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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美妙的幽会-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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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掸掸身于站起来,一件一件穿上衣服。

“你要到哪儿去?”妙花担心地问,“我跟你一起去吧!”

“你留在这儿!”

吴妙花看着丈夫一阵风似的走到外面去的背影,叹了一口气,披上了睡衣。

想不到新婚旅行,而且是头一个晚上就弄成这个样子。是那玩艺儿不能勃起吗?不,不是的。四个月前一块到这儿来的时候,我们度过了多么愉快的夜晚啊!今天,他好像非常紧张。吴妙花把被子一直蒙到头上,然后突然又把被子掀开,支起身子,爬到电话机跟前,拿起话筒给昌诗住宿的房间挂电话。

铃响了好半天没有人接。她等了一会儿再打,还是一样。她想大概是昌诗睡得很熟。她看了看手表。

十一点十五分。

说是出去一会就来的崔基凤,过了一个钟头还没回来。已经过了三小时。吴妙花非常担心,不知他在外面干什么。能把新娘一个人留在房里出去乱闯吗?能自以为了不起,害羞不进来吗?她再也等不得了,穿起衣服走到外面。她怕两个人走岔了,先把钥匙交给了服务台。然后到咖啡厅去。

咖啡厅营业已经结束。她又到鸡尾酒店去看了一下,那里坐着几个陌生人,不见他的身影。最后,她又到坐落在地下室的夜总会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用小布条遮着身体最神秘部分的舞女,在舞池里扭着身子跳舞的模样。等到眼睛习惯了黑暗以后,她就看见了坐在座位上的人们的身影。人很多,几乎没有空位子。吴妙花在桌子与桌子之间穿来穿去找崔基凤。但是没有发现他的踪影,她便走了出来。她走到一楼大厅,站在窗口向外眺望。

雪停了。黑暗中远远看得见对面的灯火。是旅馆区的灯光。可她根本不想踩着雪到那里去。

吴妙花到外面去看看。寒风凛冽,直刮脸。她穿着西装非常冷,在外面一刻也站不住。但她还缩着身子走了几步。脚陷到雪地里走起来很不方便。她掸掉露天靠背椅上的雪,试着把屁股放了上去。太冷坐不住。她蹲在地下用两只手揉雪,手冻得生疼。于是她便站起来把揉成一团的雪抛到空中,然后跑进旅馆。

钥匙还在服务台上。服务台管理员把钥匙交给她,好像觉得奇怪,看了她一眼。她乘电梯上楼,到五楼下。想去会会昌诗。走到五二八号房间门口,她看了看周围,小心翼翼地揿了揿电铃。揿了一次没有反应,又接着揿第二次,还是没有反应,又揿第三次。总共揿了二十来次才罢手。她想昌诗大概是睡熟了,要不,就是现在不在里面。

她走上六楼。

这时候,崔基凤喝得酩酊大醉。他坐在旅馆区的一家夜总会里。由于来了一个旅游团,这家夜总会突然拥挤起来。

崔基凤喊了一位舞女坐在旁边,舞女不住地唠叨。那舞女长得不好看,她想跳舞,可这位马长脸客人却只顾喝酒。

“咱们跳一回舞吧!”

她忍不住了,拉了拉崔基凤的胳臂。崔基凤把她一甩,说:

“胡闹,跳汁么舞呀?喝酒。”

“你不会跳?”

“那不是舞。你瞧,我在外国好几年,什么舞都学过。每到周末,就开舞会。你以为他们是跳舞吗?胡闹!”

舞女抬起朝天鼻子,吃吃地直笑。

“大哥真有意思。而且挺帅!”

“姑娘,你也挺帅。唔。我得问你一下。”

“问什么?”

舞女把手伸到他的裤裆里。他皱起了眉头,但没有把舞女的手拉开,心想为了多拿小费,也许有必要干点这种事。他突然有了性欲。

“什么呀?”

那女人的手开始动得快起来。崔基凤把啤酒朝嘴里一倒,然后开了口:

“我低一班的同学当中有一个人,比我小五岁。结婚前两天,看见未来的新娘胡搞,跟别的男人在饭店里过夜。”

“天哪,他一定气疯了!”

