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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二流堂纪事-第4章

小说: 二流堂纪事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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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真是天真好笑、活泼讨厌的孩子。
  我当时不敢笑,但也不知如何回答。
  有人说,青年是一张白纸,可以画最美的图画,也可以画最丑恶的形状。
  是谁,在这些白纸上乱涂鸦,涂得四不像。
  然而,在抄家的手法和动作上,肯定有老手的培训,也可能是当年抄胡风集团的老行尊。
  但当他们抄到一张放大数倍的北京地图和一卷宋之的墓地的图纸时,便欣喜若狂,则暴露了他们的极端无知。
  八一电影制片厂原来选了颐和园西一块地,因北京市另有需要,要求调换,便给了我一份大地图,以便量地;宋之的墓地图纸,解放初期,对死人都较优待,给你好地,如陈波儿,不仅给两穴地,且全用大理石建筑。但到“文革”时,不少墓穴都被翻得七零八落,宋墓铜像大概也被撬去做纪念章了。
  虽说抄家的主要目标没有达到,但“收获”也还是不少。
  七八个人,每个人带来的大包小包都装满了。
  妻子一直盯住一位拿走她一对金戒指和银行存折的姑娘。
  一位小青年拿着一副裸体女人的新扑克牌,左右晃动着:“这东西你也玩。”然后,放进口袋。
  他们走后,据邻居说,外面放风的有十余人之多,一直排到胡同口。
  我想起在社会主义学院集训班的时候,孙师毅曾提示我注意“二流堂”会被翻出算旧账,我却因为几次大运动都没有动到我,心想大概这问题总是过去了吧。有人认为“反右”时冥冥中一定有人暗中在保我,但决不是夏衍,因为那时他也岌岌自危,自顾且不暇。
  此刻,我回想孙师毅的话是叫我把有一些东西该销毁的销毁,该串连的串连。然而,我当时却失去了警惕性。
  一九六三年,潘汉年的所谓“反革命大案”查明以后(一九五五年潘案在党报上也是通栏大标题,但所占的篇幅只得一半),被假释住在南郊某农场的小别墅。他每周日进城,便来我家,公安部负责人告诉他再等候批示。
  到一九六六年“文革”起,潘又被关押入狱,潘妻董慧匆匆来告诉我和孙师毅,我便纷纷奔告在我家曾与潘会见的诸友,我一个个问:“你们在我家没有见过潘吧?你们看见潘在座就走了吧?你们不认识潘吧?”
  然而,这回我却麻痹大意,失去警惕,事先没有和几个有关的人交谈一下,也就是革命造反派所谓的订立攻守同盟,外调人员当然不止找我一个人写材料,如今在一些问题的提法上自相矛盾,岂不是自找苦吃。
  虽说攻守同盟被发觉罪加一等,你如果自己不说,谁知道你跟谁同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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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哉“牛棚”
“牛棚”一入深似海,从此失却逍遥身。这“牛棚”真好气势,绿油油的琉璃瓦,光滑滑的水磨大灰砖。纵然是夹在两座高楼之间,也不失其雄伟。
  若把它与皇宫相比,也不过是黄瓦红墙与绿瓦灰墙之异而已。
  进入庙堂,好不庄严肃穆,一派祥瑞之气。如今用来禁闭黑帮,正是替天行道。
  我是过了几天太平日子,便不知天高地厚。竟和“革命小将”顶撞起来,关进“牛棚”,岂不活该!
