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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两岸三地文化名人自述:穿越美与不美-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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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港有个叫乔治高的著名老翻译家,很了不起,《了不起的盖茨比》是他第一个翻译的。有一段时间他住在美国,他在香港看到我的那本《一滴泪》之后,突然给我电话,要来看我,跟我见面。等他来看我的时候,他拄着拐杖,让儿子搀扶着,先前我不知道他那么大年纪,早知道他是年纪这样大的一个老人家,我应该去看他。这件事情现在想起来都让我无地自容。后来我拿了几篇旧文给他看,其中就包括刚才说的那篇《孤琴》,随后老先生给我回信说:“几十年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好的散文,这是中国传统纯文学中最好的典范,英美几十年来都没有这种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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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80年,我回到北京之后,被分配到国际关系学院,担任英美文学研究生小组的组长。《世界文学》(原来的《译文》)又找我翻译《了不起的盖茨比》。后来《了不起的盖茨比》被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了,序言是我写的。《了不起的盖茨比》是部重要的作品,但是对我来说,我也是凑合着翻,说实话我觉得我没有资格来翻译这部伟大的作品。《世界文学》找到我翻译的时候,要求的时间很紧,六月份找到我,十一月就要出来,现在想起来我当时比较草率。我去了美国之后,一个美国的明星看了《一滴泪》给我写信,说他认识很多作家,但是从来不给作者写信,给我写信是破天荒头一遭,因为我在《一滴泪》中提到了《了不起的盖茨比》。那个明星在给我的信中讲了一段他跟菲茨杰拉德的故事:有一次他在好莱坞吃早餐,边吃边看一本小说,忽然一个人走过来说:“你在看什么,这么全神贯注?”明星把书递过去,那个人一看说:“哦,这是波兰的,在波兰相当于《乱世佳人》。你怎么看这个?谁推荐你看的?”明星问他:“那我该看什么?”那个人说:“你应该看菲茨杰拉德的,那是最好的!”后来明星才知道,那个推荐他看菲茨杰拉德作品的人就是菲茨杰拉德自己。我的太太是天主教徒,她经常在星期天到我们所在的华盛顿郊区的一个教堂去做弥撒。她去做弥撒的时候,我就在教堂外面溜达。有一次我走到教堂的墓地,忽然一个人从一个墓碑背后转出来,吓了我一跳。他指着一个墓碑,跟我说:“最优秀的美国作家。”我跑过去一看,正是菲茨杰拉德的墓,地上有个碑,上面刻的正是《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的最后一句话。看来,菲茨杰拉德是显灵了。

巫宁坤:与菲茨杰拉德有缘(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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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开始带研究生的时候,工作比较忙,但还是零零散散地翻译了一些短篇和中短篇,其中包括托马斯、伊修伍德的作品。伊修伍德的作品国内几乎没有什么人翻译,只有卞先生他们翻译过。
  1982年我到加州去访问,在那里待了一年。后来我发现伊修伍德也在附近住,我就找了一个跟他有联系的人,让他开车带我去看伊修伍德。我带了我翻译的伊修伍德作品的复印件,他看了之后说:“你要给我签名啊!”伊修伍德在抗战的时候曾经到中国来过,他跟奥登一起合著了一本很有名的《战地行》,奥登写诗,伊修伍德写散文。
  奥登我也见过。1945年我坐长途汽车旅行,途中我在一个杂志上看到奥登在一个大学讲授英文的消息。我就给他发了一个电报,表达了我想和他见面的愿望。他很快给我回了电报,问我什么时候到,他到火车站接我,奥登没有什么架子。
  说到翻译,我实在不成气候。最近我看到有的文章把我跟汪曾祺、王佐良的文笔比较,说我的文笔不如他们。我一看就说:天啊,这怎么好比啊,我跟他们不是一个档次的嘛,佐良我不敢比,曾祺我更不敢比啊。我对于自己一生的评价就是“一事无成两鬓霜”,我已经八十五岁了,真的是老了。不过我最近还要翻译一部作品,是给译林出版社翻译的。这是译林“剥削”我,因为这完全是义务的,没有稿费,稿费作为给慈善机构的捐款。这是在美国待了这么多年受到的做义工的影响,在美国,很多人都这么做。这大概是我最后的一部翻译作品了。
  侧记:
  虽然和巫宁坤先生保持着电话、emeil等等联系,但是之前一直没有见过他的面。《一滴泪》曾经给了我那么深刻的印象,以至于我总是在想,一个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的老人,在谈起往事的时候,会是个什么样子?这个疑问在我见到了巫宁坤之后,很快就不复存在了。
  我们尽量谈一些轻松的事情,一起会心地哈哈大笑。其实,我发现,即使谈过去的惨痛经历,巫先生也已经看淡了。比如他的《一滴泪》,多么惨痛的经历,但是却做到了哀而不伤。说到翻译,我实在是个外行,不敢多说,巫先生谦虚地说他不是翻译家,我也不知道该对这种说法表示赞同还是否定。但是我看过巫先生的其他文字,绝对是一流的文字品质。从这一点上说,有些人只要翻译一篇文字,就能当得起翻译家之称,比如巫宁坤。
  说起他的同学辈,无论是在人文科学还是在自然科学领域都作出了让人仰视的成就,人文科学领域的有汪曾祺、穆旦,自然科学领域的当然就是李政道。但是巫宁坤好像没有什么太多的成就,就连他的名字,国内知道的人也极少。其中缘由,自然不是一两句话能够说清。在巫先生“一事无成两鬓霜”的感慨中,有谁能了解无边岁月的沧桑啊!
  

