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男孩到男人-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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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石泉湾人的标准判断，生活得最累的莫过于钟婶，虽说卓林老汉还能帮一些忙，但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钟婶是里里外外一把手，长年累月照料一个病人，供应两个读书郎，很不容易。一直很累的是右仁，一个人撑着家风风雨雨二十年，辛辛苦苦拉扯大六个子女，如今还不能卸下担子，江秀要嫁人，江水还待完成学业。并不累的是屈七生，做事不上紧，养家不着力，成天捧着本书无所事事，何累之有？本不累自找累的是周新水，念了几年书，认得几个字，心思大，又想南京的官做，又想北京的马骑，左想右想，想来想去，苦了自已，什么也没想成。石泉湾人大体上见识短浅，他们只知从表面现象对周围的人和事作评价，下结论，所以不免常常判断错误。
周新水的心思确实大，他希望发家致富，成为百万富翁，然后投资开发山村，建设山村，造福乡亲。他一度度为理想的实现而努力，不断地想办法，出计划，并实践着。但说来可叹，没有一次成功。他养鸡养鱼养猪养狗养牛，凡山村所能养的，他都尝试过，但都没有赚到钱，反而，他还把公公婆婆几十年来积蓄的一点家底给折腾光了，这点积蓄本是要给他娶亲用的。他也跟老乡下广东过福建打过工，也是没有挣到钱。他就那样折腾来折腾去的折腾了六七年。
其时钟婶上门说媒，她是在周家和黄家的共同授意下行事的。其时全村人早明白，秋英欢喜新水，新水心仪秋英，虽说秋英比新水大六岁，但人们并不为意，风俗忌的只是“女大一男大七”，况且新水也已二十二岁，正事提上日程乃理所当然。但新水是痛苦的，他的梦想还没有实现，他不晓得结婚之后还能不能去追求梦想，去追求梦想会不会让秋英受累，让秋英跟着他一起受苦受累，他于心不忍。他想要不要请求秋英再给自己两年时间，如果两年内他仍是无所作为的话，他就死心踏地过平庸人的生活，问题是即使秋英再等他两年，这两年里他又能做什么呢？那天他独自一人沿着屋后冬茅坑的小河游走，最终没能作出决定。但是在他离开冬茅坑时不经意的回头一瞥，密密麻麻的冬茅草触动他的心弦，他一拍脑门大叫：“对呀，靠山吃山，我怎么没想到啊，把冬茅草变成果树，把冬茅坑变成果树园，岂不可以发家致富？”于是，欣喜若狂的他忙跑去找秋英，并很顺利的说服秋英再等他两年。
那些是过去的事情了，但新水如今的处境也并未好转，仿佛苍天特意要他事事不顺心，时时不如意。
第90节：出路（2）
阳春三月，水乐园形势喜人，香花绿叶，争奇斗艳，蜜蜂蝴蝶，翻飞忙碌，一派繁荣昌盛景象。公公婆喜不自禁，见人则说：“我们新牯的气力没有白费，今年内就有果子收获，看样子要结不少呢。”并欢快地向人们许诺：到时请大家尝尝新。秋英更是为新水骄傲，常以出其不意的温柔和体贴表达对垒新水的爱和敬。我而不幸得很，累累果实被仲夏的几阵狂风暴雨摧残得一片狼藉。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新水于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跑到水乐园扶树痛哭。公公婆婆难过极了，好些时日哀叹连天，食欲不振。倒是秋英坚强，宽慰解劝亲人以待来年。
