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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复活的度母 作者:白玛娜珍-第12章

小说: 复活的度母 作者:白玛娜珍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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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们家,他们希望的指数该是最高的。这晚,听到我的脚步,他们一定预感到了,我的背后,我感到一双双窥视又充满期待的目光。
    “妈妈,是我,茜玛。”门从里面扣上了,她睡了吗?
    “来啦。”母亲的声音听起来挺年轻的,我笑了。
    “茜玛? ”她有些意外,随即尴尬地朝我笑道,“他们只是来躲躲雨。”听她这么说,我才看到屋里还坐着两个中年男人,脸黑黑的,桌上立着好几瓶啤酒。
    “是您的女儿? ”我走进里屋时,听见他们这么说。
    母亲只“嗯”了一声算是结束对我的介绍。
    “再喝一杯? ”我听见她劝酒的声音和平时说话大不相同,她披散着一头褐色的浓密的长发,从她的双颊,我还发现了红晕,一双深凹的褐色的眼睛像有水光闪动。莫非母亲她……我觉得不大可能。外面那两个男人看上去很平庸,也许只是两性相吸,小小的兴奋吧。
    到家了。我脱去外衣,扔到我的床上。那张占去半个屋子的大床。母亲她什么时候开始再不上这张床了? 一直睡外屋的小床,记不清她一个人已经多少年了——
    “茜玛,喝茶吗? ”妈妈从外屋问我。
    “好吧。”
    她拿着暖瓶和茶碗进来。
    “我自己来。”我接过来时母亲躲闪着我的眼睛,她笑了笑又出去了。看她纤巧的背影,像二十来岁,但她的双肩明显地朝前扣还有些耷拉。老了。一晃这么多年,她有多少岁了? 正想着,外面传来哥哥的声音:“好大的雨! 我全淋湿了! ”
    这么晚了,他怎么也回来了? 我撩起里屋的门帘;“哥。”我叫他。
    “你在家?!”见我在,他显得很高兴。但当他跺跺脚上的湿泥,一转眼看到屋里还有别人时,他的笑容突然不见了。
    “是我儿子。”妈妈一面递给旺杰毛巾,一面向坐着的两个男人说道。
    旺杰并没像我似的径直进里屋。他从妈妈手上接过毛巾擦了擦头发,在外屋两个男人旁坐下了。
    “哥,喝茶。”我趁机出来。
    “你先去把湿衣服换掉吧。”妈妈对他说,她有些慌张。
    “不用。”旺杰冷冷地打量了眼站着的母亲,他掏出一支烟,坐着的一个男人忙把火凑上去。
    “我刚洗了头,他们俩来了。”母亲坐到一旁,局促不安地解释道。她脸上的红晕还没褪,侧身抚弄着长发。屋里一阵沉默。
    “琼芨啦,我们先告辞了。”那两个男人起来想溜了。
    “外面雨还没停,要走吗? ”母亲把他们送到门口,脸上露出妩媚的笑。
    哥哥进里屋换了衣服出来,我收拾着桌上的空酒瓶,一共六瓶,三个杯子,好像妈妈也喝了。
    “别关门,散一散臭气! ”哥哥对刚进屋的妈妈说。妈妈拉着脸,她恢复了原状,坐下来梳辫子,再像平常一样盘好。只剩下我们三人了,气氛不妙。
    我们三人坐下来,沉默着,谁都不想先开口。等了好一阵,我忍不住问哥哥:“你怎么来了? ”
    “我路过。”他看也不看我地说。我先前见到他的喜悦一下全没了。再看看妈妈,她漠然而神经质地搓着一段头发丝,似乎我和哥哥回来得不是时候。
    “阿妈,看到我的那件外衣了吗? ”我打了个哈欠站起来,让他们俩去吵吧,我要收拾收拾明天一早离开。我进到里屋翻衣服。
    “您这两天在忙什么? ”我听到哥哥话里有话。
    “我有什么好忙的。”妈妈答道。
    “昨天下午您去了哪里? ”
    “怎么了? ”
    “我回来时门锁着。”
    “你和茜玛,谁知道你们俩什么时间回来! ”
    “您去了哪儿? ”
    “管不着! ”
    窗外飘着雨,遥远的夜空上有几颗星星时隐时现。
    “您知道茜玛这一段怎么鬼混的吗? ”
    我吓了一跳,哥哥他什么意思?
