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入梦之怡殇 经典收藏版-第66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额娘,儿子进宫的时候看见韵妹妹好着呢,皇父很疼她。
额娘,儿子知道错了,额娘这样伤心,儿子就真的该死了。
额娘,凤儿是个认死扣的人,还求额娘开解。
额娘,皇玛法很疼儿子,儿子有皇玛法照顾呢,额娘不用挂心……
“暾儿!”梦里弘暾的笑脸还在清楚地轻晃着,我无力地闭上眼,恨不得就这样睡着,只要能看见听见暾儿,我就可以一直睡着。
“主子,您醒了?王爷!主子醒了!”秋蕊在身旁惊喜地喊着。允祥飞快地闪过来,坐在床边沉默,我侧过身,懒怠说话。
一声叹息传来,他说:“你又躲着我,上回韵儿进宫你也是这么不言不语地躲着我,雅柔,知我如你,怎么偏偏总是在这种时候躲着我呢?”
一只手递到我面前,我握着它贴在脸上,泪珠不断划过脸颊润在上面,清醒地哭泣。从此,我爱如生命的暾儿就这样被生生从我世界里革除;从此,我唯一赖以苟活的温度就仅仅停留在这只手上。
之后一个月,我每天都坐在佛堂,仔仔细细地擦着弘暾的灵牌,对它说一些问候的话,直到很晚。
某夜,我像往常一样在月光下的佛堂里追忆。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从外面探进一个脑袋,看见我后微微笑了一下,是弘晈。
我重新低下头,弘晈走到我跟前蹲下说:“额娘,天晚了怪凉的,额娘仔细受了寒。”
我笑笑:“好,额娘知道,你先回去吧。”
他顿了顿,欲言又止。我问:“怎么?有事?”
他嘴动了动,终于下了决心说:“儿子有句话,很想问问额娘。
我没有停下擦着牌位的手,只说:“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弘晈从我手中拿过牌子,幽幽地说:“儿子是想问,倘若这上面刻的是‘弘晈’两个字,额娘也会这么伤心么?”
058 遗怨
——遗往生情,了今世怨
“会吗?额娘?也会这么伤心么?”弘晈蹲在旁边,我感觉他在直视我的侧脸,他的话在我耳边轻飘飘地晃过,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拿回牌子,我站起来走到供桌前放好,换了供碗里的茶,又把盘子里的水果拿出来擦一擦:“暾儿,额娘从你小时候就教给你,吃水果一定要洗干净,来,这都是额娘洗好的,多吃点。”
“小时候,二哥吃点心前没净手,还被额娘打了手板。额娘还记得么?”身后的声音及时提醒我屋里还有别人,“可是额娘不知道,儿子吃东西经常不净手,每次举着两只黑手都是被大姐姐发现了,额娘一次也没看见过。只有一回韵妹妹跟额娘告状,额娘才找人来给儿子洗,只是什么也没说。”
我回过头:“晴儿身子可好?”
