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入梦之怡殇 经典收藏版-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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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闹!这孩子已经没有了,你叫太医快去开方吧。”他板着脸说。
“你骗我,我听见了,还是保得住的,我要这个孩子好好的,我要他留下来!”我皱着眉转向太医,“太医,求你一定要帮我保住!”
胤祥扭头使个眼色给太医,挥手叫他出去了,然后两手握着我的肩:“不要任性了,孩子已经没有了,你调养好自己是真的!”
“我听到了,孩子还在,我一定要他!哪怕要我一死呢,难道我是贪生怕死之人么?我就是要他好好的!”我歇斯底里。
“你还让不让我活了?!”他突然大吼,我一个激灵,看向他通红的眼,心头很酸,可是半点眼泪都没有,仿佛在这几个月中把泪全都哭干了。
他晃了我两下,我没有反应,眼光滞在一处。他闭闭眼,伸手将我揽在怀里,贴着我的耳朵仿佛呓语一般:“她们都不在了,雅柔,她们都走了,你明白吗?”
我明白,我岂能不明白?他丢失的太多了,梦想,手足,甚至可能还有他挚爱的慈父。可是胤祥,就因为如此,我才想给你一个孩子啊,不然,我还能怎么办呢?
又是一番撕心裂肺的疼痛之后,我终于放弃了这个未知的生命。夜,我靠在他怀里问:“他真的没有了吗?怎么我觉得他应该还在呢?原来几个月害我整天难过的就是他,可惜啊,我却没有机会等他出来好好教训他一下。”
胤祥把玩着我的发丝:“等到下一个孩子来的时候,你就连现在这份一并教训。”
我抬起头:“你还要出去吗?你还要去接琳儿她们吗?”
“我去求皇父,也许皇父会派人把她们接回来,我不去了,我陪着你。”
忍着身体的虚弱坐起来面对着他。这一天太匆忙,我都没有好好看看他,他清瘦了很多,神情疲惫了很多,眉眼间无助却还是那么坚定,让我心头那块黑云不知不觉变淡。长吁口气,我吐出这几个月的压抑,靠在他的肩头,小声说:
“我保证,我一定不丢下你,我跟你保证。”
……
“雅柔,过来,这些都是年下你四哥他们孝敬的,我说我一把老骨头了,也用不到左补右补的。你从小月后身子就虚,拿回去罢。”德妃指着桌上一堆盒子说。
“孩儿来一回就让额娘念叨一回,知道的是孩儿还有孝心来看看额娘,不知道的,还以为孩儿特特地惦记着额娘这里的好东西呢。”我坐在德妃下首捋着绣花线,赔笑道,“本来没有那么娇贵,只是上一年赶上我们府里事情多,上了点火而已。孩儿都没顾上来给额娘晨昏定省,还让额娘这般烦心,心里不过意呢。”
德妃啜了口茶:“算啦,你这一向也是够可怜见的,老十三这一个不懂事,倒连累了你跟着受穷。要什么,只管跟我说,我虽不济,添补你们还成。”
我听了心下有些动容,要说德妃对我还真是够可以的。打掉孩子第二天,德妃专门派人送过去一盏牛奶。宫里除了皇上没人有牛奶的份例,因德妃偏好这个才得了赏,结果又给我了。胤祥直说我命好,先头就只有四嫂生弘晖的时候给过一盏,老十四媳妇也没得过呢。之后也是三五不时地找我进来,多多少少的添补些,过年的时候还额外赏赐了好多。
想到这,我对德妃说:“额娘对十三阿哥和孩儿的照拂,孩儿感念不尽。先前孩儿时常任性,也曾给额娘添气恼,孩儿愧不敢当。现下我们领着闲散宗室的例,日子还过得,请额娘不必忧心。”
德妃知我提起巧儿那桩子事,微微笑了笑,拉我坐过去:“说这些又何必,老十三虽不是我亲生,可也是他额娘临走的嘱托,我们素来交好,自然尽心尽力。我跟你,倒是颇有些缘分在里头。你虽不及你四嫂稳重老成,也不及十四媳妇伶俐,但是你这张脸就是让人恼不得你。皇家的女人,委曲求全的是固然有的,可你这个心胸也是难得了。雅柔,别怪额娘多事,头些年,女人的委屈你也没少受是不是?自己不给自己寻方便,还能指望谁呢?”
