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系公民-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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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辆手推车快要看不见了,可惜他还没能看清那个女人的脸。
两个小时以后,索比回到自己住的那个地段,恰好在路上碰到巴斯利姆。“不好了。”
“为什么?”
“那里好多人追我。”
老爹看见有人过来,马上说:“行行好,先生!祝您阖府平安!”接着又问索比:“你是逃出来的?”
“当然啦。”
“碗给你了。”巴斯利姆站起来,准备离开那个地方。
“老爹!你不想让我搀你回去吗?”
“你留在这儿。”
索比一个人留了下来,可是心里却很窝火,怎么老爹不等他说完就走了呢?天一黑,他就急急忙忙赶回家,看见巴斯利姆正在厨房兼盥洗室里摆弄着录音机和图书投影仪,身边乱七八糟堆着不少东西。索比走过去瞟了一眼摊开的书页,发现书上的字一个都不认识。他想,这是什么字?奇怪,这些字都是七个字母,不多也不少。
“喂,老爹,我要不要做晚饭?”
“没有地方……也没有时间了,吃点面包吧。今天发生什么事了?”
索比一边嚼着面包,一边详详细细说了一遍自己的遭遇。巴斯利姆只是点点头,说:“躺下吧,我给你催眠,这样,我们可以好好地睡上一夜。”
这次催眠中,巴斯利姆要他记住的是一些数字、数据和许许多多由三个音节组成、毫无意义的字眼。在恍恍惚惚的烛光下,听着录音机里巴斯利姆的男低音,索比感到舒服极了。
中间有几次休息,巴斯利姆会停下录音机,叫醒他。有一次休息时,索比问:“老爹,把这个口信带给谁啊?”
“如果有机会带信去的话,以后你会知道的,到时候一切都会清楚的。要是你还记不住的话,那就告诉他,让他把你弄成睡眠状态,一切就会自然而然出来的。”
“告诉谁?”
“他——别管了,睡吧。你睡着了。”巴斯利姆打了一个响指。
在播放录音期间,有一次,索比迷迷糊糊地感觉到,巴斯利姆是用假腿走回家的。他觉得很奇怪,因为平时在家里老爹才用假腿走路。过了一会儿,索比闻到了一些烟味,心里想,厨房里一定有什么东西烧煳了。他想过去看看,可就是挪不动身子,因为那些废话还在不断地往他耳朵里灌输着。
又过了一段时间,他意识到自己是在向老爹复述着学过的话,于是问道:“我背得不错吧?”
“是的,现在你可以睡了,今天晚上剩下的时间就好好睡吧。”
早上醒来的时候,巴斯利姆已经出去了。索比并不觉得奇怪,因为近来老爹的行踪越来越难以琢磨了。索比吃过早饭,拿了碗就上自由广场去了。他已经要不到饭了——老爹说得很对,现在的索比吃得白白胖胖,养得健健康康,很不适合干讨饭这个职业了。也许他应该改变一下要饭的地点,或者配一副可以冒充白内障的隐形眼镜。
下午三点左右,一艘不定期货船在航天港着陆了。索比像平时那样打听了一下,原来它叫西苏自由贸易船,登记的本国港口是希瓦Ⅲ星球的新芬兰迪。
平常遇到这样的事情是一件很小的事,无非是见到老爹以后跟他讲一下就完了,但是这一次,那艘飞船船长克劳萨却是以后索比有可能要送信给他们的五个人中的一个,所以,这件事不能等闲视之。
索比觉得很难办。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去接触克劳萨船长,即使以后会见他,那也是很遥远的事,因为老爹还健在,而且身体也不错。但是,也许老爹很想知道这艘船已经到了这里的消息。那些不定期货船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谁都不会知道。有时候,它们只在港口里待几个小时就离开了。
索比心里想,他5分钟就能到家。老爹听见这个消息,可能还会谢谢他呢。要是老爹不高兴的话,最多因为他离开广场骂他一顿。可是,有什么大不了的?就算他离开期间广场上出了什么事,他也能通过小道消息打听到。
于是,索比离开广场,往家里走去。
老竞技场的废墟面积新近扩展了大约三分之一,十几个地洞都可以通往那个以前曾经作过奴隶临时工房的迷宫,无数条小路都可以从地下直达巴斯利姆抢占为家的地方。索比和他经常随意改变行走路线,以免进出时被别人发现。
因为急于回家,索比这次选了一条最近的路——正要过去的时候,突然看见那里有个警察。于是他继续往前走,好像装作要到废墟旁边街上水果店里去买东西似的。到了那里,他停住脚步,对老板娘说:“你好,因加,来一个你准备扔掉的熟甜瓜好吗?”
