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醉月微眠 (修改版 完)-第1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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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什么相信你的话?”小白的声音微颤。
“信不信都随皇弟。”狐狸的手在我背上轻拍了拍,我抬头看他,他笑意盈盈地看着我,一手执了我的手,声音温柔,话却是对着小白说道,“对了,有一次那秋梨做事的时候打破了宫里的花瓶,内事府的总管命人将她大打二十大板,事后好心的宫女替她清洗伤口擦药的时候,听说看到那秋梨的身上居然有莲花的印记,鲜红鲜红的莲花,栩栩如生!哎,记得父皇生前最爱画的便是红莲花,还真是巧了!”
狐狸说得漫不经心,小白听了却脸色大变。
“遗诏已经给了皇弟,不知朕能不能按约定将浅浅带回去了?”虽是问话,但狐狸牵着我的手却一步一步朝外走。本围着我们的黑衣人见状,一时间只能步步后退,却不敢出手阻拦。
“放了母妃!”小白蓦在挡在我们面前,身上散发着冰冷迫人的气势。
“哦?凭什么?”狐狸的气势却愈发的慵懒了。
“你没发现她从刚才到现在,一句话也没说过么?”小白微垂着眼,既没看狐狸,也没看我,听不清情绪地说道。
狐狸牵着我的手突地一转,瞬间搭上我手腕上的脉搏,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
“你若这样带她回去,只怕她撑不过这个月。”小白蓦地抬眼直视狐狸,毫不示弱地说道,“她身上的毒,不是你解得了的。若你想她还有救,放了母妃,然后由我一路送她去天青,我已派人通知那天曦岚了,只有他才能救得了浅浅!”
我怔在当场。或者不止我,狐狸也该是不平静不甘心的吧,因为他牵着我的手突地一个用力,将我紧紧搂在了怀里。可是我身上究竟是中了什么毒,为什么只有曦岚能救得了我?
“你该知道,她中了圣血菊杀还能捡回一条命已是奇迹,你若再犹豫不决,只怕到时候悔之已晚。”小白依旧不看我,只盯着狐狸,继续说道。
圣血菊杀,这是啥玩意儿?心中抖地一惊,难道圣血圣血,是夭夭身上的血?那一双让我觉得有些熟悉的眼眸,那大娘竟是纤绘公主么?她这样算计我是为什么,若圣血真是夭夭身上的血,那云老头必是知其中奥秘的,那日我告诉他纤绘公主取了夭夭的血去,他脸上的神色说明一切,那么我会着了那假男人的道,和云老头有联系么?
我转过头去看狐狸,他神色如常,看似平静,甚至没有皱眉,只是敛了惯常有些慵懒的笑容,眼眸愈发的深邃。
“需要多少时间?”狐狸的声音很轻,似在喃喃自语。
我的心瞬间揪疼起来,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么?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总是匆匆一见,便又分开,然后一别又是数月?若我这一趟赶去天青,又岂会只是救命那么简单?曦岚因此又要付出什么,捡回小命我再一次拍拍屁股走人?
