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的探险家-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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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极点,德夫林。
北极点,北极点!”他边喊边向我跑来。
我觉得我也该向他跑去,可我没法让自己离开极点了。
库克医生和雪橇一下子便到了跟前。
狗都昂起头来,几乎同时狂吠起来。
库克医生搂住我的腰,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把我抱了起来。
“北极点!”他大叫起来。
“终于到达北极点了!我们到了!德夫林,我们到了!孩子们,我们到了!”我抱着他,跟他一起舞起来。
埃图克述克和阿瓦哈也跳起舞来。
我们第一次尝试便到了北极点,而皮尔里和其他人试了那么多次都没能成功。
感觉就像是站在冰雪的源头一样。
这个所有子午线相交的地方没有时间。
我在想,是不是可以一步便能从地球的一半跨到另一半,一下子便可以从子夜变到正午。
这儿,在极点上,每年也就只有一个白天和一个黑夜。
每个方向都是南。
没有北了。
“最后是我们的。
”库克医生环顾四周,我也意识到我们永远不会再来了。
“我没法让自己相信,三个世纪以来的荣誉,看起来是这么简单,这么普通的一个地方。
”“最后是我们的。
”我说道。
“祝贺你,德夫林。
”库克医生边说,边从皮帽子的毛边下抬起眼看着我。
“也祝贺你,先生。
”我说道。
这还是我第一次称呼他。
儿子们常常会称他们的父亲为“先生”。
我很惊讶,以前怎么从没想到过。
“她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他说道。
“为我们两个,先生。
”我说道。
过了很长时间,他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
他点点头,转过身去。
他跪下身,脸埋在了手套里。
他跪了很长一段时间,我们的两个向导也跪在了他身边。
我也跪在他身边。
他一只手搂住我的肩膀,另一只搂住阿瓦哈,阿瓦哈的手搂住埃图克述克。
我们四个跪在那儿,似乎在为拍照摆姿势。
在这没有其他生物到过的地方,只有永远的晨曦。
我们毫无意义地插了一面旗帜,然后在雪中埋了一个锡罐,里面有库克医生写的一封信,说明到达的人员和日期。
似乎第二支探险队到来的时候,便会知道我们已经来过了。
这样其实和在大海里扔下一面旗帜和一个铁罐差不多,可好像也还是必须这样做。
《纽约的探险家》第36章
我们返回了。
我们被暴风雪困在帐篷里很长时间,后来才意识到,我们已经漂流得太靠西,已深入到古斯塔夫王子海。
这儿到处是水,没法去阿克塞尔·海伯格岛,我们在那儿埋了最近的食物。
我们只能随冰向南走。
库克医生希望能到达兰开斯特岛,在利奥德港等待苏格兰捕鲸船,那样便会比我们去格陵兰要近。
9月,我们到了巴芬湾,食物、燃料、弹药都没了。
我常感到他们中有一个不见了,可看看四周却能看见他们三个,前面、旁边、后面都有。
有时,我觉得如果我抬起头,会发现只剩我一人了。
睡着时我已走失,或者被其他三个抛弃了。
最奇怪的事是有时我觉得还有第五个人在我们身旁走着。
有一次,我敢肯定我看到他了。
他跟库克医生肩并肩地走着。
有时他会和埃图克述克或阿瓦哈一起走,像他们那样低着头。
他的帽子却很光滑,尖尖的,有点像修道院里的烟囱。
我不知道其他人看到他没有,也不敢问,我害怕他们说看到他在我身边。
我想那肯定就是死神了。
对别人来说,可能是幻觉,对我来说,是末日来临的先兆。
他却总和他们一起走,不和我。
为确认,我便左右看,要是看不到他,我会看自己的身前身后,然后长舒一口气,他原来没有选我当伙伴。
有一次,我从走着时的睡梦中醒来,看到他们三个在我前边。
在我身边与我保持一定距离,有一个我不敢抬头看的东西在和我同步地静静地走着,是唯一没有雪橇的一个。
我想和别人一样,不理睬他,希望他自己消失。
我打起盹儿。
醒来以后,那不知名的第五个人还在那儿,跟我在一起的时间要比跟别人的长,似乎死神已选过我们四个,最后挑中我,最年轻也最虚弱的一个。
看来他大概不会离开我,我决定面对他,说服他,让他知道我的时间还没到。
我抬起头,他也抬起了头,我们都转头对着别人。
之前是顶尖帽子,现在却是一块面纱,后面是张女人的脸,看上去比我年轻,也一点不像阿米莉亚,但我知道她是我母亲。
她的脸不像是参加过探险的脸,没有因自然条件或匮乏而受损。
是苍白得几乎半透明的脸,眼睛是蓝色的,此外没有别的特点了。
她笑了。
“你不必怕我。
”她说道。
我肯定是睡着了,我记得醒来时,她已经不见了。
