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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那些男孩教我的事(圣天使版) 作者:蔡康永-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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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又再乱七八糟的逼问了一番,他显得很困扰、又很得意的样子。
  “吻者”地位就此确立。
  大家真的没有料到,这位安静的男生,背着我们过着这么过瘾的日子。
  班上有个“吻者”,大家似乎也与有荣焉,而且需要接吻前,有了可以讨教的专家,对大家都有好处。
  有一天,“吻者”男生跟我两个人在忙着准备一个活动。
  “你知道我是怎么开始练习接吻的吗?”他说。
  我看着他。
  “我从一本书上看到的。”他把手举起来:“看到没,用这块地方。”
  他把左手的大拇指和食指之间的那块地方,展示给我看。
  “干嘛?”我问。
  “我以前常常跟自己的左手接吻,就是吻者块地方,有点像别人的舌头喔。”他说。
  “真的?”
  “不信你试试看。”他说:“当然,后来都跟真的人接吻,就没有再用到左手了啦。”
  “可怜的,被冷落了。”我捏捏他左手大拇指跟食指之间那块薄薄的肌肤,像安慰小动物一样。
  他也笑了。
  然后他想起一件事情:“为什么你从来没有来问过我要怎么接吻?”他问。
  “呃……这个嘛……”我摸摸鼻子:“我好像还没开始用到我的手,就有点忙不过来了呢。”我说
  游泳,是第二十一号男生教我的。
  在他家的游泳池里,他开始教。
  “来,放松,假装自己死掉了,像尸体那样浮在水里。”他说。
  我照做了,脸朝下、泡在水里。
  我的眼睛闭着,耳朵却闭不了,听到水底的声音,很安静。
  “张开眼睛。”他说。
  我张开眼睛,看见蓝蓝的水、蓝蓝的池底。我从来没有在水里看过东西,觉得很奇异。
  二十一号男生游到我身边,我从水里看见他的身体,还有他所引起的波纹、他在池底的影子。
  他潜到我的下方,在水里笑嘻嘻的对我挥挥手。他的头发像海草蔓延开。
  我被水流慢慢移着,我享受着死掉了的宁静,有一下子我动了念头,想要想想一下自己是怎么死的,可是这念头立刻消失——“反正已经死了,怎么死的有什么关系呢。”我喜欢这种死掉的宁静,我不要再乱想事情、破坏这个宁静。
  直到我憋不住气了,我才把头抬起来,我脚一时踩不到池底,他把我扶住,笑嘻嘻的对我说:“你看,就算不会游泳,也没有很可怕啊。水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你活着,你死掉,你挣扎,你不挣扎,水都是一样的。”
  他教会了我游泳,和一些别的事情。但他不知道他还教会我一件很重要的事,他教会我“假装死掉”。
  后来我每次游泳时,都会假装死掉一下子,然后得到我这个年龄的人、本来不会了解的宁静。
  第二十五号男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反正有一天,他就骑着很漂亮的摩托车,停在我们的校门口。
  我在人行步道上走着,他很慢的骑着摩托车跟着。有时候他骑快了,超过了我,他就停在路边,等我超过了他,他才又慢慢跟上来。
  这样跟了十分钟,他说话了:
  “坐上来吧,我带你去逛逛。”他说。
  我这才第一次抬起头、看看他的样子。
  他穿背心,露出很粗壮的手臂,头发很长,被风吹的张狂,戴副墨镜,很拽。
  我坐上他摩托车的后座,他猛加速,冲出去。
  他飙了好几条路,速度快到我从没尝试过。到了一个路口,我说我渴了,他说他去店里买可乐给我。
  他跨下他的摩托车,我惊讶的发现他的腿上有钢圈支架,他的小儿麻痹很严重。
  他一拐一拐的走进店里去,留我在摩托车上。我望着他的背影发呆,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大概是他的动作有点慢,多给了我一些时间,我发完呆后,跨下摩托车,没等他走出店来,没跟他说再见,我跑掉了。
  我为什么忽然就这样跑掉了?
  我被什么事下到了?
  我不能简单明了的说出来,因为不管答案是什么,我都已经做了可耻的事。
  是陌生的男生,后来再也没见过面,但我一只觉得我欠他一句“谢谢你,再见。”
  他跟我说他家是种玉兰花的时候,我其实听不太懂。
  他是第二十七号男生,来自这城市以外的地方。他说他们那里很多人家种玉兰花。
  “玉兰花,就是红灯车子停下来的时候,会有人跑到窗户外面来卖给你的,一小串一小串的那个花?”
