片像兽群一样的密集的参天大楼之下,禁不住还是有些手心出汗,心跳加快。老徐觉得自己像一个商品,在等待买家。又像是一只初出茅庐的鸡,在等待客人垂青的目光。
小美的老板和自己年龄相仿。脸上的肌肉松弛。而小美则像一只水灵灵的花朵,绽放在一堆热气腾腾的牛粪旁。老徐注意到,小美老板喝咖啡。“要咖啡,还是,茶?”
小美的老板姓钱,从人家的姓上看就知道是做老板的料。不像裴啦、钟啦、吴了一听就象是赔啦、终啦、无了。
“咖啡?”老板又问。同时扬了扬眉毛。像是伯乐在给一匹秃顶的胖马相面。
“都可以。老板。”
于是小美给老徐冲了一杯茶。茉莉花茶。像老徐以前一样。
屋里茉莉花香四溢。这是老板最好的茉莉花茶。老板皱了皱眉,接着眉头便像被蒸汽熨斗熨烫过一样,平整,而光滑。
“小美在我面前老夸你。”老板说。同时斜眼瞥了一下小美。
小美撒娇似地哼了一声,使出了女人,不,应该是漂亮女人的小花招,蒙混过关。“谢谢钱……老板。”
下面的谈话就很简单了。老板问了几个门外汉的问题,老徐给了一个专业词汇丰富的答案。于是老板觉得自己的问题很有水准。
关于薪水问题。双方有一些分歧。但有小美在旁作证。所以基本保持了在上一个公司的生活水平。
最后,双方握手成交。老徐满意,老板也放心。
老板原来以为,小美极力推荐的一定是个身材挺拔,肌肉发达的美男子。看老徐头顶秃了,头发乱了,眼睛肿了,肚子大了,所以老板感到放心。
老徐的样子,在老板眼里,基本可以看作是个物品。即使以后常跟小美共事,也不会后院起火。
老徐把自己找到工作的消息通报给小雅和小雅妈妈的时候,她们都表现出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小雅妈妈说:“小徐这么快就找到了工作,真是不容易。”
这句话可以看作领导层对老徐的全面肯定。老徐看到,小雅脸上的表情也松弛了很多。
老徐想,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所以,晚上在馆子吃饭的时候,老徐毫无顾忌,喝了许多酒,朦胧间有了些许醉意。中间,小雅妈妈几次伸手要阻止老徐。但都被小雅拦住了。
孩子的出生就像一个仪式。
此前,所有的节目都排练完毕。配角们早已精疲力竭,而主角还没上场。
孩子出生前不久,阿春像是从地下冒出来一样,在电话里出现了。
当时是周六的上午。
阿春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小雅正在洗手间里发楞。小雅妈妈在给缸里的金鱼换水。而老徐则刚打完今天第三个哈欠,正站在客厅窗户边儿上掏耳朵。
电话是老徐接的。开始老徐没听出来。
“谁?”老徐问。
“徐哥。我,阿春。”老徐“哦”了一声,像是不很激动又像是很不激动地回头喊,“小雅,阿春的电话。”
这时阿春说,“徐哥,孩子生了吗?”
“没呢。”老徐说。一副兄长的口气。
中间小雅妈妈张嘴声音极小地说,“谁?”
老徐用口形回答:“小雅的朋友。”
老太太硬着脖子点了几下头,像是听懂了似的。
这时,小雅慢吞吞地过来了,拖鞋拖拉拖拉的。
“谁?”都走到电话跟前了,小雅问老徐。
“阿春。”
小雅接过电话,喊了句“阿春呀,”然后,像哭又像笑似地叫了起来:“你可把我想死了!”
