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男孩到男人-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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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江水给人的第一印象是不苟言笑。他总是黑沉着脸，紧闭着嘴，忧郁着眼。这和他的身份和年龄都极不相称，以致陌生的人接触他时总以为他是工作多年的而立之年的人了。他太过于早熟，一副深沉世故的苍桑，历尽艰辛者的老练。他不欢喜与人交往，对人总是那种冷冰冰的态度，使得人们差生错觉，认为他是个不可接近难以相处的人。他又不善于扯东拉西，天文地理，三教九流的神侃，他固执地认为闲聊是很可悲的消遣。他欢喜一个人独处，或散步，或孤坐出神。在自己手造的和他人有意无意的帮造的高墙围堵下，龙江水的生活圈子日渐缩小，最后几乎过着三点一线的日子，宿舍，食堂，教室轮流转。
他常常困于苦闷和迷茫中不能自己。未来人生和山村命运是他思考的两大主题，人生的变化无常无从希望和山村的边远闭塞贫穷落后这两道驱不散的阴霾旋绕着他的心。
黄昏，沙地上，龙江水盲无目的的走，西北风卷着寒意，肆意的侵扰着他；四周很静，河水匆匆的迈出脚步，欲把孤独全留给他。布鞋踩在沙地上，沉重的响。
付出越多回报越多，这句古训用在他身上很不灵验。不说别的，单是学习成绩就让他苦恼不已，虽不算差，门门功课勉强能及格，然比之于黄河水，则真要令人不想活，黄河水的成绩，从来没有低于130分的，但是两人的勤奋刻苦，人人有目共睹，他所花费的时间和精力，超出黄河水何止十倍！他承认自己不如黄河水聪明，可他尽力的进行补救，为什么起不到作用呢？
人比人气死人，况且黄河水不是唯一。龙江水不会寻求阿Q精神解脱自己，他痛苦于学习太忙太累，年年月月忙于斯累于斯，到头来却总是事与愿违。他并不奢望太多，只想付出的汗水有所收获。可是适得其反，让人怎能不伤心！
黄昏的沙地上信步走，茫然无目的。
龙江水灰心丧气，不单是源于学习的不理想，也出于对社会的无奈。他寻找不到社会腐烂的根由。在山村时，他一贯的单方面认为上级的政策都是好的，公仆都是为人民服务的，而且从书上看到的，以及老师说教的，也是这个道理。他所困惑不解的是，书本与现实格格不入。他才初初踏进一个小小的安城，即看到了世道的两个极端：一端是天堂，一端是地狱。管中窥豹，由此可见一斑。看到接二连三的揪出大贪官，他每每大快于心，同时也大寒于心，挖出大蛀虫，自然是值得高兴的，可是这群败类是怎么养出来的呢？龙江水找不到答案。
官场上尔虞我诈你死我活的拼斗，龙江水对这种生存环境因心惧而却步了。
做清官还是从政之后的事，而眼前通往从政之路就很茫然。伟人说路是从无路的地方踩出来的，但对龙江水来说，大地广阔，能通的方向却绝无，仅有的途径是考大学，他的拼着性命读书也因于此。虽然上大学不等于就能从政，但不上大学就只能回家种田，其间那个发展空间大，不言而明的。因为成绩不见起色，龙江水提心吊胆，生怕考不上大学，几经神经衰弱。人是爱自寻苦恼的，龙江水也不例外，他经常为身前身后幻想种种，假设种种，策划种种，又断然否决种种。思前想后，终无头绪，毫无用处。内向者是易于走极端的，龙江水与别人交流少，一味地独思苦想，渐入空虚，坠入迷茫，且愈坠愈深，如同孤舟陷入汪洋，看不见彼岸。
龙江水另为难过的是安城的恬不知耻，横行霸道，贪得无厌，撞抢诈骗，处处是无赖嘴脸。人人为金钱奔波，至于街上的不平事，身边的呼救声，全然睁眼不见，充耳不闻！没有正义，没有良心，没有亲情，没有道德，一切都是虚假的。这存活的意义，让龙江水觉得不可思议。
龙江水明知城里人丑陋，但他仍犹豫不决，不敢妄加评论他和黄河水两人选择的对错。他固守灵魂的净地，拒绝城市；黄河水完全跳出山村，融入城市。现实面前，他的处世哲学无法通行，事事碰壁受阻；黄河水则处处通行。他真要分不清世道的黑白好坏了。