“对。这是气死人的事情。”

“是吗?”

舞女把手抽了回来。

“我那同学把这事给掩盖起来,照旧结了婚。因为他太喜欢新娘了。”

“简直是神经病!”

“是呀,跟神经病没有什么两样!”

“不过,那个要做新娘的小姐也太胆大了,结婚前两天怎么能这样呢?”

“这姑娘不简单!”

“结了婚过得好吗?”

“听我说呀!举行结婚典礼以后,他们就到济州岛旅行。谁知新娘本来的爱人也跟过来了。”

“天哪,这可能吗?”

“了解下来,是新娘叫他来的,房间不同,可住在一个旅馆里。”

“这个女人该杀。新郎恐怕是个傻瓜吧?”

“不。新郎像我一样,个子高高的,挺健康。”

“就那么放过她了叩

“新郎装不知道,光看热闹。他们以为新郎不了解,趁新郎不在的时候偷情。”

“是在去新婚旅行的时候吗?”

“当然。回家以后还继续跟那个男人见面。结婚到现在已经五个月了,我同学问我应该怎么办?”

“这个男人窝囊,有什么必要问你呀!逮住这两个狗男女揍一顿,向警察告一状不就得了。”舞女激动得直嚷嚷。

“怕不是这样吧?”

“那你说什么呢?”

“我叫他把那男的杀掉。我说把那男的杀掉不就行了吗?他什么话也没说转身走了。”

“你回答得好,痛快。”

“就算告她通奸罪又怎么样?又不解恨,干脆杀掉倒好。”

“杀掉了吗?”

“不知道。后来就没有消息了。”

他低头看着舞女的小眼睛,小声问道。

“愿意跟我出去吗?”

舞女的手又伸到他的裤裆里,同时张开另一只手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他一下子没有领会舞女的意思,呆呆地瞅着她。舞女用手指头做了个圆圈圈给他看。

“世上没有吃白食的道理。”

“是呀!”

他掏出五张一万元的纸币塞到舞女手里。舞女的嘴咧开了,翘鼻子也跟着一煽一煽的,她把钱塞到口袋里,说:

“你看马路对面有一爿P旅馆。到那儿去等我,我呆会儿去。”

“不知道是哪个房间,你怎么找我?”

“别担心。我先给旅馆打个电话,就说是从夜总会来的。还有……”

“叫他们给开一个带浴室的房间。”

“知道。”

崔基凤从夜总会出来,慢吞吞地穿过马路。他喝得烂醉,情绪挺好,鼻子里甚至还哼着歌。

哪有这种新婚旅行呀?真有趣。呵呵呵,她一个人在房间里准是坐立不安了。这叫自作自受!他突然茫然地眺望一下黑暗中绵延不尽的白色大地。

大地好像被朔风弄得很苦,扭曲着身子在呻吟。他把狂风、黑暗和大地的呻吟深深地吸进肺腑,突然淌出了眼泪。他想这是太冷的缘故吧!直到他一脚踢到一只空罐头以后,才又踉踉跄跄朝前走。

他跨上台阶,终于到了旅馆门口,呼吸开始急促起来。他不能理解自己,也不能理解妻子。任何一点东西他都理解不了,一切都搅成了一锅粥。他觉得自己好像要死了。突然他想到那只鸭子也许正躲在暗地里发笑,接着两个脱得光光的。在床上翻滚的人影又浮现在他眼前。那是妻子和鸭子。

“我怎么站在这儿。”他摇了摇头。

“无论如何都有点奇怪!”他自言自语地说着,推门走了进去。

“是从夜总会来的吗?”