我太疲乏,无力去想这个幻觉。
我不停地走,只在脑海里能看到她。
我记得她的声音,听起来离我这么近,跟我自己的一样,在告诉我不必害怕。
我们走到斯巴布角的西头,决定在洞穴般的小屋过夜。
岩石的凹进处有所百年历史的石头房,有草皮和鲸鱼骨的房顶。
阿瓦哈说他的祖先曾建造这房子。
我们找到一艘船的舱门盖和一些宽木板,用这些做了鱼叉打猎。
我们用麝牛和北极熊的皮铺垫到屋子里。
幸运的是,打猎很容易。
即使在牛群中杀了头麝牛,其余的也还得赶才走开。
库克医生有个习惯,是他在比尔及亚号上探险时养成的。
他劝我跟他一起这样做。
晚上风平的时候,我们会躺在地上,透过睡袋上的呼吸口看天空,呼出的空气会一阵阵从那儿冒出去。
有一次,我看到埃图克述克在房子入口窥视我们。
他们一定在想,这两个人疯了。
我只是睁大眼睛躺在那儿,看天上的星星。
有时,月亮很圆很亮,我们会出去走走,聊聊天,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这也让爱斯基摩人感到不安。
我们回来后,他们会仔细看我们,好像我们身上丢了什么东西,刚刚出外寻找去了。
我很快就不想北极了。
我觉得想任何事都很困难。
甚至在梦中,我被霜冻坏的手指也会疼起来。
在梦里,天堂阳光灿烂,一片温暖,其他地方尽是寒冷。
天气变坏,我们没法出去。
在白天,这会是极地大暴风雪。
在晚上,连雪都看不见。
我们的房子面对南边,风从东边刮来,门开着雪也进不来,只能听到雪在外面不断飘落的声音。
我把手伸到外面,抽回来便冻得通红,也都湿了。
有时,听上去好像整个房子都被埋住了。
外边的世界只有听上去才存在。
几个星期无事可做,只能睡觉。
我和库克医生会读书,写东西。
带的几本书我读了一遍又一遍。
风声淹没了所有的其他声音,反而变得寂静,一种单调的咆哮。
不可能说话,只能用手交流,指指点点,做个姿势,在空中比画。
最后,我不能读,不能写,吃东西都没力气了。
有一天,我醒来时,风好像要停了。
我仔细听着。
声音很闷,好像我用双手捂住了耳朵一样。
我看见库克医生走向“门廊”(其实只是地面和悬下来的石头之间的一道缝隙),想推开门(其实也只是吊在鲸骨下面的皮帘子)。
我看到出口已被积雪堵住。
他使劲推,可只推出了一个凹痕。
埃图克述克从睡袋里爬出来,把鱼叉递给他。
库克医生把它全插进雪里,还是没能弄出一个空气口来。
遥远而沉闷的风声让我们知道,我们被埋了有多深。
太深了,没法挖出去。
库克医生只动了几分钟,便精疲力竭。
阿瓦哈和我一样,还躺在睡袋里,无动于衷地看他们费力地挖着。
库克医生说,没什么办法,只能回自己的睡袋里躺着,除非绝对有必要,不要再动,以节省我们不多的空气。
一天后,我们还都清醒,我知道肯定有空气可以进来,尽管不知道这种情况可以维持多久。
我在想鲸骨的屋顶能不能撑得住。
我看看手表,每次上表我都担心它不会再走。
我得靠它计算天数。
风声越来越小。
我在想,到底是把我们埋在下面的雪越积越厚了,还是我耳朵有问题,听不到声音了。
我们四个整日都昏沉沉的,抵挡不住阵阵的睡意,只想闭上眼睛,却也总是突然惊醒过来。
不知道自己是活着,还是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
我在想,等我什么都听不到的时候,末日便到了。
我使劲地听,好像声音便如宝贵的空气,正慢慢从雪中渗入。
好似只要我们能够听得到,便能呼吸一样。
一天,我醒来时,声音没有了。
躺在我身边的库克医生握住了我的手。
“不要害怕,德夫林。
”他用沙哑的声音小声说道。
“不要害怕,我的儿子。
睡觉吧。
”风回来的时候,我们好像同时醒来了。
我们大叫起来,好像有人正从上面走过,不知道我们在下面躺着一样。
我们觉得只要叫得够大声,就可以让他把我们挖出来。
声音逐渐大起来,一分钟比一分钟大,风似乎还是像以前那样使劲地刮,只是变了个方向,雪被吹走了。
听到风声,我们从没这么高兴过。
我们庆祝风的归来,像庆祝重新又有了光一样。
不到一个小时,埋了我们几个星期的雪便被吹走了。
新鲜的空气一下便涌进来,如潮水般让人无法呼吸。
我们咳嗽,感到窒息,可还是像孩子般开心地彼此笑着。
如同是自己粗心身陷险境,但纯粹的好运却让我们扬了名。
风平息后,我们设法出了屋子。
狗都不见了,我也没有注意到它们曾经中断的叫声。
它们能不能活下来,会不会被谁当成野狗,我们便永远不得而知了。
从斯巴布角出发,4月中旬我们到达了伊塔。
一位名叫哈里·惠特尼的猎人住在我们的小屋里。
皮尔里前个夏天向北极进发时,他被扔在这儿。
小屋。
伊塔。
山上小屋里的爱斯基摩人。
这一切怎么还会在此?如同回到了自己的童年时代,但却发现一切还是你出发时的模样。
库克医生和惠特尼闲聊起来。
惠特尼对皮尔里很不满,说皮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