果树结了果让风雨吹打掉了还是小事，最让周家急不可待的是秋英“结不了果”，结婚半年多了，仍不见怀孕。左邻右舍暗下里纷纷探问新水秋英是怎么回事，爱闹喜玩的人还拿他俩开玩笑。新水很紧张，每次都拿出创事业的劲头；秋英也积极配合，可就是不见效。秋英心里着急，担心自己年岁太大，所以怀不了孩子；私下里询问那些同辈姐妹的过来人，问她们是怎么怀上孩子的，每讨得房中术则急着和新水按要求做。公公婆婆着慌受怕，敬佛烧香，求医问药，土办法洋技术，神学科学一齐上，目的只有一个：希望秋英尽快怀孕。
新水安慰秋英：“不要急，慢慢来，日子长着呢。我们会有孩子的。”
为使公公婆婆放心，他撒谎说：“你们担心什么呀，我还不担心呢。农忙季节，秋英是个好劳力。。。。。。”
公公没好气：“碍什么事，我又不巴望秋妞抢农忙！”
婆婆忙着说：“田里的活有我们呢，秋妞帮忙给我们周家生个白白胖胖的小子，比什么大事还要紧。”
秋英愧疚地说：“婆婆，相信我，我会有的。”
婆婆忙安慰说：“当然会有的。菩萨保佑你生个肝儿宝贝，生龙活虎。”
新水强笑说：“你们放心，明年一定让你们做太公太婆。”
公公叹口气：“我们不是不放心，我们老了，希望早点抱上曾孙好安心。…………田地里有我们呢。”
公公婆婆见人就解释，说是新水孝顺，眼下农忙，秋妞是个好劳力；等空闲了新水才让秋妞生个心肝宝贝。这种说法未得到人们的赞同，钟婶就一针见血的指出：“新牯多认得几个字，连普通的事理也不明白？我们山村人家，除了寒冬腊月，其它时全忙不过来，秋妞空闲时怀孕，可十月怀胎，等到生孩子时岂不又赶上下年的农忙。我看是早生为好。况且你们家又不缺劳力，秋妞未过门时还不一们忙收割。”钟婶说得在情在理，公公婆婆直犯嘀咕，幸福的喜悦退去了，不安和着急又卷土重来。
人们正密切关注秋英的怀孕动向，不料一个早晨，屈七生走进龙右仁家，把人们的目光引过去了。七生受茂泉的托付上龙家说媒，他开门见山说明来意，龙右仁很意外，连忙声明龙家不敢高攀。
七生哑然失笑：“仁叔，男婚女嫁天经地义，只要双方愿意，没有什么高攀不高攀的。茂泉相中江秀才叫我上门提亲，同不同意呢，江秀你应该给个明确的答复，茂泉急着呢。”
江秀低头红脸，一声不吱。
右仁仍老大不相信：“你七牯没有骗我吧，他茂泉能看上我们江秀？婚姻大事，可不能胡来。”
七生拍着胸脯说：“仁叔你还不相信我，我可是从来不胡闹的。你问江秀，茂泉还几次找江秀说过呢，江秀从不给人家表明态度。江秀，你说是也不是？”
江秀难为情地点头。
右仁大为惊异：“秀妞，茂泉他找过你好多次？我怎么一次也不晓得？”
七生笑说：“仁叔，人家谈情说爱的让你晓得那多别扭呀。”
右仁又惊又喜，赶忙询问江秀的意见，他是希望江秀同意的。
江秀轻轻地摇头：“爸，我还不想嫁人。我要等江牯念完大学有了工作，不再向家里要钱了，我自然会出去。”
右仁忙说：“秀妞你别担心，江牯念书有我赚钱供他呢。秀妞，你年岁不小了，你要欢喜茂泉，你就答应了吧。”
七生也劝：“秀妞，江牯的事有你爸呢。再说你嫁给茂泉又不是一去不复返，你还可以帮助江牯呀。”
右仁说：“是啊是啊，秀妞，茂泉他…………好啊！你要欢喜他，你就答应了吧。”
江秀哭了，她说：“爸，我放心不下你呀，你这么老了，还要这样子没日没夜的做事。爸，我出去了就帮不上你忙了，茂泉有两个弟弟念书也要钱，他家住镇上没田地，他爸妈又没工作，他拿不出钱帮我们家啊。爸，你再养我几年吧。”
右仁也心酸，老泪横流：“秀妞，你跟爸受尽了苦啊。你年岁不小了，不能再耽误了，你要欢喜茂泉，你就答应了吧。”
七生说：“茂泉也不是要急着娶你过门，你要欢喜茂泉，你告诉我，我好回去转告他，叫他放心。”