我摇头,眼泪猝不及防地滑过脸颊,这一刻,突然厌倦了这来来回回奔波的日子,若此刻能守着眼前的人儿,安安静静的过完最后几天,未尝不是一种最好的安排!看不透生死,也无法潇洒面对,但一想到若要活下去,会面对更多的问题,会给别人带来不幸,或许活下来之后只会更加的身不由已,天青王那边,修若的皇爷爷这边,云老头这边,失忆后的曦岚,也许求生于我来说,并不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我不知道,这是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狐狸不语,交握的手却转而手心相贴,一股微寒之气从他的手心缓缓渡入到我体内。我抬眼看他,他也定定地看着我,眼里有温暖的笑意,但我知道他心里有多么的不甘。本以为一切尽在掌握,最后却是这种局面。
心口刺痛,呼吸一窒,喉咙一甜,我软软地倒向眼前的人,失去知觉之前只觉得嘴里一阵腥浓。
再醒来时已身在马车上,我躺在狐狸的怀里,外面驾车的却是小白。我收回视线,一手费力地拉过狐狸揽在我腰侧的手,用食指,在他的手心轻轻写下两字:夜风。
“他没事,他就在附近。”狐狸张开五指,将我的手包在他的手心里,食指一下一下来回抚摸着我的手背,矛盾而纠缠,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我心下释然,没有我这个包袱,夜风脱身定不会是难事,而翠儿,有穆默他们在,应该更不会有事。脸上浮起一抹笑,我左右挪了挪身体,找了个更舒适的位置躺着,然后尽量自然地抓过狐狸的手,继续在他手心一笔一划一字一字写道:比起去天青,我更愿意呆在龙州。
头枕着的那个胸膛好半晌没有起伏,接着人便被紧紧拥入怀里,狐狸的声音在耳畔一遍一遍轻喃:“浅浅,浅浅,浅浅……”
那样深情,却是那样无奈。
脖子处突觉微凉,探手,俨然是那块凤兰玉佩。我无力地笑着,狐狸怎么可能会同意我自生自灭?诚如濒临死亡的重病患者,只要还有一线生机,家人亲人哪怕倾家荡产也不会放弃救治的希望,我有什么资格在这之前先自我放弃?
心是暖的,也是酸的,是涩的,是苦的,更是累的。我靠在狐狸的怀里,复又沉沉睡去。
几天之后,马车已入了天青国境。我还是不能说话,而且一天的时间有半天都处在昏睡当中,虽然小白依旧有替我运功疗伤,但不知是路上没再服药的关系,还是之前狐狸替我运功适得其反的结果,我倒是前所未有的看得开,只是狐狸和小白的脸色却愈来愈差,马车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马车进入静州的时候,夜风突然领着个老者过来。狐狸说此人医术高明,解毒尤其厉害,当初云风身上的毒便是他解的。那老者上了马车,夜风出去替了小白,小白便也坐了进来,一时间马车里挤了四个人,空间一下子显得分外狭小。那老者自是狐狸吩咐人叫过来的,我想狐狸一方面不敢拿我的生命开玩笑,所以跟着小白一道赶去天青,另一方面却心有不甘,希望能有其他方法解决此事。
小白倒没拦着,甚至还向老者解释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那老者凝神替我把脉查看之后,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恩公,你不送她回家见亲人最后一面,这样是赶去哪里?”
虽说一早有了心理准备,但心还是不由得往下一沉,我顾不及其他两人听此的反应,只是想着眼前鹤发童颜一看便知不简单的老神医只怕是狐狸认为医术最为高超的人了,他连让哥哥卧床大半年的毒都能轻松解除,可是替我把了脉之后的第一句话却如此,那么小白说的曦岚能救我是凭什么?
狐狸朝着老者挥了挥手,老者似遗憾又似可惜地看了我一眼,转身出了马车。
“你如何断定天曦岚能救浅浅?”狐狸扶我躺好,抬眼看向小白,微眯着桃花眼,声音冷冷的继续说道,“遗诏里的玄机,皇宫里的秘密,不止是龙曜国,还包括了其它五国?”
小白抬眼细细盯着我,眼里有我读不懂的讯息,然后转过头看我身边的狐狸,嘴角突然浮起一抹笑,冷冷的带着些嘲讽:“你很能猜,但永远猜不到最终的真相,因为这是关系到六国皇宫的秘密。”
“只要浅浅没事,只要她在朕的身边,这些皇宫的秘密,朕并不在乎。”狐狸拥着我,抓过我的双手,紧紧地包在他的手心,在我耳畔轻喃道。
“不在乎?若与皇位相比,还会不在乎么?”小白冷笑。
“浅浅,”狐狸并不回答小白,伸手转而揽着我半转过我身子,让我与他面对面,视线紧紧锁着我的,正色道,“浅浅希望大哥这样不顾一切么?”
