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马佐夫兄弟-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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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肠,是为了预备万一,刚才从城里动身到这里来的时候带在身边的,
但是腊肠你准又不肯? 。”
“把腊肠拿来吧。”
“嘿!你居然这样了!那么说,真的造反了,真刀真枪的!好吧,
老弟,这类事不应该凑凑合合地。你到我那儿去。? 。现在我自己也想
喝一点伏特加酒,真累得要命。伏特加恐怕你还不敢喝吧?? 。或许也
想喝一点么?”
“伏特加也喝。”
“你瞧!妙极了,老弟!”拉基金诧异之极地望着他说。“好吧,
管它这样那样,管它伏特加酒也好,腊肠也好,反正都是一件有劲的事,
大好事,千万不能错过!我们走吧!”
阿辽沙默默地从地上站起来,跟着拉基金走了。
“要是你哥哥伊凡看见了,那才惊讶呢!真的,令兄伊凡?费多罗
维奇今天早晨动身到莫斯科去了,你知道么?”
“我知道。”阿辽沙漠不关心地说,心里突然闪过大哥德米特里的
影子,但只是一下闪过,虽然使他想起仿佛有一件什么事,一件一分钟
也不能再拖延的急事,一种可怕的义务和责任,但连这个念头也没有能
引起他任何印象,还没有深入到他的心坎里,就立刻从脑际飞走,忘却
了。阿辽沙后来过了好久还记得这件事情。
“令兄伊凡有一次议论我,说我是个‘庸碌无才的自由主义大草
包’。你也有一次忍不住当面说我是个‘不诚实的人’,? 。随它去吧!
现在我倒要看一看你们的才能和诚实。”说到最后这句话,拉基金已经
是在那里低声地自言自语了。“喂,你听着!”他重又开始大声地说起
来,“我们绕过修道院,顺着小路一直进城去吧,? 。唔?我恰巧还要
到霍赫拉柯娃家里去一趟。你想一想:我写了一封信,告诉她这里所发
生的一切,她居然立刻就回我一封信,用铅笔写的,——这位太太非常
爱写信,——信上说她‘真料不到象佐西马神父那样可敬的长老竟会做
出这样的行为!’她的确写的就是‘行为’这两个字!看来她也发火了。
你们都是这样的!等一等!”他又突然嚷了一声,忽然停步不走,抓住
阿辽沙的肩膀,让他也站住了。
“你知道,阿辽沙,”他死死地看着他的眼睛,完全被他自己心里
忽然产生的一个突如其来的新念头迷住了,尽管表面上还在笑着,但却
显然害怕公开说出这个突如其来的新念头,因为他对自己现在在阿辽沙
身上所看到的那种使他感到奇怪而意料不到的情绪,始终还有点不敢信
以为真,“阿辽沙,你知道我们现在最好上哪儿去?”最后他终于带着
讨好的口气畏畏缩缩地说。
“随便? 。上哪儿去都行。”
“上格鲁申卡家去,怎么样?去不去?”拉基金终于说了出来,怀
着忐忑不安的期待心情,甚至紧张得全身发抖。
“就上格鲁申卡家去吧。”阿辽沙立刻平静地回答,这个回答来得
这样迅速而平静,完全出于拉基金的意料之外,以致使他几乎倒退了几
步。
“真的么!? 。你瞧!”他惊讶得喊出来,但是突然紧紧抓住阿辽
沙的手,迅速地领着他顺小路走去,心里还一直担心,害怕阿辽沙会改
变决心。他们默默地走着,拉基金甚至怕开口说话。
“她一定会十分高兴,十分高兴的。? 。”他喃喃地说,但马上又
沉默了。其实他领阿辽沙到格鲁申卡家里去,根本不是想让她高兴;他
是一个十分认真的人,只要对自己没利,是任何事情也不会做的。现在
