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芳-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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妥协;哪怕只是为了能离开这里也会掏钱买上一两件东西。
我跟芬芳说;你们的销售手段太吓人了吧?哪里是促销;分明是绑架嘛。芬芳笑着
说;她们的方式是不太好;我会提醒她们的;但是我们的产品确实很好;是很过得硬的。
最近我们刚刚推出了一款夜用保养霜;产品拿到撒哈拉沙漠里做过实验;傍晚时分放
到沙漠里;清晨去看时;产品表面凝聚了一层水珠儿。芬芳的手在我的眼前比划了一
下;这款保养霜能把空气里的水分抓过来。
我有理由相信芬芳的业绩做得很出色;公司很快就把她个人最初垫付的资金抽出
来还给她了;现在;全部的资金都有总公司方面出;他们对东北市场寄予厚望。芬芳每
天下班后比员工们晚两上小时离开;她和总公司方面相熟悉的同事打打电话;沟通感
情。公司的人际关系很复杂;像东北这么山高水远的地方;光靠每个月一次的例会;交
流得不够。一旦有风吹草动;就容易成为众矢之的。芬芳的愿望是将来有机会调入北
京;那是一个更广阔的市场;而且能和力东在一起。
第七章
每个月芬芳把四天假期攒到一起;飞去北京与力东相聚。他们的这场恋爱从一开
始就来得格外昂贵;但这种浪漫也很让人羡慕。力东偶而也会过来;有一次芬芳突然
打电话给我;让力东跟我说话。
原来是有人请力东为杂志做设计;他问我收费的情况。我们聊了几句;我极力想
从他的声音里想象出他的形象;但不成;一想就是一大堆美术生忽啦啦来去的样子。
力东讲话时和芬芳一样;语气温和;很有礼貌。
过了差不多一个月;芬芳有一天中午找我一起吃饭。她刚从北京回来;穿职业装;
很白领的样子。她想跟我了解刊物发行的情况。起因也仍然是力东为杂志搞设计引
起的。那家杂志社与力东所工作的公司在同一个写字楼里;芬芳白天去公司陪着力东;
力东作设计时;她与杂志社的主编闲聊了几句;得知他们在东北还没有太好的发行网
络;芬芳便想往这方面做一下试试。我说你怎么做得了呢?现在的工作已经忙得团团
转了吧?她说要从一家很熟的广告公司里选两个人跑市场;她只在宏观上调控一下。
我说别忘了李宇和朝阳的前车之鉴啊。她说不会的;她会想办法控制的。我说看你文
文静静的;怎么野心那么大?听了我的话;芬芳露出惯常的笑容;温柔而调皮。
没过几天我办事时经过芬芳的公司;上楼去看了看她。她每个休息日都像正常上
班一样呆在公司里;没有工作就抽空补习外语。我们只聊了几句就被人打断了;是两
个看上去很朴实的女孩子。我告辞出门时;芬芳低声说了一句;她们就是我从广告公
司里选出来的发行人员。我问她;已经定下来了吗?芬芳说差不多了。
等电梯时我想;也许哪一天芬芳会指着一个几十层的写字楼告诉我;这楼是属于
她的。
有一天晚上芬芳打电话来;说想给她大姐买个按揭的房子。如果说芬芳还能依赖
谁的话;我想就是她的大姐了。我建议她买有房产证的旧房;以她大姐目前的经济状
况;每月近两千块钱的按揭;压力太大了。芬芳笑笑说;我再好好考虑一下吧。她接着
问;我们有多久没见面了?我说一个多月了吧?她说改天见个面吧;秋天转眼就过去了;
现在已经初冬了。我说再见面时我们吃火锅好了。
两天以后;我在夜里接到芬芳大姐的电话;她问我认不认识脑外科医生?我说找兰
淇呀;她老公不正是脑外科的医生嘛。我把兰淇电话号码给了她;她说谢谢。我说谢
什么。收线后我看了一眼表;已经是凌晨两点钟了。
从我们认识的那天起;芬芳就是一副乐于助人的形象;她像个蜘蛛一样罗织了一
张网;随时准备把陷入困境的朋友打捞出来。
第八章
第二天一早我接到兰淇的电话;约我去医院。我说好端端的去医院干吗?她很奇
怪地问我;芬芳把头摔破了你不知道吗?我想起昨夜的电话;我说难道是芬芳摔了头吗?
