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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赛金花本事-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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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瓦德西返国,赛因打死一丫头,入刑部狱,同牢者有革命党沈×(上海《苏报》案主角),有老官僚苏元春(法越之战,彼在镇南关亲与其役),号称“三名狱”。后来由刑部发至苏州,长州、元和、吴县,三堂会审,有人从中帮忙,乃得释放,到上海再挂牌子,仍名赛金花。后嫁与津浦路小职员曹某,感情甚好,直至曹死,三度到上海挂牌子,在大舞台隔壁,仍名赛金花。
  “遇国会议员魏某,与之结婚,时已五十岁左右,约在民国二三年之间也。余最后晤赛,即在此时,赛神气尚好,惟涂粉甚厚,细看可见其皮已皱,喜着男装。关于《孽海花》,赛曾提出二点抗议:(一)不承认是轿夫的女儿;(二)不承认渡欧与船主发生关系,其他均未提及。
  “赛确懂外国语,至少会说英、法、德三国语,文字则不识。至说他不懂一句外国语,言之过火,试思赛与瓦德西前后有两度密切关系,时日又非三天二日,焉有不懂一句德国语之理乎?“赛金花谓予因情场失败而作《孽海花》,予于上述谈话中已指摘其谬,今再略述予著《孽海花》之动机。光绪三十年,余因病休养沪上,创小说林书局于上海。苏州金一(字松岑),投来一稿,题名《孽海花》,计六回,余为之修改,且函商以赛金花为经,以清末三十年朝野轶事为纬,编成一部长篇小说。金一复函谓无此魄力,乃全委之于予,故第一版的《孽海花》第一回尚系金一手笔。余作《孽海花》第一册既竟,岳父沈梅孙见之,因内容俱系先辈及女人轶事,恐予开罪亲友,乃藏之不允出版。但余因此乃余心血之结晶,不甘使之埋没,乃乘隙偷出印行,时光绪三十二年也。《赛金花》初署东亚病夫著,无人知东亚病夫为谁氏,但友人林琴南在《贼史》序上,揭明《孽海花》为曾朴所著,一时向余打交涉者甚多。至于《孽海花》之内容,诚如林琴南在《红礁画桨录》序上所说:《孽海花》非小说也,乃三十年之历史也。惟小说着笔时,虽不免有相当对象,遽认为信史,斤斤相持,则太不了解文艺作品为何物矣。”
  赛金花赛金花一生之艳迹,不特于青楼史中可与李师师苏简简并传,而其经过,尤于历史有关。庚子之役,联军入京,都人士之赖以保全者,有口皆碑,至呼之曰赛二爷,直欲与当代伟人,分其一席。延寿寺街长元吴会馆,地属德军管辖,为德兵作践,牧马于其中,经赛一言,立即迁让,而不遭郑人之毁。即此一端,其有功于社会非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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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孟朴述赛金花事(2)
今东南园王长林宅,曾为所寄居。陕西巷由醉琼林改建之华丰楼,曾为香巢,至今人视若乌衣门巷,犹系念于夕阳,足征其去思之永。
  其寓居城内高碑胡同时,车马盈门,不啻张其艳帜,巡城者念其前尘,不加驱逐,劝令他徙。一度税驾于杨梅竹斜街之鸿升店中,访者仍不绝,足见为人所美仰。生平所遇,据所自述,政界以尚其亨,伶界以余玉琴,堪居第一,其余均属自郐。入民国来,久已无闻。
  昔岁闻顾巨六言,寓居京市中,江关倍形其萧瑟,有友人请与商。
