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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长安幻夜同人)谁辨他乡与故乡-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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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乾佑一愣,随即火冒三丈,“混账!谁说我军无将的?!”他清楚地看见对方眼角讽刺的意味,于是火气更盛,“皇甫端华,我奉劝你最好收敛些!你再能打仗,当初也不过就是我手下败将!”
  “是啊!”端华挑眉,眼底神色冰冷,“在下也正对此事奇怪得紧呢!想当初我在唐军效力时不过一个小小裨将,不曾立下任何战功,将军您怎么就那么费尽心思地要招降在下呢?——连在下这样的败军之将,都当了稀罕,您说您这不是军中无将是什么?”
  “你……!”崔乾佑给他抢白得目瞪口呆,他不知道这小将居然还有这样的口才。
  皇甫端华懒得看他一眼,他转身欲走。
  “等等……别怨我不曾警告你,皇甫端华,你这么说话,还想不想给自己留后路了?!”崔乾佑大吼。
  “退路?”一丝笑容浮上他嘴角,端华转了半个脸,乜斜地看着崔乾佑,“我当年在金吾卫的时候,说话比如今还要唐突,您还没领教呢。”没等崔乾佑再次暴跳如雷,他已经一甩衣摆转身就走。
  “在下领命——告辞!”
  一些晶莹的水光浮现在端华的眼角,但他疾步而行,那些水光很快就干涸在风中了。
  退路?他还要退路做什么?他皇甫端华,已经失去立场,无法在天地间立足了。他早就听说了——也该料到,当时误传自己叛变,皇甫家立刻上书李隆基,毫不留情地将他逐出家谱,不再认他这个儿子了。好罢,他原本也无所谓。
  原本,这世上,能全盘接受他唐突语气,并且依旧温柔的人,也只有一个。如今连这个人他也失去了。
  他之所以活着,只是有个执念,想再见李琅琊一面,无论用何种方法。
  仅此而已。
  房琯大军终于出发。房琯把军中事务统统交给了给事中刘秩与李揖二人。此二人皆为进士出身,哪里能多懂兵事,不过读了些兵书,能将兵法讲的滔滔不绝而已。房琯却也一厢情愿,认为这二人必有大才。
  “叛军人数众多。”
  有人如此劝过房琯。但老丞相不听。他把军队一分为三,按照常法三路进军。副将杨希文率领南军,刘贵哲率中军,李光进率北军。中北二军为前锋。事务交与李揖与刘秩。
  朝堂上大臣们吵成一团。房琯亲自领兵出战,反对派大臣们找不到发泄对象——便是房琯在此,他们大约也不敢说什么——只得把矛头对准为数不多的支持房琯之人——只苦了这几人,在朝堂给人指指点点一刻不停。
  李琅琊始终一言不发,他对一切都采取冷漠而回避的态度,只求独善其身,不求功业。其实他看得分明,当年潼关他曾经亲身感受到宦官监军的大弊,此番弄两个进士出身、不知兵事者监军指挥,将领与之必然失和。这和宦官监军相比,并不高明到哪里去。李亨那边他自知劝不动,于是亦不去劝。
  他其实是蔑视这样的自己的。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变化,自己正在变得更加圆滑,更加……像一个为官者。李琅琊明白,自己也好,房琯也好,还有其他人也好,甚至是……当时的皇甫端华也好……不管有多少矛盾,其实心里都是想为国效力的。可为何大家聚在一起,就如此之难呢?