兰淇说可不就是她嘛;昨天夜里芬芳大姐打电话给我;说到一半就哭了。偏偏长江昨
天值夜班;他这人就是这样儿;有事儿时从来指望不上。我说那我们赶紧去看看吧。
我们约在医院门口见面;除了兰淇长江;姚那也来了。姚那早几年就下来做了医
药代表;和医院里的人熟络得很。我们往神经外科进时被拦住了;姚那笑嘻嘻地说了
两个医生的名字;说我们是来找他们谈事情的;把门的人上下看了看我们;放我们进去
了。
神经外科的走廊乱成一团。一个男人躺在担架上;人事不省的样子。兰淇和姚那
让我等着;转眼就不见了;最先进去的长江也没影儿了。我孤零零地站在走廊;不知该
往哪间病房走。两个护士来到担架旁;给那个男人剃头;估计是要上手术台了。家属
们围在身边;走路的人得擦着他们后背才能过去。
我觉得有点儿头晕;医院里的混浊不清的气味儿让我恶心。长江突然又出现了;
他把我拉到窗口;虽然是冬天了;可有个小窗子还开着。他说我脸色很难看。
冷风吹得我清爽了一些;但仍旧很不舒服。兰淇和姚那从医生办公室出来;朝我
们走过来。我问芬芳在哪个病房。兰淇说了一个名字;我没听懂。她就向我解释;是
危重病房。没等我追问;她自己先说道;芬芳怎么会进危重病房呢?不就是摔了一下吗?
我们刚走进病房;芬芳大姐就扑过来紧紧地抱住了我。天啊;芬芳如果有个三长
两短;我可怎么办啊?!芬芳大姐在我怀里哭泣着说。我往病床上看;芬芳躺在上面;七
八种仪器的管子加在她身上。她甚至连呼吸也没有了;嘴里插着一个呼吸器;胸部的
一起一伏全靠着它。
医生已经下病危通知了;让我们准备后事。我说我该怎么办啊?没有芬芳我还能
活吗?芬芳大姐说道;她的身体异常紧张;似乎随时能抽搐起来。
兰淇抽出给芬芳的片子;拉着长江出去了。姚那也出去找熟悉的医生打听情况。
值班医生把芬芳大姐叫走了;一时之间只剩下我一个人。我看着躺在床上的那个人;
是芬芳没错儿;但又分明不是她。在印象里我好像连芬芳感冒的样子都没见过似的;
在朋友面前;她连疲倦的神态都很少流露。
前一天晚上;芬芳跟她的几个同学一起吃饭;那是一家很有名的火锅店;他们喝酒
喝到12点钟;芬芳和另外一个男生是最后走出来的;当时服务员不在;他们沿着走廊的
另一个方向、顺着为员工们提供的楼梯走下去了;下楼时经过一个三米高的平台;没
有灯光照明;也没有人为他们指路;两个人一起踏空了。芬芳的同学只擦破了点儿皮;
而芬芳当时就失去了知觉。半个小时后她被送到就近的医院;她的一个瞳孔已经放大
了;医生先给她插上了呼吸机和氧气机;然后才上台手术。芬芳受伤的部位是脑干;是
神经外科的手术禁区。
芬芳大姐回来了;拉着我的手说;昨天下午我在专卖店里呢;芬芳忽然来看我;她
说晚上要和同学一起吃饭。我说那就去吧;早点儿回来。她说好;临出门前;她扭回头
来看我;冲我笑笑。店里关门后我回到家;心里觉得空落落的。以前;芬芳整天飞来飞
去的;留我一个人在家里;我从来没有觉得家里空;但昨天晚上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
空得不行。我给她打电话;可她的移动电话欠费停机了。我只能等。越等越心慌;后
来;下半夜一点多了;终于等来芬芳同学的电话;他们说芬芳摔了一下;现在在医院里。
我赶到医院;他们对我说对不起;我往走廊上一看;天啊;我当时就昏过去了。芬芳大
姐紧咬着嘴唇;身子哆嗦着。我抱住了她;她随时都能再晕倒。
我看着血压计上的数字;芬芳高压才二、三十;我对那些数字变得没感觉了;它们
和芬芳完全没有关系似的。芬芳公司里的主管在旁边听到芬芳大姐的话;她也说;昨
天夜里我心烦得要命;完全没有理由地心烦;想发脾气;想砸东西。我不知道为什么会
这样;根本没有人、也没有什么事情惹着了我呀。后来我接到了电话;听说芬芳出事
了。
你们别说这种话了好吗?我对她们两个说。我觉得她们所说的这些话比血压计
上面的数字;比插在芬芳嘴里的呼吸机更让我害怕。
兰淇冲我使了个眼色;让我到走廊里去。长江和姚那也都在。他们三个都是学医
的;当过医生;还能够遇变不惊。没有救了。长江说。不能把受伤的神经接起来吗?