弘晈一愣,马上说:“还好,害喜吐的时候倒是过了,只是近来时常爱哭,想来不能陪着宽额娘的心,她也怪怄的。儿子不敢让她出门,还劳动额娘得了闲儿上儿子院子坐坐,让晴儿开解开解额娘,也是儿子媳妇孝心一片。”
稍稍放下心,我冲他挥了一下手:“好,你回去歇着吧。”
弘晈站起身,还想说什么,想了半天还是抿抿嘴说:“额娘保重身子,这一大家子人都还等着额娘调遣呢。”
我靠着供桌,脑子里想着府里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事:晴儿的身孕,允祥的病还有暾儿后事没完没了的人情礼数,恍惚又听说宫里八阿哥病了,还要递帖送补品。妍月自从有了弘昑就再不管这府里的事,几次要她接手都托病,一来二去我也就随她窝在自己的院子里。弦心那里多了个永宣,自顾不暇,不用三天两头来找我就谢天谢地了。诺大的一个王府,竟然都找不出一个可以帮助我的人,让我只能陷在这井然有序的外表遮盖下的混乱里,挤时间想念着弘暾。
好不容易把头绪理清以后,我才发现弘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过了几天,听得八阿哥在圆明园高烧不退,病势越来越沉,皇后一急,自己也病倒了,被送回宫调养。大概是她太闷了,也不顾我这刚死了儿子的晦气身,一个劲儿地宣我进去陪侍汤药,我只得强打精神陪了她两整天才疲惫不堪地回到府里。
进了内院,到处都安静得很,我错过了午休的困头,心血来潮就带着秋蕊往弘晈院子里去了。刚走进院门,“啊!”的一声尖叫打破了府里的静谧,紧跟着是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我跟秋蕊对看一眼,紧着步子迈进去,一眼看见素画站在惜晴屋子门口,显得很慌张,一看见我她大惊,张了张嘴想喊又被我的眼神吓了回去。我走到门口一看,弘晈背对房门,惜晴歪坐在床边,脸朝向里,手拿帕子捂着嘴,低声嘤嘤地竟然在哭,一个药碗碎在地上,满屋凌乱。只见弘晈喘着粗气,满脸怒气地转身,拔脚就要往外走,对上我的脸顿时呆立在原地。
“这是怎么回事?”我急步赶到惜晴跟前,她仍旧侧着脸,使劲摇头,嘴里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我疑心顿起,一把扳过她的肩,露出藏起来的半边脸,已经发紫的巴掌印赫然印在脸上!我又惊又气,扭头又问,“快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请额娘不必追究,这是儿子家务事。”弘晈梗着脖子,大声回说。
眼见惜晴哭得喘不上气来,一股心火腾地冲了上来。“你混账!”我气得浑身哆嗦,“家务事?这府里还单有你的家务事不成?你额娘我还没死呢!素画,你给我进来,怎么回事,你且回一遍!”
素画战战兢兢地挪进来,小声说:“回,回福晋的话,是少福晋命奴婢找一本金刚经,说是在柜头上,奴婢蹬了凳子去找。后来,后来爷就回来了,后来找到了经书,爷,爷就不知怎么的发了脾气,就,就……”
我这才看见惜晴眼前放着一本手抄的金刚经,大概是被扔过,页子都有些散了。我想了想,回头吩咐:“秋蕊,把少福晋扶到我房里,再找人去请大夫来给把个脉。”一面不忘指着弘晈说,“你给我滚到前面去跪着!等我确定晴儿没有受到惊吓再来问你的话!”
过了一会儿,大夫确认没有动到胎气,又交代了些安神养气的食疗法子就走了。我仔细打量惜晴,一张脸煞白的,越发衬得那掌印明显,两腮瘦得凹了进去,垂着眼只是掉眼泪。我刚想开口,惜晴截住我,小声说:“额娘,您别问了,是孩儿前儿听额娘打发来送东西的小丫头说,二哥祭前要一本金刚经,刚好孩儿这里有,就让素画找出来,没想到柜头高,险些摔了她,爷是嗔着供桌上原本就有,何苦这么兴师动众还险些摔了人。可是这一本是孩儿虔心诵了经的,孩儿觉得这一阵子没帮着额娘,越发连晨昏定省都疏忽了,只想着尽些心力,的确是小题大做了,不怪爷生气,额娘息怒。”
看她尽量说地轻描淡写,我心上一痛,拉着她的手问:“好孩子,你跟额娘说实话,老三是就这一回呢,还是以前也这么混账过?”
“没有啊,额娘”她赶忙摇头,“爷除了脾气急点,从来不会打人骂狗的,今儿个想是真急了,万一摔了人也的确是不妥的。”
我越听越糊涂:“这事说不通啊,既然没有什么,何至于他闹得这么鸡飞狗跳的?”刚说到这,听到外面秋蕊说:“哎呀,三阿哥,您怎么跪在这里?”
我沉下脸:“去叫他给我滚进来!”很快,弘晈低着头挪进来,重新跪在我脚下。我说:“你好有本事啊,多大的事至于让你下这样的狠手?我今天算是大开了眼界了,原来你就是这么管你的‘家务事’的?还亏的这府里不是你做主,要不然,怕是连我的活路都没有了!”
