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花开时-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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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公寓房间 内景 夜(雨)
屋外大雨滂沱,风从半开的玻璃窗吹进来,拂动着白色的窗帘。茉蜷缩在床的阴影里。
一阵敲门声,先是轻轻的,后有些急促。
茉一下子从床上坐起,盯着房门的双眼布满泪的残痕。
孟先生的声音:“开门,快开门。”
茉坐着不动,大声地:“我不去!”
孟先生声音变得恳切:“阿茉头,你不要糊涂,不看医生后果不堪设想!开门,你听我好好说。”
茉略有些犹豫,下了床,想去开门,走两步,又停住:“我不听你说,我不去!”
孟先生重重敲门,变得不耐烦:“开门啊!你开门好不好!开门,你给我开门!”
茉索性躺下,不理睬,一边轻轻地揉着腹部。
最后,孟先生狠狠咒了一句什么离开了。
茉听着他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突然一跃而起,打开房门:走廊上已经没有人。
不知哪个遥远的地方,传来零星的枪炮声,就像过年节的鞭炮声,没人在意。
茉来到窗口,探头往下看:
大雨冲刷着街道,扬起一阵阵白烟,打着雨伞的孟先生在楼下不停地徘徊,显得很焦躁。
大风猛然掀翻了雨伞,孟先生抓着雨伞像抓着一支飞往天空的花朵,费了好大劲才收回来。
23 公寓房间 内景 晨
雨停了,一片寂静,晨光透过白色的窗帘柔漫地洒进屋里。茉和衣熟睡在床上,蒙■中似乎听见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她醒了,睁开眼,仔细辨听,却没声音。
当她刚一闭上眼,仿佛又有敲门声。她急忙爬起床,跑去开门。门打开,走廊上没有人影。
突然,一记爆炸伴随着机枪扫射声使她惊骇,那声音好像就在不远处。
茉赶紧跑回房里,但不敢探头往外张望。四下一片寂静,寂静得可怕。
茉听到一阵整齐的、浩大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她壮了胆子探头往下看。
楼下马路上,全副武装的日本海军陆战队以四路纵队行进而来。
水兵服一片白色,红色军旗招展,整齐的脚步无穷无尽地回响在狭窄的街道。
茉突然感到一阵巨大的不祥,马上穿上衣,跑出门去。
24 电影公司片场 / 化妆间 内景 日
片场景象跟往日很不一样,空空荡荡,人影稀少,只见三三两两的员工聚在一起悄悄议论着什么,间或有些冷枪,令气氛凝冻。
茉匆匆来到,她茫然四顾,没人理睬她。头顶上响起一个人的说话声:“喂,啥人啊?”
她抬头一看,灯板上有个灯光师傅正在拆卸灯具。
灯光师傅:“是你啊……你还来干什么?散伙啦!”
茉:“什么散伙?”
灯光师傅:“人都走光了,赶快去领最后一笔工资,不知道还有没有领。”
茉懵里懵懂,嘴里咕哝念着什么,似乎并不关心她的工资,慢慢走进化妆间。
化妆间里边已是一片狼藉,每个人的化妆台屉柜大开,东西已经拿空了。
她掏钥匙打开自己的抽屉,满满一屉东西好好地放在那儿。
她松口气,随手抓了件戏服铺在地上,把抽屉一个倒扣,倾倒出全部家什,包扎起来。然后,她起身跑到大衣橱去翻找衣服。
一拨衣架,骇然露出两个紧紧搂抱的偷情男女,女的衣衫裸露。
随即,那男的溜走,女的若无其事,一边紧衣一边走来跟她说话:“你总算来了,躲哪里去了?”
茉:“孟先生呢?”