“不行。”
索比掏出钱,说:“那只大的怎么样?打对折,烂的地方我就不计较了。”他弯下腰,悄声道,“出什么事了?”
老板娘瞥了警察一眼,然后对索比道:“走开。”
“突袭临检?”
“我说了,走开。”
索比二话没说,往柜台上扔下一枚硬币,拣了一只喇叭形的瓜,一边走,一边还咂着瓜汁,显出一副不慌不忙、从容不迫的样子。
这里已经设下了暗卡,索比明白了,警察正在监视整个废墟。在一个入口处,一群衣衫槛褛的要饭人可怜兮兮地蜷缩在地上,旁边有个警察正盯着他们。巴斯利姆曾经说过,在这堆废墟下面至少住着500人。可索比不太相信,他很少见到或者听到有人在这里出入。不过,在这群被羁押的要饭花子中,他只认识其中的两张面孔。
索比既是担心又是害怕地熬过了半个多小时,来到警察们似乎不知道的一个入口处。他躲在一蓬杂草后面,仔仔细细观察了几分钟时间,然后猛地窜进地洞。里面一片漆黑,他小心翼翼地摸索前进,一边倾听周围有没有动静。一般人都认为,警察搜查洞穴时会带着夜视镜,在黑暗中也能看清目标。索比一直不太相信,可是这一次他却不敢冒这个险。
洞里确实有警察巡查。他听见了两个人的说话声,还看见了他们手里拿着的火把。如果真有能夜间视物的夜视器,这两个人肯定都没有戴上那个玩意儿。他们显然在搜索这个地方,眩晕枪拔了出来握在手里。但他们在这里是人地生疏,而对索比来说,这里就是他家的地盘。这位特殊的“洞穴专家”对这儿的通道了如指掌,就像舌头对牙齿一样熟悉。这些年来,他每天都要在这些伸手不见五指的通道里经过两次。
这时,索比已经不能自由行动,他只能抢在他们前面,保持一定距离,避开他们火把的照射,然后绕到通往下面一层去的一个洞口后面,钻进一个入口,等着他们先进洞。
警察到了那个洞口以后,仔细查看狭窄而又尖凸的石壁——索比不用灯也能轻松自如一溜就下去——只听他们中有一个人说道:“得有个梯子才能下去。”
“嗯,去找一截木楼梯或者卸物梯吧。”说完,他们回去了。索比再等了一会儿,回到这个洞口,下去了。
几分钟以后,索比已经快到自己家门口了。他用眼睛看,用耳朵听,又用鼻子闻,直到肯定周围没有一个人时,他才蹑手蹑脚走到门口,伸手去摸门销。手刚伸出去,他便知道这里出事了。
那扇门已经不见了,眼前只是一个空洞。
他一下子愣住了,每一条神经都绷紧了。这里有陌生人的异味,气味不是刚才留下的,也没有别人的呼吸声。除了厨房里微弱的滴滴答答漏水声,里面没有一点儿声音。
索比决定一定要看个究竟。他先回过头去,见后面没有火把的亮光,这才伸手去摸房间里的开关,把开关旋到“微亮”位置。
可是灯没有亮。他把开关旋到其他各个位置,灯还是不亮。他只好走进房间,尽量避免别把巴斯利姆整整齐齐的起居室弄乱,接着又走进厨房,伸手去摸蜡烛。可是蜡烛已经不在老地方了。还好他在附近摸到一枝,再找来火柴,点亮了蜡烛。
啊,完了,真是一片狼藉!
