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女人-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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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狠狠地说:“算了,别说了!快备马到芦苇荡,别忘了带上猎枪。”
马队只用了一个时辰,就赶到了芦苇荡。森森的芦苇如波涛般时起时伏。苇花雪白如鹅毛,如杨絮,挂在睫毛上痒痒的。我们焦急地寻找了很久,最后在一片杂乱的芦苇荡中发现了牛子面朝下趴在地上。他身下干涸的血痂把他结实的身体与大地粘连在一起,扭曲的四肢无望地向四周伸展。
我扑上去,使劲摇晃着他,拼命地喊着他的名字:“牛子,我的牛子呀——”
牛子受的是枪伤,凝固的血块沾满我的双手。我的脸紧紧地贴着他的额头,呼唤着哭泣着。我要把悔恨全部化做尖利的嚎啕,一泻而尽。牛子慢慢地睁开了眼,滞呆的眼球默默地寻求着生命最后的牵挂。他吃力地说:
“太太,我不后悔过早地离开你。可后悔的是: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不如我们永远呆在遭劫的那个小店里,那样至少让我还有一个梦。”
“不,牛子,我知道你是爱我的,其实我更爱你。可我是太太呀,是高根生的女人,所以我不能爱你,我要伤害你,直至你将我完全忘记。这些年鞍前马后的你让我幸福,让我惆怅。失去你和失去老爷我是一样痛苦的……”
牛子的嘴角划过一丝满足的笑意。他的头如一枚熟透了的苹果,耷拉在壮实的前胸。他所有的付出就是为了这一句话吗?他的嘴微微开启一条缝,好像还有话与我说,但没说出口。
我抚摸着他的脸膛,他已经死去了。两只眼睛如两颗挂了白霜的黑葡萄一样朦胧。两滴泪水悬挂在眼角上。
我冲天呼唤:“牛子,是谁杀了你——”
牛子死在我怀里,终年二十二岁。他是我爱的第二个男人。他死得十分幸福,如扑火的飞蛾,毁灭只是为了更早地解脱。他嘴角的微笑,如火烙一样深深地烙在我心中。他刚才还在说:“……早知如此还不如我们永远呆在遭劫的那所小店里……”在小店里的那个清晨,是他永远的缅怀,也是我凝固的守望。我相信,经过这次生离死别,我再也不会尝试爱情——太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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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女人》五
婵娟阁的大姑娘们夜里纵酒作乐,白天昏昏沉沉地大睡。到了下午,她们才从污秽的大床上爬起来,呼唤她们的丫头,送进茶水点心,喝茶解酒,抽鸦片提神。
她们穿着睡衣,或短袄,懒洋洋地打自己的屋里出来,从一个房间溜达到另一个房间,有时撩起窗帘向后院瞅瞅,看着后院新来的艺名叫冰姬的我在学艺,醋意大发,但也无奈,只能有气无力地咒骂几句。
然后回到屋里开始打扮,往头上和身上泼香水,试穿着一件又一件的衣服。再照着镜子,往脸上涂脂抹粉,描眉毛,吃甜腻的西洋点心,然后穿上坦胸*的丝绸衣裳。衣裳的颜色浓烈,在不同的光线下产生不同的效果。
她们来到装饰古典、灯火通明的大厅坐定。各自的丫鬟站在背后,等待着客人的到来。
她们各自都有回头客,偶然也伺候散客。等她们的客人到来时,大家各自领着回到自己的屋里听音乐、跳舞、吃点心、饮酒、抽鸦片,然后和她们的客人上床。
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她们不但看了蝉妈和日本大兵的吵架,最重要的就是日本大兵还带走了我。她们在心里企盼着我千万不要活着回来继续干*这一行。这里的人差不多都患有这种希望同行死去的心理疾病。这种心理疾病时时折磨着她们,使她们未老先衰。
可我太令这些姑娘们失望了。失望的原因就是,我没死在野原一郎手里。
我见到野原一郎时,他愣愣地看着我,好久才眯着眼睛说:
“吆唏,你就是婵娟阁的冰姬小姐?你真美!”
我点点头,冲她笑了笑说:
“我是冰姬。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该是野原太君了。”
野原一郎让我盘脚坐定,侍女送来一盅茶。他解下腰间的手帕擦了一下脸,说:
“听说冰姬小姐主动要求来向我报告情况?”
我喝了一口茶,茶味特别地道,入口醇香沁心。我知道这是饮马川山林产的金莲花叶茶,我又一次感到了饮马川确实是一块金子。
我冲他嫣然一笑,说:
“多谢太君赐茶。本来我不是为自己而来,是替我们主子蝉妈向您说明情况的。”
野原一郎挥了挥手,让侍女和卫兵下去后,说:
“好好,我先谢谢你们主子、还有你,对我大日本帝国皇军的支持。”
“野原君假如不是在日军的军营内,我会误认您是中国人,您的中国话说得很好。”
“赞扬的话就不用说了。你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我说过,我来贵营的目的就是代替我妈妈向您报告情况:昨夜没有一个土八路跑进我们婵娟阁。好了,报告完毕,我要走了”。
说完,我站起身就走。
“站住,谁让你走的?小女孩,胆子大大的。”
“我胆子很小。听说野原君一生气就要杀人,我怕呆久了惹您生气。”
“你以为你想走就能走得了吗?”
“反正我的话已经说完,您不会想留我吃日餐吧?”
“这叫什么提供情报,简直就是成心气我。你少给我装肤浅。”
“那我就给您来个老练的,野原君为什么非要硬说土八路跑到我们婵娟阁呀?”