  为介绍作《孽海花》之貂续,以岁事匆匆未果。今庚有人宴于泰丰楼,座有记者为之宣传,顿觉风雨满城,龟年重唱。某校办游艺会于哈尔飞,请其演说,以资号召,时已夜半,台上“空城计”犹未下场,致误法定钟点,座客迫不及待,哄之使下。又以见人之好奇,有一人往访,不欲与谈,故意装傻,以作孺悲之拒,手段实不减于当年。说者谓赛之成名,幸挂一洋牌子,虽然牌子挂做洋式,而不为之走狗,亦未始非风尘中之人物也。(素)
  

赛金花之生活
蛰居故都之赛金花女士,日前以染病闻。一时各报争相登载,足征此三十年前艳誉满全国之名妓,为社会人士所关怀也。昨传文学家刘半农,将为其著本事,使赛氏之生平事迹得以永垂不朽。
  记者昨因事赴南城,便道过香厂居仁里十六号赛寓访谒,讵赛忽表示刘半农为其著本事事,将中止其动笔,且将于春暖后返江南故乡。志往访情形如次,想亦读者所乐闻也。
  记者抵赛寓,经阍人让入赛之卧室后,时女士正与一中年妇人,谈笑甚欢。闻记者入,笑谓故人别来无恙?记者睹其花容娟好,行动姗姗,已知其日前之病,早已霍然矣。稍事寒暄后,老媪捧炒米茶至。女士曰:年来侬身体粗安,精神亦好。侬固无所患,所患者贫耳。入冬以来,不出大门一步,客堂不燃炉,煤火不出卧房,君试看此屋之尘埃暗谈,便知垂暮之人,潦倒懒惰,殊非敬客之道。
  回忆四十年前,君诚能曲膝谈心,流连绣阁,其乐有逾王者,曾几何时,而鸡皮鹤发,老迈龙钟,不复为世人垂青矣!言讫不胜欷。
  记者见其追怀往事,感慨悲兴,欲以他词乱之曰:女士别乡二十年,近有音问否?赛欣然答曰:故乡侄女新寡,日前来信促侬归,意甚殷勤,缘侬今年为六十花甲之年,侄女执欲促侬返乡,为作六十正寿,并欲以老太太事侬。而侬遍历沧桑,此日殊不应受人拥戴,尤不好此虚荣,然此亦儿辈孝心,侬殊不忍过拂其意。况侬先母迄仍停柩未葬,久思返乡为择茔安葬,了此一生大事也。但侬孙现在本市师范大学读书,侬又恋恋不舍,俟再加考虑后,春暖花开,即能启行也。记者忽忆赛曾言其生日为十一月某日,故知其拟返江南,或能实现,但其老境堪怜,又不禁为之太息。旋即询以对刘半农将著《赛金花本事》,女士表示如何?赛闻之,暂未置答,即离座至案前屉中,取来字条一纸,记者审视之,乃关帝庙之灵签也。记者固知赛奉神敬狐,口口不离大仙,事无巨细,俱请教于关帝,故家藏关帝庙签,积数百张(去岁关公附身赛氏而有显圣之事,记者已述其事于本报),方赛之取签出,记者即知其必为著书事而求签也。旋赛郑重言曰,刘半农先生为侬著书。侬原已同意,惟昨祷于关帝之前,竟得此签,今请阁下读之。记者遂慢读一遍,中有“枉费心机”
  等谶语。赛曰:由此一语,可征著书事无稗益也,故侬将阻刘氏中止动笔,一俟侬转运后,再行动笔著作。记者唯唯,盖赛敬神之虔,较一般好佛者尤甚,签语若此,赛必尊之不敢稍违也。记者附和其说后,赛旋将签复藏之屉内。时已薄暮,记者因有事即起而告辞,赛固欲留饭,记者再三却之,赛知余性固执,亦不再挽,即云,贵客无暇留止,当以薄礼奉赠,即饬媪取葡萄一匣出,并云:此为客岁庭树之果,已为君藏数月矣。记者视之,白霜甚厚,已半成葡萄干矣。
  赏其味,甘而适口,并有异香,不禁称赞。笑曰:此为西藏种,侬三年得之于友,插之成活,成此巨架,每当春夏之交,含苞欲放之际,奇香由花蕊中吐出,香闻里许,侬品茗其下,辄乐而忘贫也。记者回视院内,有黄土堆如坟然,乃悟即葡萄之根也。记者称谢饱载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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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妓赛二爷