  管理这“牛棚”的负责人,是歪脖司令,他对我表示恰如其分的关切,颇为照顾。
  司令每天要督促黑帮们写各种材料:自我坦白与对人检举,以便了解大势。每天晚上交卷。对我则要求写从三十年代至现在的电影界人物的情况,我说:“尽我的记忆,写一本人物辞典吧。”
  他显出非常高兴。
  于是我买了一本很漂亮的硬皮练习簿,按姓氏笔画编起来,我编得很慢,因为要慢慢地想。
  我也不像别人要每天上交。居然活得逍遥自在。
  

七次抄家
抄家一共是七次,其中有一次是我老婆单位来抄家。抄家的人声明与我无关,我也总得奉陪。也是这个单位,又来抄我儿子的家,我又得奉陪。
  事因他们在抄家中发现一本《修改党章的报告》,我儿子在上面将原来的名字删去了,十一岁的孩子,就已经红得吓人,他认为修改党章,除了毛主席,谁有资格修改,他就学主席的签名式写上:毛泽东。
  而那个单位既属于空军的建制,又是政治嗅觉特别敏锐的政治部,他们嗅出有小反革命的气味,因此只好再辛苦一遭。
  其他还有几起,收获就不大了。
  这几起抄家比第一次有所不同的是,都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进行的。本来嘛,这是革命行动,怕什么?那些青年究竟是初出茅庐,实在天真得可爱。他们把裸女扑克牌抄去之后,也只有夜里关了门才敢拿出来打。
  那几天,大概抄家的革命行动很普遍,我在厕所内听到夏衍的家也被抄了,边谈边得意地哈哈大笑,为的是,他们在抄家中发现夏太太坐在睡床边沿,抄家的人士看到她似忐忑不安,叫她离开,她嚷道: “那是我的东西呀!”原来是两根金条。其他被他们抄去的如古书画、邮票等等均甚为丰富。
  对我的第七次抄家领头的是“歪脖司令”。
  在“文革”那个伟大的时代:朱总司令早已有名无实,彭总则已打倒,在等待最后收拾他的老命。其他的司令不是被打倒了,便是夺了权,只存虚名。现在当权的是蒯大富司令,一声号令,千军万马便立即出发。各地新人辈出,文化部造反派又有陈女司令,“牛棚”这时候,正是它的全盛时期,统治这“牛棚”的最高领导则是一位歪脖司令 (对不起,我至今仍不知他姓甚名啥)。
  歪脖辖下有六七名正副部长,其他司、局、处长数十位。齐燕铭,因为他原是国务院秘书长,被押回去了。夏衍、肖望东、颜金生、陈荒煤、赵辛初、钱俊瑞等,后来都被押回或由北京卫戍司令部送进秦城保管起来。只有赵辛初,他是湖北省委书记,大概此君在位时与人无怨,所以也没有人来揪他。从他后来在干校工作的认真、吃苦耐劳及与人相处以至“文革”后返湖北省委原任,对文化部及干校熟人,有来访或有所求者,都以助人为乐,看来,他的“太平日子”大概不是无因的。
  “牛棚”的热潮已过,忽然有一个姓杨的新调副部长来到,他一到来,便直接进入“牛棚”(他的组织关系大概也交给歪脖司令了)。杨太太因为生了九个孩子,被委任为节育办公室主任。受任之日,她颇有为难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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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专案组(1)
陈伯达曾说他是小小老百姓,被毛主席嘲笑一通。我绝非东施效颦,我在文化部,确是个小小小人物,只因“文化大革命”是一个伟大的运动,上面号召每个人都要触及灵魂。但每个人似乎都怕触及灵魂,于是大家都想找死魂灵来代替,大家都紧张地挖脑袋。
  首先被人想到的是个女副局长,嘴尖唇薄,时常听到她与电影厂吵吵闹闹。给她个衔头也想破脑子,既然是女的,就给她冠上个母夜叉吧。
  但唐某,搞死电影的,一年到头下农村(据说全文化部我下农村的时间最多),忽然有人发现此人与夏衍是三十年代以来的老友,于是大字报一张贴出,它引发了思路。第二张,此人好吃,到南方在吃鱼生,以致住院数月打肝吸虫。接着:唐某是陈沂、潘汉年的走卒,“二流堂” 主……。
  这天,有个政治部的光头干部走到电影局来看大字报,这类干部,政治细胞活跃:“此人可以成立专案组?”他问身旁一个人。真巧,那人曾在八一厂呆过几天,他露出金牙,谄笑一声,细说根由。在此狂风大浪中,各人都想捞一根稻草,使自己不致沉溺,于是一拍即合,决定向造反司令献计设“唐瑜专案组”。但他们对“二流堂”尚未加以重视,只是觉得此人和反革命分子、大右派、文艺祖师爷等的复杂关系,必然大有油水。最少自己也有个安身立命之地,多少人在这时候都想找一个避风塘。
  我与江青无冤无隙。抗日战争前夕,我主编的《联华画报》还替她发表过关于桃色纠纷的公开信。我的专案组纳入她的领导,对我的问题,应该可以获得较为公正的对待了吧。
  专案组的办公室似乎比过去热闹得多,时常有一些穿军服的人来来去去,每逢有军人到来,他们便停止了审讯,大概是听指示去了。
  现在我是属于中央的人了,我的专案组叫中央专案组。人们以惊奇的眼光看着这小人物怎的一跤跌上了天,全国十亿人有几个能获此殊荣!
