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传媒-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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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木犹豫了一下,说:“吕笙南。”
“吕博士?那个心理学家?”沈经理声音似乎在颤抖,“老板,这个吕博士是你的朋友,我这个做员工的本来不该说什么。可是……你知道我每次见到吕博士时有什么感觉吗?那是一种被目光刺进大脑的不安与刺痛。在他面前,仿佛你心底最隐私的秘密都止不住要往上翻滚。”
朱木身上也有些发寒:“为什么我没有这种感觉?”
沈经理苦笑:“也许是我对危险的触觉太强烈了,也许……他每次面对你,是不是脸上都挂着笑容?”
“对。”朱木想了想,“自从他从美国留学回来,脸上就常带着一种自信与从容的微笑。”
沈经理叹口气:“老板,今天晚上咱们不定会遇上什么惊人的事。我当了半辈子兵,习惯了每个环境都是战场。如果我今晚把命扔在这里,也没什么抱怨的,只希望老板能善待我的家人。”
朱木脸上勉强挤出笑容:“放心,吕笙南不会要我命的,无论他有什么秘密!如果今晚你有什么不测,我会把你以后二十年的工资送给你家人。”
沈经理二十年的工资将近百万。他长长叹了一口气,握握朱木的手:“谢谢老板,走吧!”
沈经理轻轻扭动门把手,门无声无息裂开个缝,他斜身滑了进去。朱木跟进去,刚将门关上,外面浩大的雨声顿然消失,仿佛被一把利剪突然剪断了一样。别墅的隔音效果居然如此好。
沈经理调整了一下电筒的光圈,仔细打量周围的形势。拳头大的光斑在墙壁与家具间游走,照见上面浓重的灰尘,看来真的是很久都没有人住了。一楼有四间卧室,两人缓慢地移动着脚步,向其中一间卧室摸去,木质的地板在脚下发出空洞而单调的声音,仿佛是两人沉重的心跳。
到了卧室门前,沈经理侧耳倾听片刻,拧了一下门把,铜质把手发出“咔哒”的声音,门却没有开。他掏出一根细铁丝,把电筒含在嘴里,专心致志地开锁,过了片刻,又是“咔哒”一声响,锁开了。轻轻推开门,一股冰冷的寒潮像冰墙一样扑面而来,两人的肌肉同时收缩,那股冰凉仿佛有生命力一样贴在他们的肌肤,钻入他们的骨髓,同时一股浓重的福尔马林液体的味道蹿进鼻孔,令人窒息。
两人屏息凝神,沈经理从衣兜里掏出一只大号的手电筒,光束一照,朱木顿时毛骨悚然,一声惊叫冲到了喉咙,他拼命捂住嘴,口腔里发出可怕的呻吟。两人的旁边,竟然伫立着一具白森森的骨架!脱尽了血肉的骷髅咧着嘴,两排白森森的牙齿表现出令人惊恐的笑意,黑洞洞的眼眶深不可测,正和朱木的视线相对。旁边是一个玻璃容器,一对剥离出来的眼珠浸泡在液体里。
沈经理手臂颤抖,手电筒的光束颤动着扫过了整个空间,难言的恐惧随着光束的闪动弥漫了两人的身体。这间房子空间庞大,足有五六十平方米,中间有两排架子,放置着各种玻璃容器,里面浸泡着数十种人体器官,原来这里竟然是间生理研究室!
沈经理喘着粗气转回身,冲朱木摆摆手,两人离开这间研究室,直到关上门,割断屋里的寒气,两人才如释重负。这时候,朱木才意识到自己的腿在不停地颤抖。
“老板,”沈经理凑近他耳朵,“这个吕博士看起来不寻常哪!如果是研究心理,似乎不需要这样复杂的研究室吧?”