那边也传来了阿春的惊呼声。
“在哪儿呢?”小雅问,接着小雅似乎在重复阿春的答案,“海南啊,和你们家老顾,这么亲切,小日子过得把我都给忘了。真羡慕你们。”
老徐注意到,小雅妈妈正舒心地看着女儿,微笑着摇了摇头。
“你这个家伙,日子过好了,就忘了我了。重色轻友。”小雅看上去很激动。
这时,正是上午十一点。
老徐看到,窗外东三环上车车来车往,像是平时一样,川流不息。空气中透着了浓浓的、春天的气息。
当晚十二点,或者说是第二天凌晨零点,小雅感到腹部极为不适。
于是老徐搀着小雅匆忙下楼。此时电梯已关,世界陷入一片沉寂。老徐和小雅妈妈扶着小雅,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下楼。到一层的时候,老徐已是满头大汗,心在嗓子眼里像个青蛙,一蹦一跳。
接着,捷达车又有问题。死活打不着火。试了半天都不行,最后老徐气急败坏地踢了两脚车轮,不小心把自己的脚踢得生疼。也只好忍着。
没办法,老徐和小雅妈妈又搀着小雅到了小区门口靠三环的地方,拦了一辆出租车。
直到很多年后,老徐仍然记得,小雅当时在夜幕下灯光中脸上的神圣宁静的表情,像是黎明前的寂静。这在老徐的记忆里留下了挥之不去的印象。使得老徐对于所有孕育生命的力量,保持着一种深深的敬畏之情。
老徐和小雅妈妈搀着小雅,走在阴冷空的无一人的医院走廊里的时候,整个世界回荡着三个人的脚步声,和四个人的心跳声。快到走廊一半的时候,对面有一堆人推着一个急救车匆匆向老徐和小雅这边走来。走廊里开始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快要走近的时候,老徐发现,那辆急救车上平躺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双目紧闭。手上插着打点滴的管子。鼻子上扣着氧气罩。
当老徐和小雅与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老徐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一股气流从平躺的老太太身上飞出,拂过小雅隆起的腹部。
直到徐帆出生,乃至以后看着徐帆那似曾相识的可爱的小脸,老徐一直在想着这一瞬间。
也许,正是在一个不为人知的瞬间,一切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去哪里
小雅生了。
尽管此前老徐作好了各种心理准备,但孩子的出生还是令老徐措手不及。
小雅是早晨进的产房。老徐站在产房门口等时,见有两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中年人守在门口。像是排队买东西。于是老徐和大家一一介绍并握手,仿佛是参加一个重要会议的列席代表。然后三个人站成一排,神情肃然地望着天花板,然后望着墙。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后来出来一个护士。懒洋洋地问:“谁是庄小雅的家属?”
老徐赶忙躬身前行,连连点头。“我,我是。”
护士戴着口罩。说话声音沉闷不清。“祝贺你,生个丫头。”
然后,像报幕员完成了任务,胸前搂着一个大夹子,转身回屋了。舞台上只剩下了老徐。而另外两个人都成了观众。在一阵惊异之后,那两人恍然大悟似地带着庆幸的表情前来与老徐握手致意,像是领导慰问灾区人民。“祝贺,祝贺。”另一个也说,“祝贺祝贺。”同时为了表达由衷的感情,他还补充了一句,“闺女是个小棉袄,最会体贴爹妈了。不像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握完手后躬身退下。两人的神情变得更加肃然,仿佛等待最后的审判。
老徐一听说是个女儿,心里有些失落,但同时也伴随着做父亲的欢喜。其实,在此之前,小雅妈妈已无数次地对老徐打过预防针了。小雅妈妈语重心长地对老徐说,“其实,生个女儿不错,像我们家欢欢,多懂事,特别懂得体贴大人。我们大家都喜欢她。就她爸爸,一听是丫头转身就走。我现在还恨着他呢。”
小雅妈妈的重音在“恨”字上,所以整个教诲就出现了画龙点睛的一笔。于是老徐铭记在心,点头称是。当时老徐的表态是,“现在这个时代,还是女孩子好混。”
老徐说这话时,注意到小雅妈妈偷偷打量了一下自己。
于是老徐立刻显得渺小了许多。
对于女儿的出生,老徐还是显出了新手上路的尴尬。
当小雅和女儿被推到病房里时,老徐晃动着宽大的身躯前去观看。映入老徐眼帘的是一个身体皱皱巴巴像小狗,脑袋皱纹堆积像老头的一个小家伙:皱着眉头,闭着眼,耷拉着嘴角,一幅看破红尘的摸样。
“真漂亮啊。”小雅妈妈说。“起名了吗?”
说着,转过脸来看着老徐。
老徐有些局促,刚要回答,小雅抢了一句。“妈,小名就叫妞妞。大名她爸爸起。”
“大名叫什么?”小雅妈妈在小雅说话时把脸转向了小雅。现在又把脸转回来,看着老徐。
“我想了,”老徐说,“男孩叫徐凡,女的叫徐帆。”
于是老太太把脸转向了小床里的小家伙。“吆吆,我们家的徐帆多漂亮。我们家的妞妞真棒啊,和妈妈一样漂亮。”老太太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似乎感觉概括得不够,于是又作补充,“和爸爸一样聪明。”
老徐靠前一步,把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