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零人三部曲-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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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神的使者工作着
我们的SalesDirector在一次部门会议上偶然提到:“老板也不是神,是人。”他说这话的时候,我从昏睡的临界状态中回过神来,定睛凝神端详了他几眼。他是台湾人,在美国呆了十多年,受东西文化的共同熏陶,身上兼有中国人的儒雅气质和美国人的挺拔姿态,中英文都极为流利,且两者之间切换有若行云流水般自如。我当下在心中感慨:如果上帝长得就是这个样子,信教的热诚将绝不亚于追星。
我不知道这位老板在部门###上说出这句话,是不是因为太多人对他提出太高的期望,以至于他感到了做上帝的压力;既然他在试图纠正某种看法,至少说明了这种观点的客观存在。不过,如果有员工象敬神一样供奉他的老板,我知道也是事出有因。老板负责给他加薪水,做业绩评定;决定一个人到年底拿多少奖金;在多长时间能做一次升职,更夸张一点说:他决定了这个人一家老小在特定时间内生活质量的高低以及这家的孩子是上私立贵族学校还是街区内的附属小学。老板掌控了一个人的职业生涯,从而间接地影响了他的命运。
我回想起在我工作的第一家公司,因为部门里那个苛刻尖酸的经理,我和我的几位同僚无奈地选择了辞职。如果不是她,我想或许今天我还留在那家世界知名的企业,为公司在500强中靠前的排名沾沾自喜,而不会有以后的一切变故。从这一点说,老板确实象上帝,只不过有时候他以男人的面目出现,有时候借女人的形象显灵;有时赐你好运,有时带来厄运。
据说每个人灵魂深处都具有奴性,即便是这样,老板天天守在身边也并非值得庆幸。既然领导的存在无可避免,那么自然是越抽象越好,最好抽象成一个天上的人物,干脆就不存在。我的一位朋友直接汇报给在新加坡的老板,周围的老板全管不到,他一个人潇洒来往,偶尔迟到早退也无人抱怨,很是让他洋洋自得。但是既然是上帝,老板就具备一个特点,即他们可以不在任何地方,却同时又无处不在。你倒不用担心他们在你上网冲浪或是打电话和某个狐朋狗友聊天的时候从你背后突然现身,但绝对要准备好你在关闭电脑的时候,在休假的时候,他一通电话或者一封邮件抓你出一份报告,或者布置给你一个十万火急的任务;更要命的是,由于某些老板的绝对权威的存在,即使他们不在,他们的威严尚存。因了这份绝对控制的作用,即使在他们的办公室长达半个月空荡无人的情形下,你也朝九晚五地准时上班,迟到几分钟心中就自责不已,对工作的任何细节更是不敢掉以轻心,绝对升华到了“佛祖心头坐”的境界。
SalesDirector说老板是人,他是对的。老板确实不是神,你无法期冀他们不犯错误或者臻于完美,更别指望他满足你的每一个愿望。话又说回来,即使是上帝,就能够对每个人都言听计从吗?每天全世界那么多人用那么多种语言祈祷他实现各种愿望,这种工作量会让上帝也发疯。如果上帝有职业病,那一定是选择性耳聋。即使他决定忽视其中的某些要求,也纯属出于自我保护的需要。所以我充分理解为什么我的老板在我提出改进工作效率时就面露欣喜关注之色,而在我接下来要求加薪时便会正正脸色,说:“这个我们下回再谈。”神仙尚有法力的局限,老板更是。