    “你是她大哥,她怎么样都是跟你学的。”
    他们俩在说我。
    “算了吧!有其母必有其女。”
    “是吗? 要是我当初没生她呢! 还有你! 我真后悔! ”
    又是这些老话。生,仿佛是我的罪孽,造成她痛苦的根源和我欠她的永远还不清的债。我在大床上躺下来,胸口感到一阵阵地痛。
    “要是没有你们俩,我琼芨不会活得像今天这样……”妈妈哭,因为从我和旺杰身上,她看到那些个男人的影子,有时她惊恐地感到同出一辙。我们是她痛苦经历的活证。
    “别扯远了! ”我听见哥哥冷笑道,“哭什么! ”
    他这么冰冷。我们这是怎么了! 而只要我不离开,妈妈她在一墙之隔的外屋,她不在乎我和哪一个男人上床……泪水从我眼里流出来,这就是她对我的爱。
    “我怀上了茜玛,我老实告诉了巴顿,我没欺骗他,这么做我认为我是高尚的……”她在撒谎。她企图令我流产,她去爬山,去游泳又去刮宫,但都失败了,那时,她并不想和巴顿离婚。所以,我得为我的出生而一辈子赎罪。
    “又来了! ”哥哥在笑,“废话! 全是废话! ”
    为什么当初,我没被巴顿卡死,既然他扬言要这么做——我胸口发闷,我想出去,永不回来……
    “茜玛,你在干什么? ”哥哥叫我。我看到柜子上放着的刀,它的柄是银雕的。它闪着光。
    “茜玛多长时间没回家了?!”
    母亲嘤嘤的哭声。旺杰和我。两条聚拢的往事,河,愈加清晰,令她沉溺。我不由起来,伸手去够它,它的光闪耀在河面,银色的。它能令从前和以后断裂吗? 雨夜,有风凉凉地吹拂而来。
    “你想让茜玛重复你的路?!”
    哥哥的话很远。我就要睡着了。
    “那还得问她,问问茜玛去! 去呀……”
    “茜玛! 啊,救命啊,我的茜玛! ”母亲的头发又披散下来了,屋里挤满了人,他们要把我带走,带去哪里? 地上淌着红红的花瓣,妈妈说那是血,但那是琼芨和雷的学校里,殷红的夕阳长长的尾巴……
                第八章
                                   1
    短暂的冬季就要结束了,校园里已呈现一片早春的景象,陆续返校的同学都换上了各色春装,只有琼芨,她一直穿着宽大的棉袄。她怀孕了。因为身材纤瘦,一直没人看出来。但同宿舍的央珍,一直暗恋着巴顿。每当琼芨在下铺看巴顿的来信时,央珍便从上铺伸头偷看。后来,她察觉琼芨和雷的隐情,她开始跟踪琼芨。一天晚上,央珍从上铺溜下来,猛然揭开琼芨的被子,当她看到仰躺的琼芨圆鼓鼓的肚子时,不由失声惊叫……
    央珍,这个小小的藏族女孩儿。据说她的曾祖父曾在旧西藏嘎厦政府供职。出现内讧时,很善于借助外部力量扼杀自己的族人。就比如一个家里两兄弟发生冲突,便投靠其他门户,叫来邻居和外人杀伤自己的手足,并以出卖家园为交换……这些,在央珍的身上,像一种遗传,一种天赋和秉性。为了报复琼芨夺走了她的所爱巴顿,央珍在暗中等待着时机。
    等到学校掀起“三面红旗”、“与党交心”的热潮,央珍便去主动找到校党组织,倾吐她内心的秘密。
    那天,校园里的花儿都开了,空气里弥漫着芬芳的气息。央珍朝学校党委副书记张瑞宝的办公室疾步走去时,一只发情的公猫跳到办公楼的窗沿上,正朝着楼下草坪上的母猫叫春。像天折的幼婴的哭叫,凄厉刺耳。央珍心里发颤,脚步有些迟疑了,这时,张瑞宝推开窗用一根鸡毛掸边打边骂道:“去去去,野猫! ”她看见了央珍。
    “来,上来,我正等你来。”她对央珍说。张瑞宝的笑容使央珍心里掠过的一丝不祥之感一扫而光。她毫不犹豫地迈进了张瑞宝的办公室。