“这是千真万确的。说来让人生气,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竟然跑掉一个土八路。这是我大日本帝国的耻辱,也是我野原一郎的失职。”
“野原君,您先不要过分自责,我们中国有一句谚语叫做: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怎么讲?”
“野原君,军营里歌舞升平,您也在寻欢作乐,怎么就认定我们婵娟阁跑进了土八路?”
“因为昨天有场花魁比赛在婵娟阁举行,蝉妈请我过去。土八路探听到消息是去刺杀我的。”
“即使已经发现土八路,而且是十拿九稳,为何不逮住他?还让他跑了?放下这些疑问您暂且不要回答,我可以来为您回答吗?”
“我的密探也不是白吃干饭的,……好吧,先让你说。”
“好,我说。禀报您的人一定是您的部下——小信次郎,也就是宪兵队分队长。”
野原一郎眼一下睁大了,有些目光灼灼的架势,他说:“我来中国六年了,从来没有一个*女子敢和我说这样的话。”
“是您野原君刚才答应让我说的,恭敬不如从命,只好实事实说了。”
野原一郎看着我像是自言自语:
“像极了,太像了,就连声音都没一点儿差别!”忽然提高嗓音说,“哦——你的胆子很大,我以前去婵娟阁可从来没见过你?你不像一个风尘女子,你是怎么知道是小信报告我的?”
我笑了,望着这个杀人如麻的魔鬼笑了。我必须用我真诚的虚伪打动他,我说:
“太君一下就提出两个问题,我不知道先回答您哪一个,如果您不介意,我就按先后顺序回答了。”
“好的,你一个一个回答,我会耐心倾听。”
“以前,太君到了婵娟阁,那可是大把大把掏银子的财神爷,入了我们这种行道的,能有什么盼头,只指望有钱有势的爷,多赏些银两,日后好自己赎身。您去了婵娟阁只是专宠紫媚姐姐,我们哪里有那个胆子去自讨没趣,所以对您只有敬而远之的份儿。”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有这样伶俐的口齿和惊人的美貌。”
“不美,我距美还差的很远,天生长了一张尿盆子脸。”
“好了,你的不要再逗我了,你再说第二个问题。”
“第二个问题就是我知道小信次郎谎报敌情,小信次郎的秉性你又不是不知道,就连太君曾经得意的女人一点红,他也想沾一沾。”
“什么意思?”野原一郎有些懊恼。
“上次,他到我们婵娟阁,要一点红来陪她,一点红姑娘不乐意,他就掏出盒子枪,差一点崩了一点红”。
“这是为什么?一点红难道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可早听说了,一点红可不止一次来军营伺候过您,小信次郎因为没有您的权威大,所以姑娘们不把他当棵葱。他对我们婵娟阁所有姑娘一直耿耿于怀,恨不得铲平我们婵娟阁,由此可见,您来判断,他小信次郎送给您的情报是真是假?”
野原一郎呼地站起身,呼啦一下拔出战刀,刀刃贴着我的脖子,凉森森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来我的面前挑拨,你是不是企图离间我们的关系?告诉你——休想!”
我的内心一惊,心想:果然是条老狐狸。人常说千年的狐狸千年的道,我太大意了。但我还是十分的镇定。
“蝼蚁尚有生存意,何况我一个活生生的女人。”
“既然想活,那为什么要来拆桥拔火,扰乱军心。”
“我没说一句假话,难道野原君是一位不爱听真话的人?你杀我易如反掌,我来的时候就料到:阎王殿前,没有放回来的鬼。只可惜没想到您掩耳盗铃,欺人自欺。”
“你很聪明,可别忘了聪明的人会死在她的聪明上。”
“别说了,杀了我吧。刀架在脖子上的耻辱,要远远超越死去的恐怖。”
“你不怕?”
“怕有何用,但你杀了我,对你来说并无好处,除了失去一个红颜知己之外,没有其他好处。”
“你能成为我的知己?”
我只是点点头。
“但我不需要,我身边*女子很多。”
“野原君,请放下你的军刀,你太不具备大和民族传统的持重,讳疾忌医者是要死在自己手中的。你可以占有许多中国妇女的身体,但在她们的心目中,你很卑微。”
“你很会说话,可我不愿意听。”
“随便,我高估了你的修养,从你粗鲁的举止上,我感觉到,你虽然权高于众、驰骋沙场,也不过是个鲁莽粗俗的大兵。我看不起你。”
说完,我用手紧紧地抓住刀刃,苦笑着说:“可惜我花容月貌为谁妍!”野原一郎轻轻地掰开我刀刃上的的手指,我们四目相对,血滴答滴答凝固在地上。
他说:“奇女子、奇女子,不过你太坚强了。可惜在中国的土地上,具有这样风骨的女子太少了。你到底是妖怪还是仙女?”
战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飞溅起几星红火,我的伤口剧烈地疼痛,我和野原一郎对视着……
过了许久,我说:
“冰姬拜别,太君自重,后会有期。”
正当我迈步走出屋门,野原一郎快步走过来,紧紧地把我拥如怀中说:
“冰姬,今夜别走了好吗?我好孤独,但我不会再伤害你了。”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改日再叙吧,人生如梦,看破些为好。”
我挣脱他的怀抱,飘然而去。
只听得身后野原一郎大声呼唤:
“你的手有事没事,我改天会登门拜访。”
果然不出我所料,夜里野原一郎派人送来一箱大洋、两包茶叶、五匹绸缎、三瓶药水,还说来日要向我当面道歉。我除了拿五块大洋送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