  第 66 章

  (六十六)
  秋意已经渐深,自房琯大军出征以来,灵武已经有数日不曾下雨。天干物燥的状况下,朝中有几位大臣府上连着走了好几次水,此事经由所有人互相一传,立刻变得微妙起来,有人说是不祥之兆。李琅琊本来心中不安,被朝堂上人心惶惶的议论这么一搅,更加觉得烦躁之极。结果有一日他终于在朝房里摔了茶盏,指着几个造谣生事的甩了脸色。给门下省丞相这么一顿数落,那些官阶较低的,也不敢多言,只是私下议论,人人都觉得李琅琊如今脾气越来越差。
  李琅琊也气急败坏地发觉,自己以前那种好脾气不知哪里去了。他说是不管事,其实自从房琯大军出发,他心中就一刻也不曾安生过。要说他心中不急,那是自欺欺人。
  颜月筝也发觉丈夫的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她知道他是劳心太过,可她劝不住。
  风在庭院中扫起满地的落叶,干燥的沙尘被扬起来,吹上窗棂。李琅琊下手中折子,想去关窗。他伸手去推那窗扉,却突然感到胸口一阵阵隐隐的钝痛。勉强关上窗子,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谁知道喉咙里一下弥漫开了浓厚的血腥气。李琅琊心中一惊,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擦擦双唇,拿下来看时,素白的手指上虽然什么也没有,但口中血腥气依旧浓重。李琅琊走到桌子前,抖着手端起冰凉的残茶一口饮尽,咬着牙全数咽了下去。
  他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其实他早就怀疑自己身体出了岔子,早在长安城的时候,种种征兆就已经暗暗显了出来。
  他根本没和妻子提此事,但是他没料到病来得那么快,快得来不及他自己悄悄去找太医。也就是第二日晚膳的时候,颜月筝注意到了他时不时压抑着的咳嗽声。
  “你怎么了?”
  “啊?——有点伤风。”李琅琊拿箸的手指顿在半空,然后收回,不动声色地想掩盖过去。可那些咳嗽实在不合时宜,李琅琊起身,掩着口疾步往外面走。
  颜月筝站起来便跟着跑了出去,美丽的女人身上长长的云锦,在夜风里随着她的步伐飘动着。
  李琅琊扶着廊上柱子,颜月筝看见他举起素白的衣袖轻轻擦着嘴角。颜月筝的脸上蒙着一层冷冷的月色,她慢慢走过去,冷不防一把抓住李琅琊衣袖,借着朗朗的月色,她看见那只袖子上面有几丝深色的痕迹,一种浅浅的血腥气在风里很快散尽了。
  她喘着气看着他,突然扑到他怀里,把他死死地搂住。李琅琊也不挣开,也不回应,半晌他才抬起一只手拍拍妻子乌黑光亮的发髻。
  “月筝,不必担心。我明日便去找太医。”
  “你这是在自己糟蹋自己啊!”颜月筝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你要有个好歹……我怎么办!你要我怎么办!”
  李琅琊僵着身子,他转身往廊子那头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突然问出的一句话,叫颜月筝全身一颤。
  “我若是命不长久……你就找其他人嫁了罢。”
  “……我不。”女子娇柔的身体挺得笔直,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两人的目光绞缠在一起,倒像是一场不同寻常的对决。半晌后李琅琊轻轻叹了口气,收回目光。
  在某些方面,他永远不如妻子坚强,永远抗不过她。
  李琅琊对着颜月筝伸出一只手。“我明白了……月筝,你过来。”颜月筝一愣之后立刻明白过来,于是粉脸一直红到耳根,但她的眼里渐渐浮上一层浓重的悲哀。
  ——因为她不愿离开,所以他想留下子嗣给她是么?他就那么想死?
  “愣着做什么?”李琅琊见她不动,干脆一把抓住她手腕把她往房中带去。
  心中纵有千般不甘,万般怨恨,又能如何?颜月筝殷红的唇被自己咬出了一个深深的惨白印痕,她的抵抗很是微弱,也很是不坚定。
  这边安守忠在离咸阳几十里处按兵不动,当听说灵武朝廷派的是宰相房琯统帅军队时,安守忠不禁拍手大笑,一介迂腐老书生还想统帅几万大军?他知不知道兵书上写的东西其实只能做参考?战场波诡云谲,哪里是兵书上区区几行字就能说清楚的?这边正在嘲笑灵武朝廷鼠目寸光,那边兵士就来禀报,说是崔乾佑将军派来的援军已至。
  “走,去会会。”安守忠站起来。先前送来的书信已经说了,此番带兵前来的,是唐军降将皇甫端华。他带了一万人前来。安守忠其实觉得奇怪,一个降将,无论如何也不能信任的,崔乾佑给此人这么多士兵,就不怕他带着士兵倒戈回去。
  其实崔乾佑的部下也问过此话。当时崔乾佑哈哈大笑。
  “他哪敢!以他这身份回去,还不立刻就被灵武朝廷料理了!”