他是抱着双重的目的,第一是复仇,那就是要看看一个“正人君子的丢
脸”,看看阿辽沙无可避免地“从圣徒堕落到罪人”,这种乐趣是他现
在就可以预先体味到的;第二,他还有某种对于他十分有利的物质上的
目的,这等到下面再详细叙述。
“如此说来,那样的时刻来到了,”他心里暗自幸灾乐祸地想着,
“我们自然要把它一把抓住,把握这个时机,因为它对于我们是十分有
利的。”
三 一棵葱
格鲁申卡住在城里最热闹的地方,教堂广场附近,商人的寡妻莫罗
佐娃的家里,格鲁申卡是租下了她院子里一座不很大的木造的厢房。莫
罗佐娃的房子很大,是石头建造的,两层楼,房子已陈旧,样式也很不
美观。年纪已经很大的女房东自己杜门不出地住在里面,身边只有两个
侄女,全是老处女,也都已上了岁数。她并不需要把院子里的厢房租出
去,但是大家都知道,她在四年前收格鲁申卡做房客,完全是出于讨好
格鲁申卡公开的保护人,跟老太太有亲戚关系的商人萨姆索诺夫。据说
这个好吃醋的老头子把他的“宠妇”放在莫罗佐娃的家里,原意是想靠
这位老太太的锐利的眼睛来监督新房客的行动。但是没过多久就表明这
双锐利的眼睛根本并非必要,因此弄到后来莫罗佐娃甚至很少跟格鲁申
卡见面,并且最后根本不再实行什么监督,来惹她讨厌。当然,自从老
人把这十八岁的畏怯而含羞、苗条而瘦弱、忧郁而沉思的女郎从省城里
送到这所房子里以来,时间已经过了四年,情况也已有了很大的变化。
但我们城里对于这位女郎的来历始终知道得很少,说法也不一;而且直
到最近,即使很多的人已开始对阿格拉菲娜?阿历山德罗芙娜四年来变
成了这样一位“绝代美人”大为注目,也仍旧没有人知道得更多些。只
有一些传言,说她还在十七岁上就曾受了某人的骗,仿佛是一个军官,
以后很快就被抛弃了。这军官离开了当地,后来在别处结了婚,而格鲁
申卡则从此陷在耻辱和贫困的境遇中。但又有人说,格鲁申卡虽然确实
是在贫困中被他的老头子所收留的,然而她的家世却很清白,似乎是神
职家庭出身,一个教堂候补执事之类的人的女儿。想不到四年之间,这
个多情失足,遭际可怜的孤女,却一变而成为一个丰盈健美的俄国美人,
一个大胆而富于决断,高傲而无所顾忌的女人,擅长理财,善于经营,
谨慎细心,钱抓得很紧,不管用正当或不正当的手段,反正象人们传说
的那样,手里已经积聚了自己的一小笔资财。只有一点是人所共知的:
那就是格鲁申卡这个女人很难接近,四年以来,除去她的保护人,那个
老头子以外,还没有一个人能自夸博得过她的垂青。这是确凿无疑的事
实,因为想获得她垂青的猎艳者,特别在最近的两年以来,为数实在不
少。但是一切的尝试都白费劲,有些追求者由于受到这位性格刚强的年
轻女人的坚定和嘲弄的拒绝,最后不得不自己打退堂鼓,甚至还落到了
可笑和丢脸的下场。大家还知道,这个年轻女人,特别在最近一年中,
还放手大干起所谓“投机生意”来,而且在这方面居然还显露了极大的
才能,以致后来有许多人干脆把她称做十足的犹太人。她倒并不放高利
贷,但是比如说,大家都知道她有一个时期确曾和费多尔?巴夫洛维奇?卡
拉马佐夫合伙,用贱价收买期票,每一个卢布只给十戈比,后来却从其
中某些期票上花十戈比赚回一个卢布。萨姆索诺夫是个病人,最近一年
来双腿已肿得不能动弹。他妻子已死,对几个已成年的儿子专制得象个
暴君,家财百万,却生性吝啬,毫不通融,起初对这位被保护的女人严
加约束,百般苛刻,象那些嚼舌的人所说的:“只用素油喂养”她,但
后来却落到了被她所左右的地步。但格鲁申卡一面求得了自身的解放,
一面却又让他无限信任她对他的忠贞不二。这位能干的老商人(现在早