    “她床上睡了,她干了他们干的事情……”央珍以倒装句和藏味儿的汉语表达着,显得努力而真诚。这是她预先设计好的。藏族人原本有着极高的语言天赋,经过近三年的学习,比起张瑞宝这种小地方来的汉人,央珍已能说一口更纯正更流利的普通话,但她故意显得笨拙,她断断续续地说:“她琼芨,课不上,睡去了雷老师床上,肚子皮球大……”
    张瑞宝终于听明白了,不由大吃一惊。她在脑子里飞快搜索着有关琼芨和雷亲密的情景,但却一无所获。
    央珍仍沉浸在叙述中,为了她一直暗恋的人,巴顿。她想念巴顿。她曾在某个深夜把巴顿叫到教室里,那时巴顿就要毕业回拉萨了,央珍不顾一切地在他面前脱光了又穿上,又抑制不住地脱光了衣服哀求巴顿占有自己……
    张瑞宝怀疑地盯着她:“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我去跟她门口,里面我看,雷老师的床上琼芨抱了,地上衣服光光地脱了,还她和雷老师……”她装出欲言又止害羞的样子低下头。
    “央珍,你这样向组织交心很好,以后要继续保持下去。”
    央珍点点头站起来,“张老师,那我课上去了。”
    “好好好,”张瑞宝连声应道,对她说,“下课后叫琼芨上我这儿来。”
                                   2
    张瑞宝是这所院校的政治部主任。工作多年来,凡是作风不正,道德败坏的事情她都要亲自过问,严加惩治。这一次,她没想到这种事会发生在藏族班里。她一直以为藏族孩子纯朴老实,她甚至没留意过那个叫琼芨的女生长的什么样,本校的才子雷怎么会……张瑞宝惶惶不安地在办公室来回踱着,等着那个叫琼芨的女生到来。
    几个小时以后,学校下课了。央珍领着琼芨,穿过学校的操场,把她送进了张瑞宝的办公室。
    琼芨挺着圆圆的再也无法遮掩的肚子站在张瑞宝面前。张瑞宝背着双手,围着她慢慢踱着步子,左看右看上下打量她。琼芨的脸红了。当她与张瑞宝惊疑的目光相遇,她抬起她褐色的眸子,给了这个剪着短发的妇人一个甜甜的笑。张瑞宝不由一怔。这样的微笑发生在这种时候,出乎她的预料。她不由再仔细审视眼前这个怀有身孕的女孩。
    “哎,说吧,雷老师是怎么骗你的! ”张瑞宝长叹一口气,她肯定央珍编造了谎言,眼前这个少女,张的心头隐隐作痛,像是体会到了男人,雷,怎么对少女升起的那一腔柔情。“坐吧,”她指指椅子,“来,喝水。”张突然变得温存起来,“慢慢给老师说,别怕。”她拍拍琼芨的肩,感到这女孩孱弱的身骨柔软而温顺。
    “从头给老师说,他是怎么脱你衣服的? 你害怕地叫了吗? 他听见你叫,见你畏缩和胆怯,他是不是更兴奋了,他抱你,强奸你,最后他……你告诉老师。”
    “他写诗,写了很多很多,但昨天晚上他全撕了。”琼芨咬着嘴唇,她哭了。
    “他写诗? 在你的身上? ”
    琼芨哭着,使劲摇摇头:“雷老师说他害怕,他要我赶紧请假回西藏去……”
    “哎……”张瑞宝沉痛地长长叹了一口气,她朝椅背靠去,闭上眼对琼芨喃喃地说,“他不该这样——”
                                   3
    琼芨和雷的私情很快传遍了全校。一时间,校园里的墙上贴满了密密麻麻的大字报。雷的一些琼芨没读过的诗也被贴出来,作为反革命言论和不满情绪。一夜之间,雷成了强奸犯、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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