我问。长江叹了口气;他说脑干就象豆腐脑;神经像豆腐脑上面撒了一些胡椒面儿;它
们不是像线头儿一样的东西想接就接的。我呆呆地站着;过了半天我说也许会有奇迹
呢;芬芳的意志力一向很强;我们这些人当中如果有谁能够创造奇迹的话;那一定就是
芬芳了吧?他们三个人都望着我;他们的眼神儿一模一样;那是医生打量着病人或者
病人家属的眼神儿。我闭上了嘴;我知道无论我现在说什么听起来都是愚蠢的。
芬芳大姐出来找我;说医生让赶快料理后事。
我们去给芬芳买衣服吧;不买寿衣店里的衣服;买她喜欢穿的衣服。芬芳大姐边
说边流泪。我叫兰淇和我们一起去;万一芬芳大姐有什么状况;她还能帮上一把。
我们在商场里逛;芬芳大姐一直在流泪。她的样子引得很多人扭头看她。衣架上
面的衣服看上去非常奇怪;似乎我们不是在买衣服;而是有几件衣服特意地在那里等
着我们去挑。我指了几件衣服;芬芳大姐都摇头说不;款式、面料、肥瘦、我们变得
前所未有的挑剔。我看到一款浅米色的风衣;指给芬芳大姐看;她竟然一下子就相中
了。兰淇付款时;我扶着芬芳大姐在为顾客休息预备的沙发上面休息;我盯着衣服上
的商标——“思凡”;心里感到万分绝望。
第一件买下来;其他的就变得容易了。我们买了套套装;买了两套纯棉的内衣;不
知道该不该买羊毛衫羊毛裤;办这类衣服;民间是有很多说法儿的。买鞋时;兰淇的手
机响了;是医院打来的。兰淇接电话时泪水忽然夺眶而出。芬芳大姐朝她扑过去;问
她芬芳是不是已经——。兰淇说不是;是芬芳的血压上升了。她是因为一时高兴才流
泪的。芬芳大姐不相信;一下子瘫在地上;她说你们不要这样安慰我;虽然你们是好心;
可是;你们不能这样骗我。我要去找芬芳;她忽然跳起来;朝外边冲去。我跑过去抓住
她;我说兰淇不会骗人的;我们到医院只不过需要10分钟;她没有理由骗你。但芬芳大
姐已经昏倒在我怀里了。兰淇拎着一大堆购物袋出来;我们扶着芬芳大姐上了车。到
医院后;芬芳大姐扔下我们就往楼上跑;我站在楼梯上感到头晕目眩;好像几个小时以
来不是我扶着芬芳大姐而是芬芳大姐扶着我似的。兰淇拉了我一把;问我你还行吗?
我说行。我们又上了一层;我站住了;我问兰淇;你没骗我们吧?真的是芬芳的血压上
来了吗?兰淇说是;电话里是这么说的。
血压真的上来了;现在高压到了七、八十。我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拉着兰淇的
手说;我说过有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