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暮色之城-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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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城的街灯彻夜不熄。奔跑的脚步声在这样的街道上“嗒嗒”响。
我的肚子越来越痛，最后疼得像刀绞一样难过。一边看着那些随时被踩在脚下，又随时跑到身后的影子，一边咬着牙。
嘴唇大概是咬破了，口腔里漫着一股血腥味。
距离下个街角还有几十米，那些昏黄的灯光开始随着“嗒嗒”的声音摇晃。
寂静的空气里响过一声闷闷的枪声，顾北辰应声倒地。
远处追来的两个人明显的停顿过后加速赶来。
“少爷！”顾不得身体的疼痛，我半跪在地上，扶住顾北辰的肩膀。
顾北辰闭目不答，我在他的身上寻找伤口，但却没有看到有流血的地方。
约摸过了十秒钟左右，顾北辰略略动了动头，向后看了一眼，笑着低声说：“扶着我走。”
我还没太明白，不过还是依言把顾北辰扶起来，一起一瘸一拐地走。
起初走得很慢，但过了街角之后顾北辰就像换了个人，拉着我没命似的跑。一直跑到街边停着的汽车之后蹲下来，探出半个头。
“少爷，你的伤……？”
“嘘……”
“啊，你是在骗他们！”我说，一口气接不下来，嘤咛一声，靠在车上轻轻地喘着粗气。
低头看的时候，后背伤口的地方开始往地上滴着血液。
从衣服里渗出来，接着一点一点，滴落到地面。
陈天烨与另外一个人从拐角出现了。先四下里扫视一眼，确定没有其他的小路时才跑起来。
他们近了。
我看到陈天烨那张惊慌的、满头大汗的脸。
但我想，他一定不会注意到顾北辰伸到汽车阴影下的手枪。
“别杀他。”我说，勉力拉住顾北辰的衣袖，“不然，线索会断掉。”
“嗯。”他点点头，瞄准到另外一个人。
一声枪响过后，陈天烨与他的伙伴一起扑倒在地上，接着向两旁翻滚，寻找地方俺护。
顾北辰看看手里的枪，又看看我。
他并没有击中。
那一枪放空了。
当他开枪的时候，我拉住他衣袖的手突然再也抓不住，滑落在地上。
顾北辰瞄准的位置也换了别处。
“……对不起。”
“该逃亡了。”
“真的对不起。”我半闭着眼睛，气若游丝。陈天烨他们还在警惕地四处搜寻着。
“不要再说这些不打紧的，我们该逃到别处去了。”
“我……我走不动了。”我指了指自己的手背，又指指地面。
当顾北辰看到那一滩血时，眸子里的光忽然暗下去。仿佛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扎到，脸上的肌肉也在跳跃。
然后，他跪在地上，膝盖与单支手掌支撑着身躯，把我背到他的后背上。
就这样，一点一点地爬离这里。
他爬得很慢，似乎是在尽力不发出声响。捡着暗处，一面回头观察陈天烨此时的动向，一面爬。
像条丧家犬。
我有些内疚。
如果不是我在累赘的话，想必顾北辰就不会遇到这些凶险。
或许在发现陈天烨的瞬间就会用子弹洞穿他的头颅。
也或许能够淡定地指挥所有人，进行一次漂亮的反击。
甚至从容不迫地撤退。
总之，不是现在的模样。
“对不起啊，少爷。”
“不要紧。”
“他们还会追来的。”
“会把他们打回去。”
“把我放下你也可以走得快一些呢。”
“我放不下你。”
“……少爷。”
“嗯？”
“我……我不痛了。我可以自己走了呢。”
顾北辰向身后看了一眼，又对我微笑。
“傻瓜。”他停在街边的公厕，“在这里躲着吧。就算被发现，也有能力反击。”
当他将我从背上搁下的时候，我看到他的手臂在轻颤。
靠在女公厕的白瓷砖墙壁上，顾北辰替我掀起衣衫，露出后背和小腹。
“没什么大碍，只是伤口裂开了。”
“好疼……”
“等一下。”顾北辰皱着眉笑，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刀割断裤脚一大片的布，叠了几叠，包扎在我的伤口上。
“虽然简陋些，但效果出众。”
“衣、衣服可以放下来了么？”冷风吹得我肚皮发凉，伤口大概是因为安静下来的缘故，疼得不再厉害。
“啊，随意。”
用无线电确认所有人都安全撤退之后，顾北辰才松口气般地挨着我坐下。又告之我们两个所在的地点和状况，派人过来接。
于是，剩下的时间里，我就跟顾北辰肩并肩坐着，仰着脸，看着公厕里那不十分明亮的吊灯发呆。
“少爷，我想睡觉。你说，会像电视里演的一样，这一睡，就再也醒不来吗？”
“电视而已，当不得真。”
“那你讲故事吧，我不想睡。”
“可是……我不会啊。”
“……啊，这样啊。”我闭上眼睛。
“好吧，我讲。”顾北辰想了一会儿，轻轻地道，“从前啊，有一个男人，他的女朋友跟他分手了。他很伤心。于是就跑到佛前，问佛，他该怎么办。
佛说，你该放下。
他说，我放不下。
佛把茶壶倒满了水，说，你拿在手里。
他立刻就放回了桌子上。
佛说，很烫对不对？
他点头。
佛说，没有放不下的，只要真的痛了，就放下了……”
顾北辰的声音渐渐地小了，说到最后时，已经小得快要听不到。
肩膀上忽然有了重量。
我睁开眼睛，看到顾北辰侧着头，倚到我的身上。