老板是人,不过有些特殊,他是老天安排在你生命中某个时间段出现的人物,并且代他行使某些职能。你尽可以选择你的老板,却无法改变你的命运被人掌控这个悲惨事实本身。不过这也不值得烦恼,连比尔?盖茨尚且要对他的股民负责,不能恣意地呼风唤雨,何况是你?你能做的,是在对你的上任老板再也无法忍受的时候,炒掉他,然后期望在走进下一家公司面试时,坐在办公桌后面对着你的…上天派来的第二个使者…将以天使的面貌出现,而不是魔鬼。
暗夜无边(1)
我失忆了。
我并不相信酒精除了造就混沌的快感和过后的呕吐物之外还能有什么作为,然而凌晨三点在歌城的包间中由沙发跌到地上摔醒的时候,我发现我忘记了之前的很多事情。
曾经的同事们三三两两的还在包间中嘶吼,还在不停地喝着红酒和白酒。那个被我们叫做“小甜甜”的五大三粗的男同志,正拖着高大的身躯,靠在背投电视前的沙发中,声嘶力竭地唱着阿杜的《离别》,几个女孩坐在肮脏零乱的茶几边,举着装满酒的杯子,觥筹交错中泪眼模糊。
我跌跌撞撞地走出门,推开扶我的人:“没的事,没的事,我出去一下。”隔壁的包间大开着门,除了两个抱在一起唱歌的同事,其余人杂乱地睡在沙发上。
头痛得仿佛要炸开一样,我靠着墙边,一步一步挪下楼。
暗夜的成都,并不安静。走出歌城,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依旧如以前一样闪烁,门口的台阶下面停满了各色车辆。对面街道的烧烤摊前人头攒动,动物尸体烧焦的味道弥漫在近乎油腻潮湿的空气中。
出租车上,我让司机沿着我熟悉的道路一直开下去,左转,直行,人民南路右转,又直行。我头晕,但我从司机开车走的路线中,我拼命想起了我上车时说的地址没有错。车窗被我完全摇下来,路灯泛着的光晕黯淡无神,幽幽地挂在路边松树的上方。风从窗子灌进来,蹂躏着我的头,我感觉自己仿佛想从躯壳中冲出来,想跳在路边,重重地在水泥地上摔打。
我失业了,我们失业了,在那个我们奉献了三年的IT公司,在冬天和春天都已过去的夏天,公司被莫名巧妙地卖给了一家酒厂的投资公司。除了托管在电信的服务器中记录着我们几年劳作的页面和那个姓陈的CEO继续留任,没有原股东的更多说明,没有谁的道歉和托词,新股东公司人力资源部的一封邮件就轻易把过去的一切抹成幻影。
并没有过多的恐慌,大多数的同事都已经事先找好了去向,散伙前的几天,公司异常平静,传真机还是一如既往地吐着设备代理商的确认函,客服电话还是依旧响个不停。
那个下午,唯一留任的CEO陈某宣布公司正式解散的下午,我知道公司并没有解散,解散的是我们这些人和那个熟悉的写字间。新的公司在人民南路一栋更好更高的写字楼,而我们,我们的记忆就被封在这栋楼,封在这最后散乱一地的文件和到处扬着头的以太网模块中。
我端着纸杯的手并没有慌乱,满杯的温茶水悉数落在陈某的脸上,浸过水的丰满茶叶片蒙在他的眼镜上,公司的二十几个一同创业的员工在他的眼中、在眼镜片上,还不如这一片茶叶的重量。
从出租车上下来的时候,我习惯地抬头望着那间熟悉的写字楼;那里漆黑一片,那熟悉的二十层再也不会有我们一同加班、填着晦涩的预算表格的身影,也不会再有通宵加班为了一个有创意的市场推广活动赶制方案的日子,更不会有周末大家联网打CS的疯狂经历了,一切都已经在夜中被封存。
楼里的保安并没有拦我,后半夜我是这里出入的常客,走上电梯,下意识地按下二十,我不知道我要来这里做什么,公司的家具已经被搬空,陈旧的蓝色地毯也被搬家公司拆走,屋子里应该什么都没有。可我不知道我能去哪里,在寂寥沉闷的夜,我租的那个房子也应该和这里一样寂寥,但这里,这里曾经充满生机,曾经融入过我的生活和生命。
钥匙还紧握在我的手里,已经被汗水浸湿。我熟练地打开玻璃门,推开,在右手边的墙上按下开关,日光灯照亮了零乱的屋子。我曾经的位子在墙角靠着窗的一间小小的隔断中,窗子边的蓝色蝴蝶兰还安静地挤在玻璃和合金的窗框边,清冷美丽。
