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龙骨-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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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的雪便消得没踪影了,原先干燥着的浮土也被雪水浸润成了新鲜的深褐色。在这样的路上行走,走一步就是两脚泥,两人一步一滑,停停走走,走走停停,足足走了有一顿饭的工夫,才到了老龙沟里。
漳源人称沙棘叫醋柳。眼前就是一坡黑森森的醋柳圪针,只是在背阴处,还白晃晃地铺着一层雪。王宝龙随手朝坡上扔了块小石子,只听“扑棱棱”一阵乱响,就惊起一群野鸡,慌不迭地朝坡那边飞去了。冬天里,野鸡无处觅食,醋柳上结着的红红黄黄的醋柳蛋子,便成了它们的美味珍馐。
两人找了块背风朝阳地方,把绳子扁担和镢头朝地上一扔,蹲下来往上一坐,就掏出了旱烟袋。就在此时,沟里面却忽然有一阵扭扭弯弯的“开花”飘了过来:
扫帚开花落了籽子,
听见说话看不见你。
山药开花结下蛋,
妹妹你看不上咱这放羊汉。
小锄锄开花入了土,
可惜哥哥我受了苦。
…………
两个人听了好一阵,也没听出是谁在唱,就不由地抬起头循着声音朝沟里张望,正好就看见有个人肩扛着一把大镢头,脚踏一双沾满泥巴的破棉鞋,头上还歪戴着一顶露着烂套子的揞耳朵帽子,一边摇头晃脑地往沟外走,一边捩折碾杆似的胡哼乱唱。那挽在头顶的两只帽耳朵却没系上,有一只折了腰的帽耳朵则朝外倒翻着,随了他深一脚浅一脚的节奏滑稽地上下晃动。
是刘狗吃。
赵凤年一看来人是刘狗吃,就理也不想去答理他了,只把脸一扭,又蹲到地上抽开了旱烟。还是在两年前,有一次她妹妹凤娇正一个人在石桥底下的小河里捉鱼虾玩,不知怎么被这刘狗吃瞅见,竟趁着四周没人就把她按在草滩上,一边“新媳妇新媳妇”地胡喊,一边就去凤娇的脸上乱啃。正巧被路过的赵凤年听见,下去揪起刘狗吃就是一顿恶打,打得他腮里的牙都掉了两颗。自打那以后,他就对这小子越看越不顺眼了。
王宝龙却将手一扬就喊道:“狗吃!”
“哎——”刘狗吃猛地一怔,抬头一看是王宝龙便笑了:“是你啊宝龙哥,差点吓得我把魂也丢了。”
王宝龙也笑了,就问:“你一个人到这黑沟沟里做啥来了?就不怕狼把你吃了?”
刘狗吃嘴一撇,“吃我?狼还嫌我身上肉少哩。再说,咱老龙岭上的狼,和我可都是亲戚哩。”
他的话倒是不假,这山里的狼好像还真和他有一种特殊的“友好”关系。据说有一次刘狗吃在外村一家给儿子办婚事的宴席上讨得根猪腿,夜里回来时,半路上就跟了一只老狼。等快到村里时,刘狗吃说:“狼啊狼,看来你比我还悽惶。”言罢就把那猪腿扔给老狼了。还有人说得更邪乎,说冬天里有的狼冷得没地方去,夜里就跑上老龙圪塔自己拱开刘狗吃的门,蹲上一夜,天明才悄悄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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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龙骨 第二章(4)
王宝龙见刘狗吃的大镢头上还沾着湿湿的碎土粒,以为他也是来这里砍柴的,可手里却连一根柴也没有,心里不由就疑疑惑惑的,便又问他:“你到底是做啥去了?”