一个年轻的男服务员打着呵欠问道。崔基凤点点头。男服务员把钥匙递给他。

“给我一个带浴室的房间。”

“没有带浴室的房间,客人住满了。”

“那就没有办法了。”

他付了房钱。

房里挺暖和,他觉得好像回到了家乡。看见墙上有一只甲虫在爬。他四面看了看,拿起了烟缸。这时,甲虫已经消失在墙缝里。他钻进被子里躺下,瞌睡连天。他虽然关照自己不能睡,但还是不住地打呵欠。他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挺不住,便爬起来把脊背靠在墙壁上。然后支起膝盖,把下巴搁在上面。他把头扭向右边,那里有一面大镜子。他看见了一个凄凉地坐着的男人身影。

他以惊讶的眼光对着镜子里的男人看了好半天,觉得这个人好像在哪里见过。马长脸好像荒芜的原野一样显得非常阴沉。坐在那里的样子好像是罗丹想象出来的人,又像是个植物人。他不知道那人为什么要这样坐在那里。他想跟那男人拉拉话,又怕那人霍地站起来跑掉。他觉得那人挺可怜的,突然镜子里的男人模模糊糊地开始笑了。

那是无法形容的微妙的笑。仔细看去,那笑不能看作是笑,带有一点好像是哭的味道。他不愿意再看下去,把头扭到一边。然后把头靠在膝盖上,闭上眼睛。

他霎时坐着睡着了,而且做了一个梦。

他呆在某个妇产科医院里。产妇的呻吟和悲鸣混在一起从分娩室里传出来。他一会儿坐在椅子上,一会儿站起来,焦急地等待妻子生产。由于等了很久,他疲惫不堪,坐在椅子上打了个盹,这时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婴儿的哭声,很响亮的婴儿啼哭声。

他大喊一声:“就是这个孩子!”霍地站起来了。门开了,护士抱着孩子走出来,说:“是个儿子。”他以充满喜悦的眼神看了看浑身是血的小孩,心里在喊:“我的儿呀!”就在这时婴儿睁开了眼睛。

他大吃一惊,后退了一步。孩子霎时变大了,变成了一个跟鸭子一模一样的青年。那小伙子冲着他嘻嘻直笑。他发狠了:

“你不是我儿子。”

这时,他听见有人敲门,睁开了眼睛,吃惊地站了起来。敲门声又响了,他才发觉自己是在旅馆的房间里。

“进来。”他用开朗得连自己都吃惊的口气说。

门开了,舞女走了进来。她站在明亮的灯光下,跟在夜总会昏暗的照明灯底下看见的那个女人完全两样。如果说有哪一点相像,那就是翘鼻子一煽一煽的,好像在笑。

灯光能使人的样子发生这么大的变化,这一点使他大为吃惊。她脂粉抹得很厚,好像带了一只假面具。抹这么多的脂粉,也许是为了要掩盖脸上的皱纹。她显得年纪蛮大了,使人感到她很丑。

“快来,别站着,坐下。”

但是她没有坐下,摇摇晃晃的依旧站在那里,好像醉得挺厉害。蓝西装的下摆很潮湿,也许是酒倒翻在上面了。她耷拉着人造眼睫毛说道:

“再给我两万元……”

她好像妻子向丈夫要钱似的,一点不含糊。崔基凤被她弄得不知所措。

“明天我得回家去,母亲病危。”

她突然变成了哭腔,接着转身面壁站住,开始抽噎起来了。

崔基凤慌了。

“知道了,知道了,坐呀!”

舞女揩着眼泪坐在铺上。脸上的脂粉抹掉了,显得更丑。

“母亲病危,是得去看看。”

“我一次也没能回去过。”

她哭得很伤心。

“是呀,来,这个拿着。”

崔基凤加了一万元,给她三万元。舞女瞟了一眼钱,霍地睁大了眼睛,快活地说:

“谢谢。”

崔基凤看见舞女脸上霎时显出了满足的微笑,也跟着笑了。

舞女走到他身边,想跟他亲嘴,散发出一股酒味。崔基凤悄悄地把头转到一边,舞女更加贴近他。

“您是从哪儿来的?”

“汉城。”

“一个人,没有朋友?”

“唔……”

“那么,是一个人来玩的?”

“对。”他回答说,好像是在谈别人的事情。

“真怪,闷起来怎么一个人出来玩?”

“习惯了,就行了。”

“你是干什么的?”

“目前失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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