“额娘这话,真叫儿子死无葬身之地了,儿子今天一时犯了糊涂,请额娘家法处置,饶了不相干的人。”
我皱皱眉头:“不相干的人?你我是定要罚的,只不过这不相干的人又是谁?”一句话说得弘晈抬起头,他看了看惜晴,表情有点惊讶。我招手叫秋蕊过来吩咐了几句,不一会,素画被带了来,战战兢兢地站在那。弘晈额上顿时冒出一层细汗,抬头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我接过小丫头递上来的糖水,一面喂惜晴,一面尽量温和地问:“素画,今儿个摔着了么?”
“回,回福晋的话,不,不曾摔着。”
“哦?那你们房里平时登高爬梯的事,都是谁伺候的?”我接着问,惜晴摇头不想喝了,我把帕子递过去给她擦拭嘴角。
“回福晋的话,没有特别的人,但凡少福晋的东西,一般都是交奴婢收着,找也是奴婢找。”
“这么说,你既没有摔着,这又是你应当应分的活儿,那今儿个惹出这样的不痛快,你说该怎么办呢?”
素画扑通一声跪下:“奴婢知错,任凭福晋处置。”
听了这话,我心里的气平复了一些,原本想象征性地罚了弘晈就算完了,没想到我还是低估了局面的复杂性。
只见弘晈突然在我面前站起来,一把捞起素画,硬着口气说:“额娘,是儿子行事失当,不关素画的事,儿子一人领罚。”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和窘迫的素画,再看惜晴,她闭着眼睛,手抚着肚子,满脸疲惫。看着手里的糖水,我说:“素画,也没有别的,主子生气,你们原就该劝着,何况今儿个这事还是为你,这样吧,你去打扫马厩三天,今晚没有饭吃,去吧。”
“额娘,儿子一人领罚,与素画无关!”
“咣啷”一声,我手里的糖水全数泼在弘晈脸上,碗也随即落在地上。我咬着牙瞪他:“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你是嫌素画得的罚不够狠?好!秋蕊,叫人来,把素画拖出去掌嘴!没有我的话不许停!”
弘晈赶忙挡在素画前面:“额娘,您不能打她!您掌儿子的嘴,儿子还给惜晴。”
“不能?还嫌轻是不是?”我只觉得半辈子没发过的火这时全在身上燃烧,好像有什么事情就要呼之欲出了。我往前走了两步,左手重重拍在桌子上,“人呐?还不叫人来?把素画拖到院子里打板子!打到我满意为止!”
这一次果然有两个小太监进来,弘晈顿时满脸惊慌,一下跪在我跟前,扯着我的衣襟苦求:“额娘,额娘您要了儿子的命吧!素画有身孕,求求额娘,求求额娘!”
恍惚中,我像听到了轰隆隆的雷声,“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我用力撑着桌子,眼前有些旋转。
弘晈低下头:“素画有身孕,她是儿子的人,额娘只管打儿子,是儿子为了护她才……”
“好,好!真好!”我指着他,努力克制自己发抖的声音,“总算把你的实话说出来了,你的人?多咱变成你的人了?她有身孕不能登高,晴儿这么大的肚子就该挨你的耳光?真是圣贤书教出来的好孩子!你预备怎么办?在你哥哥丧期里纳妾不成?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带着你的人给我滚出去!”
他瞪圆了眼睛,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半搂着素画几乎是逃了出去。我闭上眼,无数张脸在我眼前晃着,惜晴的,妍月的,海蓝的,弦心的,每一张都在苦笑,渐渐融合在一起,汇成一张凄惨的面孔——我自己的脸。伸手在空中挥了两下,秋蕊马上过来扶着我往床边走。惜晴睁开眼,呆滞地看着我。
“晴儿,你早就知道了?”我觉得心里堵了一块大石头,噎得有些疼。
她顺下眼,点点头:“原本想等二哥葬期过了再来求额娘做主的,如今,呵呵,老天连贤惠的机会都不给孩儿。”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