“做啥去了?刨地种菜。”刘狗吃却躲闪着不想说实话。
“看你这狗日的,没一句正经话。”王宝龙说。
“这就是正经话,你不相信就算了。”刘狗吃还是一副嘻皮笑脸的样子,一边说一边就要走。
赵凤年却忽然插话了:“大冬天的种你娘的啥菜?是不是不扯你两个耳刮子就不舒服?”他也觉得刘狗吃今天有点奇怪,这个懒骨头在大忙季节都很少动一动锹镢,更别说这大冬天了。
那掉了两颗牙的疼痛还记忆犹新,刘狗吃还真是怕他,便赶忙道:“我、我……”吭哧了半天,终于还是把实情说了。
王宝龙和赵凤年两人都听得傻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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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龙骨 第三章(1)
一
刘狗吃自从用他那块“双角”龙骨从塌鼻二手里换了三块现大洋后,这心里就猛地有了活劲了,“敢情这东西还能卖大价钱哩!”当天下午,他就跑到庙岭镇上,一口气吃了六个咸肉塞饼子,然后又割了二斤咸牛肉,打了一坛子散白酒,买了半口袋米米面面,这才高高兴兴回了老龙岭。
那是他有生以来吃得最香、最饱、最理直气壮的一顿饭。平日里,看着别人手捧咸肉塞饼子,一咬一大口,满嘴热气喷香,他却只能是口水白流,万事空愁。尤其是这漳源西川庙岭镇上的干面饼子塞咸肉,那更是百吃不厌,别有风味,一想就口水难禁。有时候,别说是吃,就是守在跟前看一看,也不失是一种享受。
这干面饼子吃起来味美,做起来也颇有讲究。先将和起的白面揉得精光溜滑,然后揉捏成一小块一小块半个拳头大小的团状面坯,从中间揪上拇指肚大小的一小块,将碗中用香油和干面粉调起的黄灿灿的油面一抿,复按回去,在手中一折一叠反复揉捏须臾,置于案板之上;再拿一根长不盈尺的赤红枣木小擀杖,在溜光细白的柳木案板上“嘣梆嘣梆”一敲,将那面坯擀压成薄饼状,往滚烫的黑铁鏊子上一放,等下一个饼模擀好,再将鏊子上的饼子一翻;如此轮转,一翻一折之后,用铁火钩将鏊子移开,将已半熟的饼子放到鏊子下边的炭火沿上正反面各炽一遍,小擀杖“嘣梆”一敲,一股喷香的热气从火沿上往外“汩汩”地一蹿,脆香炙手的干面饼子“哗”地就摆上案头了。此时,若再割得二两猪头咸肉,用刀在那干面饼子侧沿切一长缝,将咸肉塞入其中,吃起来更是美不胜收……
唉,真是不忍多想,看来还是有钱好。刘狗吃心里感叹着,从第二天起,就扛了大镢头跑到老龙沟里来了——那块“双角”龙骨就是在这里得到的。那是在一次大雨后,刘狗吃从沟那边赵庄游荡回来路过老龙沟,正好就看到了坍塌的崖土下裸露着的两只尖尖角,过去挖出来一看才知道是一具龙骨。然而,这一次却没有那次幸运了,还是在这老龙沟,还是在那土崖下,他整整刨了两个上午了,别说龙骨,就是连块石头也没刨出来。
王宝龙和赵凤年对龙骨自然也不陌生,平时砍柴种地,谁也断不了会碰上一半疙瘩小块龙骨,可他们只是知道那东西能止血疗伤,放到药铺里还是一味上好的中药,不过,那也值不了几个钱的。所以,开药铺的甚至不用专门花钱去买,随便找个雨后发过河的小河沟里就可以捡到许多。没想到,这刘狗吃一块龙骨竟然卖了三块大洋哩!
太阳斜斜地垂在西天边上,柔和的光泽慵懒地洒落在清寒的四野。刘狗吃已经走远了,两个人还痴呆愣怔地站在那里不知在胡想什么。
“哎,宝龙哥,你说这狗日的狗吃会不会是瞎哄咱俩呢?”良久,赵凤年才说。
王宝龙摇摇头:“我看不会,他哄别人倒还说不来,可他绝不会来哄咱们的。再说,这懒骨头要不是真的尝到了什么甜头的话,他会跑这么远来受这种罪?”