我点点头:“孩儿谨遵额娘教训。”
德妃伸出手指点点我的额头,突然脸带悲戚:“对了,你皇父遣人把那两个丫头的牌位接了回来,特别嘱咐让你们带回去。哎,天人永隔,早年的热闹怕是再也没有了……”
胤祥单辟了一间小佛堂,把熹琳熹慧的牌位放了进去。傍晚,我独自走进去,净手焚香,喃喃自语:“你们两个,可真是不厚道啊。把这么个麻烦的人托付给我。原还指望着等你们回来省亲时一同叙叙,你们竟就这样回来了。”两旁的烛火,似乎为了配合我的话,左右摇摆起来。
我眼里蒙上一层薄雾,烛光被雾气化开,连成一片又四散开。我走过去,用软帕擦拭着灵牌上的每一个字:“真想再听听琳儿清脆的笑,再看看慧儿明朗的眼。你们是我在这个世界最初的朋友,只没想到这一世,竟然会这样短!你们教教我,我以后要怎么来帮助他?我猜得出结局,可我看不懂这过程。你们教教我……”
一只手搭上我的肩,我很快抹了抹脸,转身笑对着他:“什么时辰了?你怎么寻到这里来。”
胤祥用手捧起我的脸,大拇指摩挲着我的眼角,说:“天都黑了。弘昌受了些凉,我叫蒋太医来给看看。正好你这些日子也总是吃不香睡不好的,捎带着叫他给你也请个脉。”
“哪有那么金贵,不过上了点虚火而已。”关门前,我俩一起又望了那两块牌位一眼。
手放上脉枕,突然感觉一阵困乏,刚才他还说我睡不好,其实我白天时常想睡,有时候晚间才容易走困。蒋太医闭着眼号了半天,才起来跟胤祥说:
“恭喜十三阿哥,福晋这一脉是喜不是病。”
我一下子清醒了,喜脉?太快了吧,离上次还不到半年。我这边狐疑,胤祥倒是乐得很。之后蒋太医又啰啰嗦嗦说些无非是如何调养、如何进补的话,到很晚才走。
我抚着小腹,一时回不过神来。胤祥坐在我旁边说:“你看,该有的总还是会有,亏你还白白介怀了这半年。”
瞥他一眼,我说:“这是两码事,纵然再有十个八个,也代替不了那个最苦命的。”
他笑:“那行,那咱们再来十个八个,整天在脚底下跑,忙得你晕头转向,我就不信你忘不了。”
“免了,大半辈子都要过去了。爷还是去寻头老母猪吧,十只八只一窝就出来,转天就能在脚底下跑了呢。”
他歪在床里大笑,我一下看怔了。他很久没曾这样笑,一直以来,虽不再有那样绝望悲切的神情,却仍是一种刻意的淡然。尤其是年前诸阿哥都进了封,他什么异常都没有,可是那种落寞我还是一眼就看得出来。
现在这个孩子的到来能让他笑得这样真实,多少也给我凭添些安慰。相形之下,那一点对新生命的紧张也就不足道了。
与上一次不同的是,这回我不但没有整天难过哭泣,反而倒开朗了很多。这个孩子很乖,没有让我有任何孕吐的不适现象,反而是胃口好得很,时常饿得厉害,太医交代不能无节制多吃,于是我就实行少吃多餐。从第三个月上,我那屋的炕桌上就没闲着过。
天气热起来的时候,辣子长得正好,我正好想辣想得口水都冒出来。喜儿问:“辣子倒是现成的,只是主子想要怎么吃?”