女人:“你还提他,他卷走全部股金,逃到香港去了。”
茉如雷击顶,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
25 公寓房间 内景 日
茉愤恨地撕扯着那件带蕾丝花边的睡衣,把它撕成碎片仍不解恨,直撕到一个死结处,扯也扯不动,便扔开,喘着粗气。
响起轻轻的敲门声。听到声音,茉期盼地一跃而起去开门:站在门外的是公寓管理员。
茉一时不知怎么回事。管理员面色尴尬,吞吞吐吐地说:“呃……我也是没办法……时限快要到了,假使你想要住下去,必须再付房租……”
茉:“这房子不是付过款了吗?”
管理员:“是付过了,但付的是一年的租金。”
茉:“那就对了,不是一年吗?我住进才半年呀。”
管理员面露难言之色,搓着手想了想说:“反正孟先生已经远走高飞,我就向你抖个实情吧……你住进来之前孟先生已经租过半年了,那会儿是另外一个女演员住这儿。”
茉的表情难看地抽动了一下,迟了好久才让自己平静下来,说话时声音有些颤:“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不会赖在这儿的。”
她想关门,却被管理员一只脚抵住不让关,刚要发火,发现门外还站着个人,是个邮递员。
邮递员上前来,递给她一张单子:“你的汇款单,香港来的。”
茉接过汇单看了看,轻蔑地冷笑了一声:“谁要他的臭钱,给我退回去。”
当邮递员拿了单子疑惑地刚一离开,茉立即后悔:“等一等……”她拿回单子,签了字。
茉关上门,屈辱、愤恨、绝望一起涌上来,猛地扑倒在床上。
过了一会儿,她发现枕头上有一根细细的长发,捉起仔细看,这是不是自己的头发呢?枕头上还有许多头发,她心里一阵烦乱,抓起枕头往地上狠狠一摔。
枕头拿开后露出了那瓶花露水。
26 公寓大楼 外景 晨
茉拖着两只箱子离开了公寓,管理员替她捧着那只留声机。闲候在外的一个黄包车夫立即跳下车,迎上来帮她提箱子。
茉上了黄包车,管理员便把留声机递给她,让她小心抱在膝上。
她在车上,突然听到一阵哭声,回头仰望八层楼那个窗口:白色的窗帘依然半掩,她看见窗内有个女人在哭泣,那个人就是她自己。
茉用手捂住耳朵,哭泣声仍然持续。
拉车的车夫问:“去哪儿?”
茉:“随便。”
车夫:“想逛商店还是游乐场?”
茉:“哪儿也不去。送我去汇隆照相馆。”
车夫:“小姐原来想去拍照……(疑惑地)那小姐干吗带两只箱子?”
茉:“别废话了。(突然尖叫起来)送我回家!回家!”
茉看着那窗口与楼房向后退去,而那女人也看着她,向她招手……
27 汇隆照相馆 外景 晨
以茉的视角慢慢接近,汇隆照相馆完全变了样。玻璃橱窗里摆了许多花圈和寿衣。
茉望着,一阵惊恐攫住了她,她捧着留声机,让车夫提了箱子跟着自己往门里走。
28 汇隆照相馆楼下 内景 晨
茉推门走进店堂,见堂内聚着不少人,彼此低声说话,一排排花圈悬在半空,吓得她腿发软。
店老板迎上来:“你回来了?回来了就好。”
茉惊魂不定:“这是怎么回事?!”
店老板:“你母亲把这里盘给我开寿衣店了。(停一停)她还在楼上住,你去问问她吧。”
茉大松了口气,往楼梯口看,那里隔了一道门,上书:闲人免进。
茉实在错愕。
29 汇隆照相馆楼上楼梯间内景 晨
茉吃力地把留声机和两只箱子拖上楼,随着她往里走,我们第一次看清楼上的情景:颇为宽大的楼梯间,正面一排窗,窗外有输电导轨,偶尔可见叮叮当当的电车高翘着“辫子”闪过。窗户左右两侧各有一门,分别是茉与母亲的卧房。中间置饭桌,楼梯围栏后是窄小的马桶间。
茉闻到一股香味,楼梯间中央,煤炉上炖着热气腾腾的砂锅。
她揭开锅盖,是一只肥美的老母鸡,不顾烫手,便掰下一只鸡腿送进嘴里。
茉嚼着鸡,听得房门轻轻地打开了,她不用回头就知道母亲站在身后。
母亲:“你怎么回来了?不当电影明星了?”