  “可您看那小子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更何况他本来就是为救颜钧……”参军小心翼翼地凑上前,“他没准真的什么事都做得出!”
  崔乾佑收敛了笑容,狠狠地剜了部下一眼。
  “老子爱让他带!你们少多嘴。”
  部下噤声,当下不敢复言。
  “在下皇甫端华,见过安将军。”帐外年轻将军抱拳行礼。
  安守忠跟几个幕僚站在帐内,从撩起的帐门处打量着皇甫端华,也不说话。几乎是一见面,安守忠就感觉到某种不同于一般武将的气氛。一般来说武将性子大多比较豪爽,聪明的虽然也不会心直口快,但是至少没有像眼前这人一样的清冷——甚至可以说是冷漠。端华依旧未着铠甲,那身黑衣随着庭下微微的风不断飘动,显出全身干净利落的线条。年轻将军俊俏的面孔上毫无表情,完全是公事公办的样子。
  “将军……就是听说这小子连下三镇……”
  “有意思。”安守忠抬起一只手抚摸下巴,眼里闪动的全是饶有兴味的笑意,“崔乾佑倒也真是能耐,这样的人都能招降了来。”
  当天晚上安守忠就明白崔乾佑这招降实在是个英明的决定。
  开始安守忠手下还有些偏将对新来的皇甫端华抱有抵触,加上对方乃唐军降将,自然是看他不起的,故不愿让他参加晚上的例会。安守忠不动声色地平息了手下的怒火。于是皇甫端华坐到案前的时候,便发现有些偏将故意扭头不看自己。
  他笑了笑,心中释然。一个连自我立场都已然失去的人,哪敢奢求他人的尊重?
  “将军要驻守此地,等待房琯军队?”
  “……是。你有什么建议,说说。”安守忠坐直身子。
  “请恕在下不能同意。”端华轻轻施礼,但谁都看出来,他那个动作里并不包含任何的尊重意味,“将军当继续进军,直会房琯,不可在此等候。”
  “为何?”安守忠看着他,“想来房琯离咸阳也不远了。”
  皇甫端华站起身,他剔透的黑色眸子毫无表情地凝视着安守忠。“房琯一介书生不会打仗,在下曾与之有过数面之缘——”他顿了顿,因为他看见其他将领眼中分明的轻蔑意思,“虽然那时在下位卑无缘与之交谈,但从他人语言中了解,此人在战事方面,总爱僭越。”
  “怎讲?”
  “就是分明不懂战事,还要指手画脚。”端华毫无生气地笑了笑,语气平直,“战场变幻,将军若坐等,必给迂腐之人以机可乘,只能进军,房琯等人不善应变,军中又大多为文官,只有突遇,才能使之措手不及。”
  帐内陷入一片沉默。有些人想要说话,可想想此人说的似乎确实有道理,只能咬牙不言。
  “何况,我……我军兵少。此地乃是平原,若是正面作战,不占便宜。何况……何况房琯后方官道畅通,粮草运输相对便捷,若是我军久持而不能西进,后果——”皇甫端华顿住,“罢了。将军英明,在下何必多言。”
  “……我凭什么要信你?”安守忠快速思索着,却近乎戏谑地打量着皇甫端华。
  修长的手指在黑色衣袖的掩盖下紧紧地握起,刀柄上的花纹硌得手指生疼。于是所有人看见那个黑衣小将站起来,高挑的身子微微弯下去。
  “在下随便一说,将军若不信,就请自便。”
  这种轻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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