朱木面部的肌肉有些痉挛,好久没有说出话来。沈经理接着又走向另一个房间,手一扭门把手,“咔嗒”,门居然开了,吓了他一跳。手电筒的光芒射进屋子,朱木紧张地盯着,然而预想中恐怖的场景并没有出现,无数的报刊和书籍堆满了他的视野。朱木松了口气,接过手电筒查看,除了一些心理学杂志,就是世界各地的报纸,《纽约时报》、《华盛顿邮报》、《朝日新闻》,等等。发行日期最近的居然是昨天。吕笙南究竟有多大的财力,居然能及时收集到全世界的报纸?朱木对自己这个朋友未知的一面充满了恐惧。
另一间屋子里也没有恐怖的事物,里面安装了各种各样的仪器,朱木只认识心电图和脑电图仪器。
“咱们……上楼看看吧!”朱木的声音有些嘶哑。
沈经理换上了聚光电筒,两人顺着光斑的指引,一前一后摸上了楼梯。楼上是一间小会议室和三间卧室,其他两间卧室除了家具什么也没有,另外一间明显有人居住,床上有被子,书桌上有烟灰缸,还有一台电脑。
朱木从烟灰缸里捡起一根烟蒂看了看,云烟,吕笙南常抽的牌子。
“这里是吕笙南的卧室。”朱木顺手打开了电脑,“如果有什么秘密,电脑里一定有。”
电脑运行了几十秒,弹出了桌面。朱木移动鼠标刚要打开硬盘,一股阴森森的冷笑声在房间里响起,那声音悠远、无力,似乎是人濒死时从身体内部涌出的叹息。两人顿时汗毛直竖,惊恐地四下张望。沈经理手里的手电筒四处乱扫,也顾不得隐藏形迹,低声喝问:“谁?快出来!”
那声音似乎在笑,似在喘息,阴森、冰冷,带着沉闷幽远的回声,似乎是从地底通过一个洞口涌上了地面。朱木正在惊恐,沈经理一把拉住他:“老板,你看!”
朱木顺着他的手指望向电脑,顿时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只见电脑的桌面慢慢地发生了变化,屏幕一下子黑了下去,形成一片深邃的黑暗,在这黑暗中,又有一个庞大的未知的东西在孕育。片刻之间,那个东西已经成形,却是一个双眼紧闭的人头!人头的眼睛里慢慢淌出两行鲜血,嘴里似乎有个东西挣扎欲出,过了片刻,嘴唇“刷”地掀开,白森森的牙齿缝里,几只柔软的爬虫扭动着身子钻了出来。
朱木紧紧抓住沈经理,大口喘气:“这……这是病毒!这不是真的!”
“这不是病毒,这是真的!”一个声音突然说。
朱木愕然,望了望沈经理。沈经理这种胆大包天的人物也陷入极端的恐惧中,嘴唇哆嗦了半天,说:“老……老板,这不是我说的!是……它!”
朱木努力将视线移向电脑。果然,电脑中的人头露出阴森森的冷笑:“现在,你应该认出我了吧!”
朱木望着画面上的人头,那面容果然有些熟悉。沈经理却惊呼了起来:“是他,是周庭君!《商城都市报》的周庭君!苏霓从财富大厦跳楼那天,他到财富广场宣布发生了印刷事故,让我安排人手帮他!没错,是他!”
朱木不认识周庭君,仅仅是在前些日子吕笙南受邀参加一个电视访谈,因周庭君也是嘉宾之一。朱木在电视上见过他而已。此时一看,画面上的人头依稀便是周庭君。可是,他不是坠楼摔死了吗?吕笙南的电脑里怎么会有他的影像?
“没错,我死了,我又回来了。”电脑上的周庭君仿佛能读懂他们的思维,“因为地狱有个缺口!”
“地狱有个缺口!”朱木骇然惊叫,“吕笙南今晚刚刚说过这句话!”他有些丧失理智了,居然指着电脑喝问,“说,你是不是吕笙南安排的?”
周庭君的脸上露出极富人性化的冷笑:“吕笙南,你没想到吧?你能杀死我的肉体,你却杀不死我的灵魂。我虽然被镇压入十八层地狱,但我却在地狱中找到了一个缺口!”周庭君龇牙狂笑,“我的灵魂又复活了!又回到了这花花世界,颠倒世间!你每天在噩梦中和我相见吧!哈哈哈……”
朱木与沈经理赫然相望。周庭君坠楼案轰动一时,成为不解之谜,竟然是吕笙南杀死了周庭君!而现在的场景也并不是吕笙南安排的,吕笙南本人也受到了难言的困扰,不知道怎么回事,被他杀死的周庭君竟然可以通过电脑向他展示自己的存在,向他报复!