陈之藩:半个民国人(1)
陈之藩
  
  陈之藩,1925年生,河北省霸州市人,北洋大学电机系学士,剑桥哲学博士,英国电机工程学会院士。曾任教于美国波士顿大学、香港中文大学、清华大学、台湾大学、成功大学等校。陈之藩的散文作品自成一格,有些被选入台湾中学教科书,影响深广。著作有《旅美小简》、《剑河倒影》、《思与花开》等等。
  口述:陈之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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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幼时的事,大多忘记,唯有五年级上的第一节课,至今难忘。我那位老师,叫陈大眼。因为他的眼睛特别大,不生气眼睛也是圆睁的,我们都怕他。那天上课,陈老师走进教室,大家都站起来,给老师鞠躬。陈老师打开课本,很平和地说:“我们讲第一课,秋夜。”老师开始读课文:“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突然,老师把课本一下子扔出了窗外:“别人是放一个屁,鲁迅是放了一个屁,又放一个屁!”我们都吓呆了。后来,那位老师死得很惨。
  2
  抗战时期,北大、清华、南开组成了西南联大。当时,还有一个西北联大,由北洋大学、北平大学、北平师范学院组成,西北联大存在的时间很短。因为蒋介石是南方人,他听不懂北方话,对北方人也就比较疏远,那时的当局对西北联大也不重视。所以西北联大没过多久就分开了,分成西北大学、西北师范学院、西北医学院。我当时在西北工学院。当时的教育部长是陈立夫,是北洋大学毕业的,陈立夫当时有个同班同学,叫李书田。而李书田是朱立文的外祖父,他是当时西北工学院的校长。西北工学院由北洋工学院、北平大学工学院,东北大学工学院、焦作工学院组成。
  在西北工学院,因为当时的学校里没有女生,朱立文的妈妈非常红。当时我们经常拿她开玩笑,比如有人问我:“陈之藩你追谁呢?”“李书田的女儿!”我们当时还发展了学校外面卖元宵的和卖皮鞋的小贩的女儿,称之为“元宵小姐”和“皮鞋小姐”。
  李书田做西北工学院的校长,有自己的章程。当时他提出,四校合并可以,但是要考试。按照考试结果评定教授资格,结果考完试之后,其他三个学校的教授都变成了副教授,副教授都成了讲师,讲师则成了助教。北洋确实考得好,教师们都维持原来的级别。结果被贬的人都商量怎么对付李书田,但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只好把他打出去。到了夜里,每人到厨房拿了一根柴火到了李书田的宿舍,叫:“李书田,你出来!”李书田一出来,大家上去一阵乱打。就这么着,把李书田打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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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抗战开始的时候,我是从北京出发,坐京浦路,到亳县,然后走路西北上,大概走十天,过了几个地方,我现在都不记得了,然后坐火车过通关。过通关的时候,我们趴在火车里,黄河对岸的日本人拿着枪乱扫。那种火车,没有窗户,是用来运兽类的,其实那时候,我们还不如兽类,身边到处是鸡屎牛粪。过了通关,火车门打开,正好经过华山,真是漂亮。之后,就到了西安。我在那里住了大概一年多,抗战就胜利了。
  抗战胜利之后,各校开始复校,我们就又开始沿着原路回来。当时陈立夫并没有任命李书田做北洋大学的校长,但是李书田因为战前是北洋大学的院长,就自己跑回来主持北洋大学,自封院长。陈立夫跟他说:战前是战前,战后要教育部任命的。但是他不管不顾,他跟陈立夫说:“你陈立夫跟我是一个班的,我考第一,你考第二十五。”陈立夫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 想看书来

陈之藩:半个民国人(2)
他当时宣称:平均分80分以上的才是我的学生,80分以下的我不要。当时,我有的科目可以拿到满分,但是有的科目,比如经济学,只能拿到60分,平均起来,分。我就给李书田写信,说明了情况。我说,李院长,重要的科目我都是100分,但是像经济学这样的科目要慢慢学的。更何况,,四舍五入,也是80分。李书田给了我回复,收了我这个学生。
  4
  1947年,胡适在广播里讲《眼前文化的动向》,之前我就听他讲了两三次,给他写了信,他回复了。那时候,蒋介石让他当总统,虽然是虚情假意,但是也不容易。我穿着一个短裤,到东厂胡同一号,见到了胡适。就像吴稚晖见到了孙中山一样,别人问他:“你干吗那样敬佩孙中山?”吴稚晖说:“我就是觉得他伟大。”虽然我对胡先生的有些意见并不同意,但我对他也是这样的感觉。
  见这样的大人物,我并不觉得紧张,这是胡先生的高明。他客气地和我握手,请我坐下。不过,胡先生很忙,我进去不到五分钟,贺麟先生去找他了,我只好出来。
  1953年,胡适到台湾去,发现我也在台湾。他见到我,问我:“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问他:“从哪里回来?”胡适说:“从美国。”我说:“从台北到高雄我都买不起车票,怎么去美国?”因为当时留美是一种风尚,所以他想当然地认为我是从美国回来的。
  胡适从美国回来,要有一个秘书来为他打理日常的工作、给他安排日程。当时那个秘书是杨日旭,杨日旭是当时台湾教育厅的厅长陈雪屏为胡适派的。当时我在编译馆做事,忽然有一天,杨日旭和编译馆的一拨人一起找到我,问我可不可以到陈雪屏家里吃饭。这事我当时觉得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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