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相忘-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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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闷声不响,还是很听话地把我带到了前面,左三绕右三绕来到花阁。花魁的阁子果然与众不同,可以说是华贵异常,可是太艳丽了点,毕竟我没忘记花魁是个男人的事实。那个花魁好像叫,烟锁。烟云锁迷城,突然想到这一句。
想走进去,却被衍砚拉住了衣袖,说起来也许古人的衣服都是这么折磨人吗?下摆长,袖子长,衣襟长,还好我应为喜欢《大汉风云》里的衣服,特别去网站上查过,不然每天早上就得让人帮忙穿了,这样身份早就该被识穿了,说起来那时候,不想承认自己不是羡鸳是什么原因呢?是怕死,怕现在最让我信任的人,杀了我。
衍砚又拉了拉我的袖子,他说:“你什么事都可以叫我去做,但是,不要在用那样的口气。”我一愣,这是我没用想过的问题,他又说,“那样的口气,我难受。”
说着就跑开了,我也很难受,在他说了这些话后。
一向知道这孩子成熟,这次居然这么直白地把话讲出来了,终于觉得他像个孩子了,突然这样想,也许可以掩盖过心中类似歉疚的感情。我也许伤到他了,我总是把他看成的一个大人,但他毕竟还只是一个孩子。我错了。
闻到门里面散发出的淡淡香气,突然不想进去了,今天的好心情全被衍砚的一句话破坏了,但我并不怪他,迁怒这种恶习很多人都有,当然也包括我。不过,这次确实没有一丁点想怪罪他人的意思,是我错了,凭什么要他人承担。
该面对的,不是说不想就会消失的,反正都来了,也就进去吧。反正都是要面对的。
敲了敲门,传来的是很沉弱的男声,介于变声期与成熟的男声之间,慵懒而优雅,让人想到某种晚秋时候的果实,盘踞了三个季节的力量,然后在最接近枯萎的那个季节,释放出最甜美的味道。男人最美丽的年纪就是他这个时候吗?
“进来。”我便推门进去了。
男人,不,该说是少年,对着镜子在梳妆。说起来做个小倌可能比青楼女子更难,首先是容貌,到这里倒也不是没看过小倌,都是些青涩稚嫩的,要么很清秀,要么很文弱,要么就如这个人一样艳丽无比。倒不是说他的装花的怎么浓,小倌自然是要化妆的,倒不是和有些青楼女子一样略施粉黛就好,女人这样做自然别有一番风情。但小倌们不同,略略成长起来的身体会起一系列变化,比如喉结,再比如,胡子。这就是他们为什么要画浓妆的原因了,虽然可以拔掉,但脸上依旧会出现红痕。在这个地方,自然是没有什么空余的时间,可以让它慢慢淡掉。
烟锁的气质,怎么说呢,就是应了那句话,烟云锁迷城,很神秘,很妖艳的样子,让人想到夕阳下烟雾笼罩的某座空城,明明寂静无声,但偏偏又散发着骇人的美丽。
水色的桃花眼挑了我一下,给了我一个安静的侧脸,这就是名副其实的妖精了。倒不是在骂他,却带有一种很。。。。。。那个的感觉,不知道如何形容。
一秒钟后,神志回复过来,他打了个哈欠,像猫一样,半眯着眼睛,微张着嘴巴,一只白玉一样的手挡在桃色的菱唇前。“老板,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坐下说:“有个客人要见你。”满以为他会拒接,但他倒是一脸随便,但说出来的话确实另一番光景:“他以为他是谁啊,倒是不问问包我的是谁?”很势利,这是我的第一感觉,但想想这里是哪里,就又释然了。
“若是问过包你的人,就可以了吗?”
他点点头,可脸上倒是一脸不耐烦。我可是这里的老板啊?
“是叫我吗?”层层的蔓纱挡住了寝床,从那里透出来的声音显得有些不太真切,我的心微微筋挛了一下,为着突如其来的声音。
一只干净的手拨开层层纱蔓,就要见面了,我的心已经不是正常频率的跳动了。
遇
就像在雪山里睡着的人一样,醒来本来就是一种奢望了,何况是还可以看到梦中梦到的东西。这简直就是一个童话。
我是不是在做一个无聊的梦?我问我自己,也该庆幸这种衣服的袖子够长,没有让他们看到我在袖子下做的蠢事,我把指甲,衍砚为我修的圆滑且尖锐的指甲,嵌进了掌心里。真痛,真好。
我在习惯于某一样事物的同时,也习惯了他给予的伤害,比如,指甲。很早以前,好像在我还没有死的时候,我就习惯把指甲留的很长,在享受别人惊愕的目光的同时,也承受着指尖触碰掌心的痛。不是没有像要把它剪掉的心,但是习惯了。一旦失去后,带来的不只是不习惯。
所以常常对自己说,习惯了就好。
他从纱帐后走了出来。
其实,我早该在听到他声音的时候做好准备,至少在真正见到他的时候,不那么狼狈。说什么都晚了。
听到他,看到他,遇到他,不过是几分钟的时间。没有等了一辈子那种那么缠绵的感觉,又的,只是倦怠感。累,身心俱疲,突然想说,你为什么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呢?又突然想说,你要是不存在该多好。
即使,没有遇到你这件事,也许会成为我一辈子的遗憾。
“小夜。”我听到我心里在这么喊他,那声音连我都听着悲凉,像是哀鸣一样。
“你有什么事情和我谈吗?”他在我旁边的位置坐下,顺手揽过烟锁的腰,而烟锁一阵娇呼,揽住了他的脖子。男人与男人这种事,我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只要是爱,那不就足够了吗,却因为对方是小夜,不,是有一张小夜的脸,所以,我才会觉得异常难受。