右仁哽咽说：“秀妞，你七哥说得没错，你要欢喜茂泉，你答应了吧。”
江秀咬着嘴唇，使劲点头。
事情传扬开去，人们心目中不太好的七生的形象添加了点亮色。但人们还拿他开玩笑，有的问：“怎么，大秀才，做月下老人啊？是闲得慌吧，还是看收看花了眼？”
有的说：“你真是大好人，老婆孩子懒得顾，倒忙着为别人牵线搭桥。”
。。。。。。
第91节：若即若离
宋芳闲得无聊，周末总是到三味书屋打发。
这天，她又到三味书屋去，一进门，只见周沐独坐柜台里边发呆出神。
她拍手叫道：“老沐，大白天的，你又在白日做梦痴心妄想啊。”
周沐吓一跳，恍过神来，见是宋芳，乃喜出望外，说：“呕，芳姐，我正在比较两种东西那个更无情呢。人们常说流水无情，其实时间更无情，好像我昨天还做着少年美梦，雄心壮志的，然一眨眼醒来，今天已是二十三岁的老后生了，必须面对残酷的现实。呕，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宋芳说：“流水有情，时间更有情，无情的是落花，是人心。你感叹一事无成，未来渺茫，我则伤心花开花落无人理容颜将衰无人怜，我十年一厢痴情付东风，满腔嗟怨留内心。”
周沐叫道：“呕，谁这么无情，这么不懂怜花惜玉？”
宋芳悠悠道：“一心只想做参天大树的人，那有心思理睬身边的不起眼的一朵小花。春去春来花开花落，这可怜的小花为谁开为谁落？冬天匆匆地迈出逃走的脚步，又一个春天要来了，但是将来的春天里，能够出现枯木逢春的奇迹么？”
周沐叫道：“芳姐，你要做抒情诗人啊！ ”
周沐心中一动，定定地看住宋芳，似笑非笑地说：“呕，芳姐，你好像对我有意思呢。”
宋芳瞪他一眼：“你别自作多情！我是对我心中的人说的，但是他不在这儿，只好找你做替身。”
周沐叫道：“呕，芳姐，你拿我解相思之苦啊。”
宋芳说：“你可以拿我大谈雄心壮志解闷，我不可以拿你解相思之苦啊？”
宋芳走进去，坐下来，拿起鲁迅杂文闲翻两下，笑说：“我发现你们这些人真怪。你天天看鲁迅杂文不会厌烦；柴润水天天看红楼梦不会疲倦；吉续脉天天看武侠小说不会乏味。”
周沐说：“呕，我跟他俩不能混为一谈。他俩纯粹是浪费时间，我可是有远大理想的人。”
宋芳问：“怎么，还不死心？”
周沐笑说：“呕，一如既往进军政坛！”
宋芳笑说：“死了那个心吧，年年起来叫着向政坛进军，到现在还开个小店混日子，连政坛大门边也没摸得一下，我都替你不好意思。说实在的，你要真想闯进政坛，你最好听从老爸的。即使你是匹千里马，也得有人牵你上路，你的本领才能发挥出来。你瞎跑了好几年了，还不是原地踏步？早两年你听老爸的，和周伟一起当民警，我敢说你今天肯定比周伟混得好，周伟已是分局局长，你不用说已是正局局长。听你侃侃而谈雄心壮志，我的耳朵生茧已好几层了。如果还是以前的那一套大话废话，你今天最好免谈，让我清静一下耳根。金水黄河水他们好像很少到你这儿来了，你得反省一下，你的不切实际的空谈吵得人家实在无法忍受！”
周沐笑说：“呕，我还巴不得他们不来呢！话不投机半句多，他们一群庸碌之辈，用不着浪费我的时间和精力。我发现知音真的很难得，一万人中找不到一人，我活了一大把年纪了，好不容易才碰上一个龙江水。呕，芳姐，不是我吹牛，我当一把手那天，一定任命龙江水坐第二把交椅。”
宋芳笑道：“好在龙江水不会等着坐你的第二把交椅，要不他这辈子也将完蛋，一事无成。”宋芳又说：“老沐，你就没有什么新的打算？”
周沐兴起，眉飞色舞：“呕，我研究遍古今中外政坛历史，发现一扇巧门：以商从政，大有前途。”
宋芳笑笑：“怎么个‘以商从政’？”
周沐说：“呕，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