我的位子附近的地上,散乱着以前我们曾经代理过设备的宣传资料,色彩鲜艳,极度夸张的颜色与灰色的水泥地面反差强烈,喧嚣着我的眼睛。推开身边的窗子,外面的热风从窄小的空隙挤进来,吹动着散乱了一半的灰白色的百叶帘。楼下街道上灯火通明,路上疏落的车孤独地奔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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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无边(2)
窗边,我被夜色裹得更紧,整个身体像登山后虚脱的样子,无助地在夜色中渐渐沉睡。
那个人应该是我,高举着酒杯,盛满着二锅头的啤酒杯,在与红色和浅褐色杯子交错的光影下,不停地碰撞,不停地仰头喝下三分之一二锅头的人,应该是我。部门的几个女同事站在一边,拉着我,我一个人端着杯子冲着他们说:“大家都有好的归属,我就放心了。”我又扬头喝下杯子中的酒,辛辣、苦涩、无休无止。
DV中,我是什么样子呢?我看不清窄小的液晶显示屏中和几个同事靠在一起的我疯狂举着双手作V状大叫的脸孔,也看不清楚在一起摆着各种pose照相的同事是欢快还是解脱的表情。
我想起最后从办公室走出,跨进电梯时的几个女孩眼角的泪花,想着我装作没看见,抬着头看电梯顶部自己变形扭曲的脸孔。
真像是在四年前大学毕业的离校夜晚的门前,满是废纸的楼道中,我们坐在扣在地上的塑料盆上,抱着破旧的二手吉他,扫弦到手指发痛,喊叫到声音嘶哑,流泪到眼睛模糊;像是那些日子,送走了一个又一个人之后,我孤独地背着行囊,重重地关上门,走出满是废纸的楼道……
关掉灯的时候,并没有关掉记忆。
锁上门,我还是坚守到最后,和以前一样,我最后一个走出那曾是我们办公室的房屋,明天,哦不,今天,天亮后这里就不再属于我们。
出大楼的时候,天已经蒙蒙放亮。
酒意逐渐散去,漫无目地走在路上的我,一身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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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槽与改行(1)
中学时“不务正业”,总要抽出些时间来写东西,偶尔发表一点诗歌,再加上病休了几个月,结果高考成绩很差,只能进入一个师专学中文。大学时因为发表过一些诗歌,所以倒颇得教写作的老师厚爱,自己也不免飘飘然,总感觉将来会成为一个诗人,于是信誓旦旦地对老师说,最多再过三年就加入省作协,回到省会。
毕业时找了一份教高中的工作,打算边教学边写作,努力三年就辞职当作家。没料到写作的路实在是太难,工作也越来越忙,三年了,没有发表什么像样的东西,别说省作协,就连市作协也进不去。小县城里的工资是那样的低,始终觉得钱不够花,想辞职另找一份工作,可又舍不得放弃交了几年的养老保险,得承认有时候稳定的生活还是很有诱惑力的。省会的朋友说:“如果你是一条龙,就别老在小泥潭里呆着,呆久了你会变成泥鳅的。”
年轻,总得到外边去闯闯,总不能一辈子老死在小县城吧!恰巧这时远在深圳的叔叔说:“八百元的月工资还有什么干的,辞职来深圳吧!”于是南下深圳。本以为遍地是黄金,干几年就能混个大款,谁知找工作更难,一个多月才找到了一份教中专的工作,好歹学校有地方住,在高消费的城市拿着三千元的低收入得过且过。
深圳更换工作的节奏很快,记忆最深的是一次面试,主管问我:“你是打算长期在这里干还是打算以这里为跳板再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