我努力弯起嘴角,轻摇了摇头,头却渐渐沉了起来。江山与我,在狐狸的心里,根本占据着两个不同的位置,不存在冲突。他若放弃皇位,放弃江山,那他就不是狐狸,也就不是我心里的那个人了。
耳边再也听不到他们的对话,我又陷入了昏睡之中。
再醒来时好象已是第二天,甫一睁眼,便撞上那双凝视着我有些失神的桃花眼,微一偏头,虽隔着车帘也能感受到外面的阳光,又是一个大好的晴天,心里很想去爬山,去登高,去感受一览众山小的味道,这样好让自己明白人的渺小,那么如果之后再也醒不过来,便也可以含笑。可是以我现在的身体情况,定不会被允许。
“醒了?”狐狸的声音微哑,一路急着赶路,他向来光洁的下巴已经冒出了点点青茬。
我点了点头,挣扎着从他的怀里起身,伸手撩起车帘一角,便有冬日特有的暖暖阳光照进来。我索性将车帘整个的撩起,贪恋着一寸一寸照射进来的亮光。
“若当初执意不让你走天青这一趟,或许如今便不会如此。”狐狸的声音从身后轻轻传来,我闻言诧异地转过身,他并没有看我,似也望向马车外,脸上竟有一丝希冀,“或者该在更早之前。”
我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这样骄傲的一个人,也会说出这样一番悔不当初的话来么?无法开口,只能坐回他身边,左手刚贴上他的手背,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狐狸的手反握住我的,我抬头看他,他另一手揽过我腰,便抱着我从马车上一跃而下。
“曦岚!”当我看到马车不远处那急驰而来的白色身影,在心里深处一声轻叹。为何,他不是已经忘了我,他不是只剩下恨我了么?为何又这样巴巴地急着赶过来?又要再一次麻烦他,又要他再一次救我,只不知这一次要他付出的代价是什么?而那紧紧握着我手的人儿,又要再一次分别了呵。
身下的马儿一声清啸止住奔跑的脚步,曦岚飞身下马,急急走至我们跟前,清亮的黑眸从始至终只紧紧锁着我的,此刻那眼里的焦虑与担忧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仿佛从始至终都没见到旁人,仿佛从始至终那双眼里都没出现过嘲讽与愤恨。
我只能冲着他点头,然后扯起嘴角微笑,眼泪却猝不及防地滑过脸颊,一颗一颗顺势而下。分不清这泪是感动于眼前的白衣人,还是为着即将到来的离别。
“请救救浅浅。”狐狸握着我的手突地紧紧的狠狠的一个用力,似要将我的手捏碎般,在我还来不及痛呼出声,又蓦地松手,手指与我的交缠,看向曦岚,声音里竟有丝乞求。
我的眼泪愈发泛滥,模糊了视线,心里却揪紧的疼,手指紧紧缠着狐狸的,生怕下一秒便会失去那指尖传来的温度,断了那丝丝缠绕的情意。
“这是我的事。”曦岚的眼睛在看向狐狸的时候却有冷冷的寒意,脸上虽是贯常的微笑,声音里却有不屑。
纠缠的十指同时用力,然后有五只手指缓缓松开,一寸一寸,一指一指,明明有剪不断的眷恋,却毅然松手断绝,那抽离的姿势,好象能将人的心揉碎一般。我泪眼朦胧地看向身旁的人,他却好象没察觉,桃花眼直直盯着曦岚,嘴角似乎想弯起一抹熟悉的弧度,结果却只让人觉得格外僵硬,声音隐隐不平静地说道:“时间不多,请尽快救浅浅。”
我不要,我不要,心里突觉万分不舍,并莫名的慌张着,怕极了此刻与狐狸分离。转身便想扑到身边人的怀里,想赖着不走,不想离开他,他却突然伸手将我往前推,从刚才到现在,眼睛一直没有看我,甚至都没有眨一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