赵凤年也点点头,觉得是这么个理,便说:“我看,咱们不妨过他刚才刨的那地方看看,说不来好运气也会轮到咱哥俩头上哩。”
两人言罢,就扛了大镢头,朝着刘狗吃刚才刨过的那座土崖而来。崖下已经堆了一大堆新刨下来的灰颜色的胶泥土和黄澄澄的沙子。看来,这就是刘狗吃这两天的劳动成果了。
赵凤年看看那崖头,对王宝龙道:“宝龙哥,我听老辈人说‘一层胶泥一层沙,没有龙骨不由它’。你看这堵崖头,又是胶泥又是沙,里头肯定有龙骨。”
王宝龙却是个急性子,也不答话,站在土堆上,往手心里啐了口唾沫,挥起镢头,抡圆了胳膊,朝着崖头上猛地就是一大镢,却听“喳”的一声,便赶忙停下来把镢头收了回来。等拿起来一看,明晃晃的镢刃上已是两个大豁牙。这下可把他给心疼坏了,一边用手去轻轻地摸那豁了的镢刃,一边就不住地直喊“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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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龙骨 第三章(2)
赵凤年却是一阵惊喜,立马就掂起自己的大镢跑了过去。
奇迹就在这一瞬间出现了。
二
世上之事皆因一个巧字而来,巧即缘,所谓无巧不成书,相逢必有缘。千事万事,看似只有一个偶然,却隐含着无数必然。刘狗吃凭着三块大洋催生的劳动热情,在老龙沟的土崖上苦苦寻觅了两个上午,只落了个垂首而叹,空手而归。可紧随其后的王宝龙和赵凤年,本来准备的是刨两捆醋柳圪针也就足矣,没想到天作之美,一镢而就。
谁也没想到,一件惊世之宝,竟然与刘狗吃就差这么一镢之遥的缘分便擦肩而过了。
也许是一种天意,或者仅仅就只是一种直觉,当王宝龙正在为自己的大镢被“石头”钉了两个豁牙而叫苦不迭时,赵凤年的脑子却一下子就闪出了两个字:“龙骨!”
他当即把王宝龙喊住,怕他再乱刨,然后就跑到崖跟前,踮起脚找到刚才王宝龙落镢的新茬口上,用手指轻轻地把周围的沙土拨去。“宝龙哥,你快来看!”赵凤年抑制不住满脸兴奋,急忙又把王宝龙喊了过来。果然,看那道新刨下的茬口,不足半指深,一拃长,始为白色,继而由紫而黑,再细看,隐隐而现晶莹之质。
“兄弟,是龙骨!”王宝龙也高兴得直喊。
两人随即用大镢头开始轻轻剥离茬口周围的泥土。镢头无法接近的地方,就找了根细木棍慢慢地擢、抠。工夫不大,茬口上下两侧的土已被去掉,一截足有碗口粗的龙骨已裸露在外!只是它的表层上还粘着一层黏黏的胶泥和细碎的沙粒,一时还看不出这具龙骨表层是什么颜色。两人赶忙又顺着龙骨的左右两端慢慢挖去,终于,在距茬口约一尺之遥处掘见了龙骨左侧的终端;然后,又顺着龙骨横卧着的方向,一直朝右侧挖去,天!它的右侧顶端距刨下的那处茬口足有###尺长!而且,令两人更为惊讶的是,这只龙骨左端根部的里侧,竟还有连接物!
这已经不是用手指和小木棍抠抠挖挖就能办得了的了。两个人擦擦满头满脸的热汗和落在头上的土屑,大口地喘着热气。赵凤年东瞅瞅西瞧瞧,拿镢头上上下下一比划,说:“我看得把这些土都挖掉才行。”
“行,我倒要看看它究竟能有多大呢。”王宝龙答应一声,顾不得多歇,就又抡起了大镢头。
别看赵凤年比他还小一岁,可一遇什么事情,王宝龙就总要问问他该怎么做,而且,还就喜欢听他的。这好像已经成了一种约定俗成的模式,赵凤年是将,他则是兵。
山风将沟里吹得冷飕飕的,日头很快就滑到老龙岭的西边了。此时老龙沟里已经看不到了太阳的影子,唯有东边高高的土圪梁上,还映照着一片暖暖的阳光。
这时,王宝龙和赵凤年的脚底下,已经堆成了一座半圆形的大土丘,土丘的顶部,则摆放着他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刚刚挖出的宝物——两只根部连在一起的硕大龙骨!
仔细看,这两只龙骨呈对称状,每只的下端约碗口粗,由下而上,以弓形的圆椎体形状,渐渐变细,直至顶端成为尖尖的牛角状。乍一看,酷似一对锋利的战剑。而在根部“碗口”的核心部位,则满盛着的泥沙,看样子,它的中间起码有一截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