“怪不得今晚我见到吕笙南,他神情憔悴,两眼无神。”朱木喃喃地说,“可是怎么会是吕笙南杀死周庭君的呢?周庭君在报业大厦坠楼的时刻,我和吕笙南恰巧在现场目睹了他的死亡啊!”
沈经理也百思不解:“听说周庭君坠楼前那晚,在他的住宅小区也发生了一起疑似坠楼的事故,可是却没有找到坠楼者的尸体。是不是周庭君就在那天晚上死了呀?”
“不会。”朱木摇头,“据说就在那天凌晨三点,周庭君还去过印刷厂。而我和吕笙南去报业大厦时,我提前打过电话,报社的人说周庭君已经去上班了。你不会说是他的鬼魂去上班又摔死了吧?”
沈经理无言以对。这时候,电脑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幽暗、深邃的洞穴,周庭君正在洞穴里缓慢地爬行。他的身后,似乎还跟着一个“人”——一个女人。
爬行中的周庭君扭头狞笑:“吕笙南,你看见了吧?我从地狱爬出来了,而且还为你带回一个礼物。这个礼物,你追寻了二十年,可你却把她亲手送进了地狱。我在地狱里找到了她的灵魂,我为你带出来了,我们一起逃出了地狱的缺口。”
两人这时忘记了恐惧,一起凑过去看,却看不清那个女人的面目,她一心一意辛苦地爬行。周庭君得意的笑声仿佛一个回音:“我把她送给你。可是你得拿一样东西来换,那是你所厌恶的、憎恨的、想彻底毁灭的,却是我所热爱的、崇拜的、拼了性命去追求的。如果我拥有了它,我就回到地狱,把这份礼物留在人间;如果你拒绝我,我俩就重新回到地狱,连同你的灵魂。来吧,吕笙南。来吧,来到你久已遗忘的黄崖岛,和我们的幽灵相聚,和死在你手上的灵魂跳舞……来吧……来吧……”
余音袅袅,渗透人的骨髓。
“黄崖岛?黄崖岛在什么地方?”朱木自言自语,“周庭君想要的东西是什么?他要送给吕笙南的礼物是谁?”
“黄崖岛……”沈经理也陷入沉思,“好像听说过……我想起来了,我刚参军时,部队的教官是福建闽南人,他说过离他家不远有个荒僻的岛屿就叫黄崖岛。”
“福建闽南?”朱木猛然醒觉,“明天一早吕笙南就要乘飞机飞往福州了呀!他是要赴周庭君的幽灵之约!快,咱们回去,我也要飞往福州,一定要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沈经理切断了电脑的电源,两人匆匆退出了别墅。外面的夜空依旧深不可测,大雨滂沱。
他们从原路跳出别墅围墙,钻进奥迪车,绷紧了一夜的神经才松弛下来。朱木发动汽车,疾速驶出了凤凰山别墅区,朝市里开去。沈经理望望手表,已经凌晨一点了。天空依旧狂暴不休,闪电狰狞,雨线激飞,这一夜遭遇的离奇与恐怖,超过了南疆战事以来二十多年的总和。
沈经理望着凝神开车的朱木,也许,未来还有更离奇的事在等待着这个年轻的总裁,但那似乎不会跟自己再有什么联系了。
这一夜,傅杰从梦中醒来。楼外昏黄的路灯漂染着窗户,仿佛一层半透明的人体脂肪。卧室像一个盒子,装满了黑暗与黑暗中的迷梦。身边躺着一个修长的暗影,那是妻子黄夜沉睡的姿态。傅杰在黑暗中睁大眼睛,倾听着客厅里若有若无的钟摆声,仿佛是凌晨一点了,外面下着雨。这是古代计时的子时,阴阳交替的时刻,意志空虚,灵魂缥缈,阴寒与邪气最容易侵蚀的时刻。
傅杰闭上眼睛沉沉入梦。他的手依旧搭在妻子的大腿上,感受着那部分肌肉的丰腴与弹性。它本来是完全属于自己的,可是却被另一个男人的肮脏的手腐蚀了,散发出那个卑劣的男人腐臭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