已去世)也有着独特的性格,主要是一钱如命,而且心如铁石,虽然格
鲁申卡征服了他,没有她他简直生活不下去,——如最近两年就确实如
此,然而他却仍旧不肯分给她一笔较大的资产,即使她以完全和他脱离
相威胁,他也是不会改变初衷的。不过他总算给了她一小笔钱,连这事
传扬出去以后,大家也觉得出乎意外。“你是个不会吃亏的女人,”在
他分给她八千卢布的时候,他这样对她说,“你自己去利用这笔钱吧。
但告诉你,除了每年的生活费照旧以外,在我死以前,你再也不能从我
这里拿到一文钱了,而且遗嘱里也不会再分给你了。”他的话也真说了
算数:他死以后,当真把全部财产都遗给了那几个连同妻儿一辈子都被
他象奴仆般养着的儿子,关于格鲁申卡遗嘱里甚至一个字也没有提到。
这一切,人们是以后才知道的。不过他对格鲁申卡如何利用她这笔“私
房钱”曾帮了不少的忙,给她出主意,把做生意的“路子”指点给她。
费多尔?巴夫洛维奇?卡拉马佐夫最初为一件偶然的“投机生意”跟格
鲁申卡有了来往,结果连他自己也意料不到,竟不顾一切地恋上了她,
甚至象发了疯似的,这使当时已经病得很厉害的老人萨姆索诺夫大笑不
止。值得注意的是格鲁申卡在同她的老头子相识以来的全部时间里,对
他一切完全公开,甚至似乎所有心事都能向他剖白,她这样对待的大概
在世上只有他一个人。到了最近,在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忽然怀着他
的满腔热爱出现的时候,老人不笑了。相反地,他有一次曾神情严肃一
本正经地劝格鲁申卡:“如果要在父子两人中选择一个,那么应该选老
头子,但是必须让这老坏蛋娶你,而且预先至少要转一笔财产到你的名
下。同那上尉却不要搅在一起,决不会有好结果的。”这是那位老色鬼
亲自对格鲁申卡说的,当时他已经预感到自己去死期不远,而且在作了
这番劝告以后,果真只过五个月就死去了。还要顺便说一句,尽管当时
在我们城里,甚至有许多人都知道卡拉马佐夫父子间以格鲁申卡为目标
的这场荒唐丑恶的竞争,但是她对于他们父子俩各人所抱态度的真正实
情,却很少有人了解。就连格鲁申卡的两个女仆,在发生了下面要详细
叙述的惨剧以后,也在法庭上供称,阿格拉菲娜?阿历山德罗芙娜接待
德米特里?费多罗维奇,仅仅是由于恐惧,因为他曾“威胁要杀死她”。
她有两个女仆,一个是年迈苍苍的厨妇,还是从父母的家里带来的,身
体有病,耳朵几乎也聋了,另一个是厨妇的孙女,年轻活泼的女郎,有
二十岁左右,是伺候格鲁申卡的贴身侍女。格鲁申卡生活过得很节省,
陈设非常俭朴。她所住的厢房只有三间屋子,摆着女房东的一堂已经很
陈旧的红木家具,还是二十年代的式样。拉基金和阿辽沙走进她房里的
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了,但是房间里还没有点灯。格鲁申卡一人独自躺
在客厅里一张仿红木靠背的笨重的大沙发上,这张沙发很硬,上面蒙着
的皮子早就磨出了窟窿。她的头下垫着两个白色的鸭绒枕头,是从她的
床上取来的。她脸朝天躺着,身子直挺挺地动也不动,两手枕着头。她
打扮好了,似乎在等候什么人,穿着黑绸长衣,头上系着跟她很配称的、
轻盈的花边发带,肩上披着带花边的三角围巾,用一只沉甸甸的金别针
别住。她真是在等候什么人。躺在那里,似乎感到烦闷和不耐,脸色有
点苍白,嘴唇和眼睛都仿佛在发光燃烧,右脚尖不耐烦地磕着沙发上的
扶手。拉基金和阿辽沙刚一到,就发生了小小的骚乱:在外屋就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