  后来我才知道,我之跃升中央专案组,正是江青旗手的提拔。
  再后来我逐渐明白,她从大处着眼,小处入手。轻撒网,捉大鱼,那大鱼正在毛主席和她身旁。
  专案组的头头光头和金牙,改用了笑脸、柔声。但我已看出,后面藏着一把刀子。
  审查的重点略为变动,由浅入深。
  看情形,似乎我的这个专案组已与苗子的专案组结成姐妹组了。美院和文化部都有专为“二流堂”而办的小报,那个组的人不时带着问题前来寻求解决,我组的金牙也不时缺席,大概是前往取经。
  我开始提高警惕,三思而后说。一些老运动员(又称老油条)的术语,我开始大量使用:“不记得”;“时间太长了,一时想不起”;“没有这个印象”……。
  光头终于亲自上阵,为我带“路”了。
  “你住在‘二流堂’,那地方叫四德村,你为何老往观音岩那边跑,去找谁,干什么事?”
  “那边有许多朋友,应云卫、史东山、宋之的、葛一虹……。”
  光头截断我的话:“他们都住在张家花园是不是?我问你的是旁边另一条下坡的路!叫做什么垭?”
  我说:“叫枣子岚垭。”
  “对,叫枣子岚垭。去干什么,找谁?”
  “找副厂长冯亦代。我的出版社在中央印钞厂印吴祖光的《风雪夜归人》、张骏祥的《万世师表》,还有一本宋之的的《雾重庆》,三本书。”
  “我问你到冯的斜对过,不是去印钞厂!”说完,他用手狠狠地在桌上捶了几下,额上青筋暴出,狂叫:“死路,死路!”
  这好像人家在形容日本皇军对老百姓的说话:“你的不说,大大的死路!”一样的语气,使我摸不着头脑。我很想说:“太君,死路的没有。”忽然想起这是中国的太君,他看到我嘴唇在动,鼓励我 :“说呀,说呀!”我怎么好说。
  还是金牙有办法,他拿起他的木板:啪啪啪!“装什么洋蒜,死路,死路,找王新衡!”
  几下板子,把头脑打清醒了,原来说的是“漱庐”,军统局属下的一个特务机关,是王新衡办公的地方。
  专案组挂上中央的招牌之后,似乎颇有新的气象,人员方面也由原来的四个人增为五个人。
  光头的开场白中透露,其主攻方向大概是直向“二流堂”,因为这是一个叛徒、特务、反革命分子成堆的地方。
  他说:“你把‘二流堂’堂员是哪些人,详细说一说。”
  “‘二流堂’没有堂员,只是一些朋友住在我那里。”我把住过那里的人名念了一遍。
  “黄苗子呢?”那个新来的人插嘴了。
  “他没有住在我那里。他跟‘二流堂’没有什么关系。”
  “那你为什么到他的办公室去,你看到什么人?”
  “我去找他谈生意。他要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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