茉:“公司解散了。”
母亲:“你那个大老板呢?他不要你了?”
茉:“他死了。心脏病发作。”
母亲:“撒谎!转过来,让我看看你的肚子!”
茉不肯转身,母亲上前欲扳她身子,被她甩开。母亲绕半个圈,看到她微微隆起的肚子,不由得气得咬牙大骂:“贱货!”
母亲一骂,茉被激怒,厉眼相向。
母亲:“让人把肚子搞大了回家下种吗?谁让你回来的!”
茉把鸡骨一丢:“这是我的家。”
茉说完,就往马桶间去,她用力推门,门却推不开,里面上了插销。
茉回过头来:“谁在里面?”
母亲脸色难看,不说话。
茉正要用肩撞门,门开了,里边走出来一个男人,穿着硬领白衬衫、梳着油亮的大包头,对着茉笑,他是王先生。母亲开了口:“你舅舅来了。”
王先生:“阿茉头回来啦?”
茉看看他,又看看母亲,嘴角浮现嘲笑:“贱货,谁是贱货?你才是贱货!”
她看见母亲的脸顿时紫涨着说不出话,心中有一种复仇和得胜的快乐。
30 茉的房间 内景 日
茉怀孕的体态更加明显,她倚着窗户“看野眼”,心里总有一种期盼,显得焦急。她手里把玩着花露水瓶,那带茉莉花商标的瓶内,已用去不少花露水。
街角上的美丽牌香皂和花旗参的广告画被风吹得噼啪作响。
茉看见楼下寿衣店生意兴隆,那些披麻戴孝的丧家从店里搬走一个又一个花圈,那些挽幛高高地矗着,升到了二楼,在茉眼前晃着,很是不舒服。茉感觉隔着楼梯间,母亲的房门打开了。
母亲:“看野眼,看啥呢?”
茉不理会。
母亲:“你这副样子很好看是不是?怕别人不知道你肚子里有小孩是不是?”
茉被她惹烦,别转头来斜眼瞪着她,这种陌生的眼光使母亲颇难消受,鼻子便哼地一下:“你准备在哪里生?”
茉:“随便。”
母亲:“就在家里喊个接生婆吧,别出去丢人现眼的。”
茉:“随便。现在我连死都不怕,还怕疼吗……”
31 楼梯间 内景 日(雨)
烦心的、淅淅沥沥的雨下个不停,满屋纵横交错悬挂着尿布。
出生不久的婴儿在藤编的摇篮里哇哇大哭,那是茉的女儿。
茉现在坐在椅子上“看野眼”,她听着雨声,对孩子的哭闹毫不理会。
窗外传来悠扬的叫卖声:“茉莉花,茉莉花,香是香来白是白……”
茉伸出头,叫了声:“等一等……”
她在一只藤篮里放了些零钱,用吊绳放下,不一会儿吊回一把白色的茉莉花。
茉取了花放在鼻上闻,一股馥郁的香味沁入心脾,令她陶醉。
母亲噔噔地上楼来,手里拿了一沓信:“孩子哭你怎么不管,抱一抱她呀?”
茉漫不经心地嗅闻茉莉花,回过头来,以冷漠的眼光看着摇篮里哭个不停的孩子。她毫无表情地把花塞到孩子鼻下给她闻,孩子忽然停止了哭声,可是马上又接着哭。
茉的脸上浮现出恶作剧的快意,频频地给她闻。
母亲拨开茉捣乱的手,把孩子抱起:“她饿了,该喂她奶了。”
茉一眼看见母亲手上拿着的信件,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