我想了想,以前自己住公寓的时候从杂志上学来的懒人菜倒是可口得很,就说:“也不必费事,就捡那极薄极辣的放在油里煸一煸,再撒上一把盐丁儿,就成了。”
喜儿答应着去了,没多一会,整个阿哥府到处一片咳嗽声。胤祥跑了来,我正在左右开弓。他失笑看我:“你这么个吃法,我这府里这些个人肺都要咳出来了。”
“那正好,明儿个我就酱肺头吃。”我辣得话都说不清了。
“你可真是不一样,人家都是吃不下,你竟还说这样的话。”他看得直咧嘴。
“哪里是我不一样,是我儿懂事,知道体贴他额娘。你要不要来点?”我夹着一只尖椒递给他。
他摆摆手:“酸儿辣女,看这意思,怕是个格格。”
“那可不见得。”我用筷子点点旁边我特别列下做法才出来的土豆丝,“你尝尝这个。”
他果真夹了一筷子送进嘴里,登时满脸通红。我大笑着递了茶壶给他,他接过来直接就灌,完了还说:“好么,你这是兑了几缸子醋进去?这一口吃得我胃都软了。”
我笑得极没形象:“爷难道不知道,女人天生都是爱吃醋的?”
他抻过我的帕子,抬手给我嘴边抹了抹说:“别人我知道,你我就不好论了。哎?怎么你俩手拿筷子的?”
我抬抬手:“是啊,这个早先就是了。”
“那你可否能用俩手写字?”
“那怎么可能,我一只手写出来的还比不上你脚丫子写得好呢。”
他仔细盯着我,然后笑得极灿烂:“你还是这样没心没肺,对嘴对舌的好。”
这时小福子进来:“禀主子,宫里来信儿,宣爷进宫呢。”
020 新生(下)
——生命起始,系上崭新的明媚
若说有什么事能破坏我现在的食欲,大概就是胤祥被宣进宫了。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况且他的确每次去都不会有什么好事。不是哪个兄弟又被大加封赏了,再不就是谁谁又办了什么得意的差事了,实在没事还会被康熙旁敲侧击地教训一顿。反正是刚有点好的心情就一定会被提醒自己是个戴罪之人。我真是太不明白皇帝的心思,不管他是为了什么,对胤祥他实在是太苛刻了,手心手背都是肉,这样一个曾经宠过的儿子为何他就没有一点恻隐之心呢?
不再看那些酸酸辣辣的东西,我托着腰站起来,喜儿过来搀:“主子要去哪儿?”我想了想:“还是去佛堂呆会吧。”
自从琳儿两姐妹回来,我就时常喜欢在佛堂呆着,就我自己,连喜儿都不叫在跟前。胤祥总想知道我跟她们说什么,我总说女人家的话怎么能对爷说。其实我不过是把一些心里的念想说给她们,对现代日子的怀念,对未来生活的揣测。更多的时候,我都是呆坐在蒲团上,耳边环绕着当年同顺斋里的欢声笑语,存者且偷生,逝者长已矣。很多话,活着的时候不能说,现在却只能对着两块木牌、几个刻字说了。
“你果然又在这里。”第无数次地被他在这里寻着,“这里凉,你还坐在蒲团上,多早晚你能不叫人心惊胆战的才算完呢?”
我赶紧抬头看,果然,一如既往带着一脸黯色回来,通常这个时候我都不言语,只是挽着他慢慢踱会步。刚走出门,一个小人没头没脑地冲了过来,直吓了我一跳。胤祥脸越发地青,对着小人就训:“平日怎么教你的,这么混闯混撞,见了额娘也不知道请安!”
我这才看清原来是弘昌,他已经吓得躲到喜儿身后,我晃晃胤祥的胳膊:“爷动这么大肝火干吗?他才多大,没得吓着孩子。”招手叫喜儿把他领过来,我笑着说,“乖,大热天的乱跑容易受了暑,跟额娘去吃点心可好?”
说着我伸手用帕子去擦他额头的汗,手还没到,从旁边闪出一个人来,不动声色地就把弘昌从我手中拉走,然后一福:“昌儿冲撞福晋,是贱妾管教无方,贱妾给福晋赔罪,给爷赔罪。福晋身子可有不适?还是找太医来看看得好,不然就是贱妾的罪过了!”
一口一个“贱妾”直噎得我胸闷气短,手停在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