  “对啊,那就是玉兰花。”他笑着说。
  他的鼻梁细而直,鼻头却有点圆,给人一种北极动物的感觉,像极地白狐狸这类的动物。他却提起了玉兰花,使得北极忽然弥漫一股淡淡的花香,他帮助我在一瞬间偷偷殖民了一小块北极。
  作为一个在城市长大的白痴中学生,我当然会继续问他很无知的问题:
  “我一直不知道,玉兰花是种出来的。”
  “当然是种出来的。不然呢?”他有点意外,又有点感兴趣的看着我,他大概从来没听过这么蠢的问题。
  “我以为是大自然里长出来,卖花的人是自己跑去找花,把花摘来卖的。”我说。
  他大笑。
  “所有在卖的花,都是专门种花的人种来卖的。”
  我耸耸肩膀,郁金香长得就像大批大批种出来的花,玫瑰也像、百合也像,可是玉兰花不像。
  玉兰花像不小心长出来的花。
  “我们家有几百棵玉兰花的树,我只要在家的时候,就会帮我爸妈摘玉兰花。”
  这是另外一个我从来没有想象过的画面:只比我大两岁的男生,从长满玉兰花的树上,把花一簇一簇摘下来。
  “玉兰花要晚上摘,摘下来装成一篓一篓,运到城里去卖,这样卖的时候,香味才对。”
  我脑子里的画面,立刻又刷上了夜色。白色的花朵,在夜色中格外清丽。
  “在晚上摘玉兰花,听起来很浪漫。”我说。
  “真的摘的时候,就只是工作啦。”他说:“不过,真的挺香的。到城市来以后,常常闻到的都是臭味,我的鼻子快要忘记我们家的味道了。”
  本来,念中学的男生,应该是永远不会花钱去买一串玉兰花的,这太像老女人才会做的事。
  不过,我却渐渐变得看见玉兰花就买一串,好让他偶尔能想起他家的味道。
  他,从我的同学,一步一步,渐渐变成我的宠物。他很可爱,又很无知。
  所有我知道的事,他似乎都不太知道,却又想知道得要命,比方说:吃西餐使用刀叉的顺序,谁偷拿了故宫的什么,还有拳击赛的黑幕,这些事。
  作为一个中学生,我只不过是从进出我家的客人,再从我家五花八门的书报杂志那里,收到一堆乱七八糟的、有时连“常识”都不能算的消息。偏偏这些东西,对他特别有吸引力。
  他好像是在向往着一个什么样的世界,而知道这些事,可以让他觉得接近那个世界。
  他常常在打一阵子球以后,匆匆跑去洗个脸,把头发都弄湿了,然后一屁股坐到我前面来,问东问西。
  他的发尖还滴着水珠,有点细长的眼睛,认真地看着我。
  我看着他,想着:“这么多男生里,真想不到竟然是这样一个男生,做了我的宠物。”
  所谓的“宠物”,意思是:本来我一定会很不耐烦的关系,却格外放水的、忍受下来了,大概是产生了一种通常是由宠物来提供的——“我是被需要的”虚荣感吧。
  有一天,他告诉我说,他很喜欢一个女生。
  他讲的那个女生,听说很出色,也很不驯,很有个性。
  但我还是鼓励他去追求她。我虽然对他的头脑没什么信心,但我对他的外表,信心很够。
  果然,他只是用最简单的方法:找机会认识、表明好感、邀约,就成功了。
  “嘿嘿,才女也就只是这样子罢了。”我还是忍不住这样想了一下。
  问题是:才女并不“就只是这样子罢了”。
  他跟才女交往了快一个月。这一个月他都很快乐,如果来找我,就是来发泄一下他对她的崇拜,再补习一些她跟他聊、他却聊不出个名堂的事。
  “我的宠物到森林里去独立求生了。”我想。
  当然,宠物的求生能力是有问题的。
  才女大概很快就察觉了:在他迷人的外表底下,实在只是个草包而已。
  对待这样的人,如果不是采用对待宠物的心,会不耐烦。而才女可不是在找宠物,她是在谈恋爱。
  她很干脆地把我的宠物给甩了。
  他靠外表,只撑了一个月。
  他垂头丧气来找我,仿佛宠物淋了雨、毛脏脏的回到主人身边。
  “被甩了?”
  他点点头。头连抬都抬不起来。
  “我能为你做什么吗?”我用英文问一句。
  他忽然猛抬起头,吓我一跳。
  “叫她不要甩掉我。”他眼光热切的看着我。“我是说真的,你很会说话,你都搞得清楚别人在想什么,你一定可以跟她讲,她一定会听你的!”
  “……我连认都不认得她……”
  “她知道你的,我常常跟她提起你!她知道很多你的事!”
  我叹一口气,有人能拒绝他的宠物吗?
  我知道过一礼拜,我会在一个校际比赛里遭遇她。
  比赛来临,我当场跟她“划下道来”,约她比赛后见面谈谈。
  她也“划下道来”:“这场比赛你赢我,我就去跟你谈谈。如果你比赛输了,就不必谈了。”
  我再叹一口气。宠物真麻烦。
  比赛赢了。跟她会面。
  她简单说明他有多笨,“尤其跟他好看的外表比起来,他的笨更加不可忍受。”
  我有点羞愤,好像自己的宠物被别人指着骂,又不能不暗自同意。
  “你不用想替他挽回。就算你再厉害也没有用,绝对不可能!”
  她这个气派虽然应该是很讨厌,我倒蛮喜欢的。
  “好吧,我答应你,我不会再找你谈你跟他的事。”我补一句:“可是,我还会找你,谈别的。”
  “欢迎。”她似笑非笑的回一句。
  接下来,我到底做了什么事?
  我做了混乱而糟糕的事。
  我救不了我的宠物,我决定为他报复。
  我想办法让这个有个性的女生,喜欢上我。
  等到她对我的存在有了依赖以后,再把她甩掉。
  这是为我的宠物而逐步进行的报复。
  问题是,宠物不这样想。
  “我听说她现在跟你在一起,你怎么可以做这种事?”他找我质问,愤怒得要命。
  “我是为了你做的。”
  “你放屁。”
  “我会在一个月以后把她甩掉,为你报仇。”
  “你……你简直是变态!”
  我也生气了:“那你宁愿我不要甩掉她啰?”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他用力大吼:“你们两个根本在玩弄我!两个都是混蛋!”
  大吼完,他带着眼泪跑掉了。留下困惑的我。
  我到底做了什么?
  我在惩罚我的宠物吗?还是我已经厌倦我的宠物,必须从他身上,挤出最后一丝戏弄他的乐趣?
  我真的像我以为的,在为他报复吗?还是我根本就是在报复他?
  不重要,反正他显然跟我绝交了。
  失去了作恶的借口,我的恶行也就草草提早结束,跟那个女生分手。
  她很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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