大多数损坏是只求快速彻底的搜查所造成的。每一个食橱,每一副架子都被倒空了,食品撒了一地。大房间里的两张床垫都被撕烂了,里面的填充物也被倒了出来。但是,还有些东西看上去完全是毫无目的的破坏。
索比打量着四周,含着眼泪,下巴哆嗦着。只是当他在门边发现老爹的假腿横在地上,机械结构已被靴子踩得稀巴烂的时候,他才失声痛哭起来。他放下蜡烛,小心地捡起破碎的假腿搂在怀里,一屁股坐在地上,托护着假腿,前后摇晃着身体,痛苦地呻吟着。
第五章
以后几个小时,索比是在离被毁的家最近的一条黑乎乎的通道上度过的,就在第一条支巷附近。因为在那里,如果老爹回来了,索比就能听见他的声音;要是出现警察,索比可以马上溜走。
索比躲在那里打了一个盹儿,可没怎么睡着就惊醒了。醒来后,好像觉得已经守了一个星期似的,所以他想看看几点钟了,于是回到家里,找来一枝蜡烛点起来。但是,他们惟一一只普通的“永恒牌”时钟已被砸碎。钟里的盒装放射源肯定会继续计算着时间的流逝,但它的工作却再也不能有益于人了。索比盯着这个破碎的钟看了很长时间,最后强迫自己把思绪转到眼前的现实问题上来。
假如老爹平安无事,他一定会回来。但现在的问题是警察已经把他抓走了。他们会不会只问几句就把他放了呢?
不会,他们一定不会那么干。就索比所知,老爹从来没有做过任何损害萨尔贡的事情,但是,索比也早就知道,老爹不单单是个没有恶意的乞丐。索比一直不明白,老爹为什么会做那么多不符合“没有恶意的老乞丐”身份的事,但他也清楚,警察一定知道了那些事,或者已经有所觉察了。警察大约每年都要将一些臭气弹扔进引起他们注意的洞穴,目的是把那些活动在废墟下面的人“清空”,不过那只能让他们到别的地方暂时去睡几夜罢了。但这一次,他们搞的是武力袭击。他们的目的就是要逮住老爹,同时也为了搜寻什么东西。
萨尔贡警察的行事原则十分古老,其历史甚至长于正义的观念。他们会想当然地认为,一个人一旦犯了罪,他们就有权使用强硬的方法逼供……这些手段极其残酷,所以还没等到审问,被抓的人已经急于把所有事情都讲出来了。但是索比可以肯定,从老爹口中,警察将得不到这位老人不想供认的东西。
这样看来,审讯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
也许他们现在就在拷问老爹呢。一想到这里,索比真是手足无措,活像热锅上的蚂蚁。
他必须从警察手里把老爹救出来。
怎么救呢?蚍蜉能撼动大树吗?巴斯利姆或许就被关在本地区警察署的后院里,普通犯人一般都关在那儿。但是索比却觉得老爹不是普通犯人,如果真是那样的话,也许老爹已经被转移到其他什么地方去了,甚至有可能被押到最高司法机关去了。
索比也可以到当地警察局去询问老爹被抓到什么地方去了,但考虑到萨尔贡警察的声誉,索比压根儿没起这种念头。再说,如果索比以一个受审罪犯近亲的身份出现在警察局里,他会被关进另一个房间里,警察也会用同样毒辣的手段拷问他,让他说出他们需要的东西来,或者叫他证实老爹被逼供出来的话。
索比不是个懦夫,但他知道一个人是无法用刀舀水的,只能采取间接办法去营救老爹。他不能要求有看望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