逊清名妓赛金花,人海浮沉,阅遍沧桑。戊戌变政,庚子拳匪,民国成立,皆躬亲遭逢。晚年适赣人魏金溪,魏故后,赛金花即来京居住。近日忽盛传染病甚重,记者以庚子时,赛于地方有功,一般久住燕市者,颇多关心。昨特赴赛之寓所访问,兹将详情志于后:赛寓南城一贫窟中,门口贴有“江西魏寓”字样。叩门后,一四十许之男仆出。记者说明来意,当承导入。其院极窄小,长可两丈,阔仅五尺,有房两北间,东房一间,并有黄土两堆,几占全院四分之二地方。赛寓东首北房,门上挂有麻色门帘一块。时有一年约五十许之老妇迎出,即为赛之女仆顾氏也。赛亦迎出房门,赛病已稍愈,精神渐佳。屋中什物凌乱,几若无人居者,桌上供有佛像,炉中余香犹袅袅,壁上悬有已故名士樊樊山、易实甫诸人之字画。
  落座后,赛以一名片于记者,上印有“魏赵灵飞,彩云,适魏金溪”字样,略作寒暄,遂作如下之谈话。
  赛金花一生遭际,悉如去岁报载。彼适魏金溪后,生有一子,先魏夭亡,侄一,颇为不肖,赛对其早视同路人。孙一,现在天津读书,且于去岁完婚。京方仅赛个人居住,及男女仆各一,晚近赛以青灯黄卷,企图了此残生,以老境坎坷,生活颇为拮据,日以粗茶淡饭充饥。幸有二三戚友,从旁援助,尚不致有冻馁之虞。日前确曾患感冒,数日即行痊愈。赛言谈之际,不胜感慨,大有恨不脱去此臭皮囊之意。言及国难方殷之事,赛述及庚子事,如数家珍,据谈:侬老矣,其奈不能出力何。可见此英雌,对国事始终关心也。彼对今摩登女郎之摩登,颇为不满。谓:革新应由思想上革新,不应从外表上革新,学此外国皮毛,骨子里还是老腐败,究有何益?最后并允将平生遭际草出,送记者代为发表,记者当表示谢意。辞出时,赛谓:去岁曾见君,今年又承君光临,不知明年尚能与君相见否?记者亦为之然。赛有哈叭狗一对,作黑白色,毛极长,颇慧,恒卧赛之身旁,赛不时以手抚之,并谓相从已十余载,确为其唯一之知己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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蛰居天桥之赛二爷
蛰居故都之魏赵灵飞(即赛金花),现已六十有二岁,家徒四壁,异常困苦。近复以贫病交加,卧床不起,日前曾濒于危,凡稔悉魏之历史者,莫不对之系念。本报记者今晨特赴前外居仁里魏之住所探问,至则一间矮房,院落荒芜,人声寂寂,仅数活泼可爱之小犬穿插点缀。经一男子引记者入,屋内萧然,虽尚有数件古老之纪念品陈列案上,余则均破旧不堪,加以房小,愈显其穷困。一妇人与记者礼毕,指一榻谓:太太病尚未好。记者至榻前,则见魏卧倒床上,污旧之被褥,零落横陈枕边,有旧烟灯一,已无灯罩。魏衣甚褴褛,初不料具有光荣历史之一名花,竟至如此也。魏与记者见礼后,首叹谓:一场病几乎殒命,我初想以我之身,竟丧于此等污破之小房耶!大夫曾谓我如一盏灯,将灯油耗尽,即行熄灭,今竟十愈七八,实意料所不及!妇人继谓:此实皇天保佑。经记者询问,方知该妇姓顾,乃魏之佣娘,随侍魏已二十五年,男子则系顾之弟也。
  魏谓:此次症候系肚子与嗓子均疼痛,昼夜吐泻不已,且喉肿不能下物。自本月废历初三起,即不能饮食,上星期日为最危险之一日,彼时彼二人(指顾姊弟)焦虑啼哭,一筹莫展,旋幸经中亚医院陈院长及刘采宸大夫施以治疗,现已大愈,而陈刘此次之不取分文,其侠情热肠,尤为我所感戴。现喉肿已去什八,惟乃不能咽物,昨偶食藕粉少许,不久后即吐出。我现面色虽佳,精神亦好,然内热上升,不能饮食,已及旬日,竟亦不饥饿……魏继叹谓:我生数十年,从未受此等折磨,喉间尤不曾肿起。沪上排演我之事迹,本约我前往,惟因贫病不已,殊难尝长途跋涉之苦。我自去夏参加水榭一艺术界餐会后,迄今未尝出门游览,贫病固一原因,而我之素惧照像,尤为不出门之原因。魏言至此,复以手指小犬谓:我共蓄此小犬六,平日跳跃卧榻,此次卧病,即不准其上床,小犬复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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