左手抱着右臂，表情有些痛苦。
指逢里，有淡淡的血迹渗了出来。
第四十七章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
我揉揉眼睛。
当瞳孔的焦距恢复时，我认出这是医院里我住过的病房。
眼角瞥到黑影，匆匆忙忙就把脸转了过去——
上午的阳光充赤在屋子里，淡淡的光晕把屋子里每一件器物包裹着。顾北辰靠在椅子上，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左边的肩膀包着绷带，拿着一张报纸，神情专注。
我们一直等到凌晨两点，社团的人才找到我们。
直接送到医院，医生告诉我，顾北辰的肩甲骨差一点就被打穿了。但没有什么大碍，现在只不过是痛晕过去。
安顿好顾北辰，医生把我送到病房里上药，并再三叮嘱不可以再到处乱跑。
“醒了？”抬眼的间隙，顾北辰注意到我，笑着把报纸放到一旁。
“少爷……”我看着他的肩膀，“现在就可以活动了吗？”
“啊，应该是吧。”顾北辰没有缠绷带的肩膀转了转，“子弹已经取出来了，你看，还龙精虎猛。”
“嗯。”我咧开嘴巴，咯咯地笑。
“你啊，想不到这么严重。不知轻重的家伙，这次没要你的命，谁知道下次会不会这么好运？养好了伤，才可以再出门。”
我嗯了一声，把头转回刚刚醒来的位置，笑着闭上眼睛假寐。
翻动报纸的声音响起，顾北辰轻声告诉我从周家内部传来的消息：昨晚边城的帮会对周家进行大规模偷袭，互有伤亡。
“如果不是我们的话，恐怕周家损失更会严重呢。”他叹口气。
周家目前的情况很严峻：
总头领死亡，华震这个重要的幕后人物又被关在牢里。只剩下北朗与周海莎，而且周海莎还有很大可能是个疯子。天知道他们会怎样应付这次的难关。
我故意问顾北辰，要不要趁这个机会配合边城来的人，吞了周家。哪怕是与边城分成也可以。
顾北辰却摇头说不，“我们不能够行动。自家人在外人面前打自家人，说出去，我们整个社团就再没有立足之地。”
“嗯……这样啊。”我睁开眼睛，顾北辰的视线正好打过来。先是怔了怔，最后眯眼笑起来。
他说秋瑶，“你不是不太赞成我们攻打周家么？怎么一觉醒来，像变了个人一样。”
“啊，是吗……呵呵。呃……少爷，你凌晨的时候是有被打中啊？”
“嗯，打到这里。”他侧过脸，下搭着眼睛注视着自己的肩膀。
“当时看起来不像哎。”
“那是为了示弱。”他又看向我，躬着身子，手指点到我的鼻尖，笑着说，“这样才有机会反击。”
“真的吗？”我有点不信。那之后躲在车后面，干轻不轻敌鸟事……
“不信算了。”
“肯定有其他原因。”我嘟起嘴巴，故意露出一个谄媚的笑脸，“是因为我吧？怕我担心，所以才会……”
顾北辰哈哈一笑，把报纸放到一旁，目光不知游离到了什么地方，最后又定格在我的身上。
“因为怕你担心，大哭大闹。”
他看看表，又整理下衣服，告诉我他该走了。事情太多太乱，需要时间打理。
我目送着顾北辰离开，心里暖暖的，像是阳光跑到了心里，温温柔柔地晒。
顾北辰走后，还有社团的许多人过来，带来礼物。有花和水果，还有其他的东西。它们堆满了整间屋子，这些人走后留下祝福。
最后来的人是阿三。
穿着一身新换的运动服，脸上贴着一张创可贴。
他告诉我他们找到了边城的人在暮城设的临时堂口，也探明了他们的底细，是那边最大的帮派：青帮。
看他们人员的调动情况，近几天还要对周家发动攻势。
周家就比较惨，人心惶惶的一团散沙。顾北辰又按兵不动，他们就危险了。
我了解之后沉思良久，盯着阿三那张娃娃脸发呆。
“瑶姐？”阿三眨眨眼睛，手掌在我眼前晃了晃。
“……啊。”
“累了吗？看你精神好差……”
“没有，不要紧。”我笑着摇摇头，“倒是你的脸，要是落下伤疤可就不要了。现在毕竟是公众人物了嘛。”
阿三笑嘻嘻地把脸凑过来，献宝似地撕下创可贴，“看吧，一点儿伤口都没有哦！我故意贴上的，不然人人都挂着彩，就我自己，多扎眼啊。”
“……咳咳。”
“对了瑶姐，边城那里的金子已经运到了。咱们什么时候卖？哎，一边和边城打架，一边又跟他们做买卖……哈哈。”
我叫阿三先把金块留着，找人验验成色。如果纯正的话，等暮城安定下来再出手。
天色渐暗。
从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就开始阴天，所以本该红光普照的世界显得雾蒙蒙的。看样子会下一场大雪。
我躺得有些倦了，手肘支撑着身体坐起来，后背椅到床栏上，就这样长久地注视太阳应该出现的地方，并随着时间，慢慢将目光下移。
一直到天色变成完完全全的黑暗。
我闭上眼睛，再睁开，叫来护士。
“现在我的身体情况怎么样？”
“属于伤口复发，有点严重。”
“如果现在出院呢？”
“不允许，会有危险。”
“有多大的危险？会不会死？”
“那种可能性不太大，毕竟只是外伤。但如果不小心引发感染，不能及时就医的话，危险性就会增高。”
“我想现在离开这里。别拒绝，我必需得走。你不能告诉任何人。”
“可您的伤……”
“没关系，我会一切小心的。”
临离开时，我叫护士把我腰上的绷带缠得很牢固，而且答应她明天一大早就来复诊，这才套了件风衣走出医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