很奇怪的,居然就这么容易地冷静了下来,没有了刚刚听到小夜的声音的紧张感,其实,在见到他的那一瞬间,心就已经平静了。
“有位客人指明要烟锁。”开门见山地说出来意。
他的手指挑了挑烟锁的下巴:“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几乎脱口而出地叫他,小夜,但也只是几乎脱口而出而已,我还没有不冷静到这种地步。
“客人,您和那位指明要烟锁的公子,都是我的客人。”这样回答,该是不错的,也知道他这样骄傲自然是有他的原因,从他和众人的口气里,也看得出他该是个大人物。大人物是不能得罪的,要得罪就要得罪的彻底,这是定律。
“很少有人会对我这样说话。”我在揣摩他话里的意思,至少口气不是那么强硬,语气也不是那么愤怒,几乎就和平常人说话一样。稍微安下点心。
这时候,我不该接下文的,他的话还没有讲完,我等着。
果然,他接下去说:“为什么,凭什么?”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答好了,也许这关就轻轻松松地过了,答不好,以后无论是眼前的这个人,烟锁,还有那个公子,恐怕都有可能不会让我好过。又没什么时间多想。这个人出的是什么问题啊。
“你喜不喜欢烟锁。”我问。
没有任何迟疑,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声:“不喜欢。”
我一愣,倒也没想过他会给这样的答案,在看看烟锁脸色是变了变,但是没有多大的变化。花魁皆任性,在楼里,下人们惧着,在老鸨那宠着,客人们捧着,都是一般心性。看他不想表露出什么不愉快的样子,我在想,我眼前这个人倒是是什么人,居然可以让红牌忍耐成这个样子而不发火。
但我那个问题,倒是不论回答喜欢还是不喜欢,都可以问下去的。
“那您觉得是那位客人喜欢烟锁,还是您喜欢?”这个问题我以为问也白问,若是这个人很任性的话,从刚才的回答来看,他就是很任性的。
“不就是为了让我把烟锁让给他吗?”跟聪明人说话就是有一个好处,不会太累,除此之外几乎都是坏处,“我让给他便是。”事情峰回路转,本来绞尽脑汁想好的一套说辞现在也没什么用了,“我也有些厌了。”
还是有些不相信啊,就这么简单。
只能说此人任性无比。
把烟锁从怀里推开,站起来,整了整衣服,从怀里扔下一大包银子,说:“这是赏钱。”我记得那小厮说过,烟锁是被包下的,那早该付了钱,而这些,显然是多的。烟锁倒也没有露出什么不舒服的表情,本来被推地微微有些弯斜的身体,浅浅站直,说:“爷,您走好。”
那个人出去了,烟锁也哭了,他说:“你说,我为什么抓不住这个人?”
我说:“我怎么知道。”然后,我也转身离开。其实,我也想像你一样哭一场,但是,我哭不出来。
来到自己的院子,发现衍砚在哪里,小孩子看着我,突然淡淡地笑,表情很哀伤。
我想问怎么了,他却尖叫了起来:“羡鸳,你的手指流血了。”我看了看手指,没有流血,受伤的是掌心,刚才太用力了。只是为了让疼痛证明什么而已,也在不知不觉中伤到了自己。
衍砚找来清水为我清洗伤口,包扎,然后为我修建指甲。我说:“衍砚,不要剪得太短。”
衍砚说:“剪掉吧,会伤到手的。”
我说:“不要。”然后又补充了一句,“习惯了。”
看着这孩子为我包扎伤口,突然想起,第一次看到有女孩子向小夜表白时的情景。
深秋,周日,无人的校园,寂静的篮球场,看似孤单的一个人。那个人是小夜,他喜欢篮球,一米八的个子,不打篮球确实是可惜了。我坐在离操场一墙之隔的空旷的教室里,我是个胆小的人,没有勇气在阳光下看他矫健的身影,只要听到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也就很满足了。
陆续而不间断的声音,单调而迷人,短暂的停止后,又会迅速响起。
而这一次却停了很久,我在窗边看着,一个美丽的女孩用纸巾擦拭着他的膝盖,突然心紧了一下,我想,我就在这里,永远不要出去好了。
我看的懂那个眼神,那个人,很喜欢小夜啊。
果然,她说:“你喜欢我吗?”
“不会。”
“你会喜欢我吗?”
“不会。”
“那好,我们在一起吧。”女孩笑了,我想形容一下那个女孩的笑,像是这个季节里的枫叶一样艳丽而妖娆。
真是美丽啊,无论是这个季节,这个季节里的女孩,还是这个季节里将要发生的恋情。那么美丽的人,才配得上小夜,我在心里默默地说,虽然心已经痛的不能呼吸了。
这段我以为会持续很久的爱情,最终也没有持续多久,一个礼拜后,在女孩的眼泪里宣告结束。
想到这里,我只是叹了口气,如果,我们没有死掉的话,也许,也是这样的结果呢。
幸好,我们都死掉了。
一个故事
有些时候,我确实是怎样也恨不起来的,比如对某些人,再比如说,这个人是小夜。又有很多时候,为这种无法恨的感觉痛恨自己,但最后也只剩下无奈而已。
到底生命是最奇妙的东西。能证明她奇妙的有很多例子,比如,我灵魂的重生,再比如,我可以遇到那个和小夜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我知道,那个人不是小夜。
也许,我是真的不再爱他了吧,我想。也好。有时候,恨一个人比爱一个人更长久,所以,小说里的那些得不到爱的人,才如此执着于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