浑沌天地，神州世间，天天，生命匆匆的染尘，生命匆匆的弃尘。
冬天的夜说来就来。龙江水走在荒凉萧瑟的沙地，和着寒风，寒水，走进寒夜。没有生命的气息和活力，偶有孤飞的夜鸟，鸣声凄凄，让人伤感，催人泪下。
龙江水胡思乱想，毫无回校的意思。
先前坚持的信仰竟是动摇了，小小的安城给了他大大的嘲弄。也许周沐说得不错，光明世界是不存在的，也不可能存在的，如果真有绝对的光明，那倒是人类的大不幸，单调的色彩会使生活失却精彩。犹如灿烂的太阳，人们仰望它反而被它刺得不舒服。月光下的天地是最美好的，有光明也有阴暗，但人世间也实现不了月光时代。………………虚无漂渺的耀眼夺目的人造光环的普盖之下，龙江水看不见实在的东西！
龙江水失去智者的谋略，失去勇者的胆量，他对自己的追求持怀疑的态度了。
可他不可能彻底的放弃理想，生他养他的小山村盘踞着他的心房。一边是受苦受难的父老乡亲渴望过上幸福生活的乞盼眼神，一边是实现理想的严峻形势，龙江水处于徘徊游离的境地，矛盾重重，痛苦不堪。
。。。。。。。。。。。。…
龙江水很晚才回宿舍，他坐到书桌前，斩断思绪，打开试卷，笔耕起来。
第156节：出路（7）
冬去春来，季节更替迅速，然人物生活依旧，无何记叙之事。金水数度来信，寄予诸友，谈些别后琐事，论些明星时事，皆人之常态，无可录者；华玲玲身陷囹圄，其境况遭遇，非待其出狱之后方可略知一二；黄河水不应亲人盼他回家的强烈愿望，继续呆在安城，周旋于梁玉珊和华琴琴之间；柴白秀从福建发信来，说些别后事，寄些祝福语，皆人之常情，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付小聪和罗友也许是升上了天堂，也许是落入了地狱，无从考证；龙江水，黄山秀和周秀等仍为考试所苦，日子过得很不轻松。
倒计时提醒莘莘学子，离高考仅有86天！
不久，周沐来信，说些平常事。独寄予屈梅梅及龙江水之信，很是特别；然他与梅梅往来情书，是不公示于人的，因此这里惟撮录周沐与龙江水来往信件，以供欣赏。
周沐寄龙江水
江水兄：
别来无恙？
年关一送，已愈半载；远居他乡，思家念友之情愈加之切。然我知肩负之担沉重，不能以儿女情长误之也。
西北之冬，酷冷无比：白雪皑皑，寒风冽冽，天封地冻，荒凉千里，南人难适，水土不服，症状多发，苦不堪言。然我一改家乡之懒散，严格要求自己，拼斗于天地，搏击于风雪，以争先进，完我心愿。
军人之苦累，外人无从体会也；可较之困坐三味书屋，苦累于我又何惧？闲中生惰，惰中失志，此乃我真惧者！苦中有乐，累有所获，何乐而不为？万丈高楼平地起，我深悟其真理也。我心不死！江水兄，祝福我吧。
筋疲力尽之余，给君发短信。我欲与君话语千言，以诉我心。知我者，兄长也。然我再无三味书屋之清闲，也无笔耕之气力，余下之言，以待他日吧。即请学安。
友：猛男
**年5月12日书于军营
龙江水复周沐
猛男兄：
昨收阅兄来信，读后甚感欣慰；知兄近况，我心乃安。从字里行间，悟兄仍野心勃勃，苦心志，劳筋骨，有的放矢，兄非久居人下者也。我祝愿和祈盼兄长早日傲视天下。
世事变迁，非人所愿；心境变迁，非志所为也。 曾结良友，今有下落者，皆： 未来之志无矣，眼前之志失矣， 无可奈何也。聚首长论雄心壮志之景，散心短叙面目全非之图，变化无常，何其速乎！小猛男迷恋女色，金水兄困惑亲情，润水公游戏人间，周洋师周旋世俗，老五哥远走不归路，聪友俩不幸别凡尘。惟余苦斗于无形之阵，不变节也；而远方存兄于我，其非天地之大幸哉！
诸人皆有看破红尘之叹，余苦思无所解，叹从何来？红尘激励余斗志，乃一动力耳，奈何于众人，反磨其锐志而迫其自甘沉沦，余大惑也。任波涛汹涌，余心岿然不动！
此乃空洞之豪言耳。余常苦恼于女色；亲情，人间世俗，皆有所心思与顾虑也。余末下海，末识海威，目睹幽暗之海，显不屑之色，发一通壮语也。余思，日后闯入社会，可否永葆本色，未可知也。然余现责诸友之心不坚，其非留责于后已乎？
心灯依然，眼灯迷茫。舟陷于风吼海啸之黑暗，舟中有煤灯一盏，岌岌可危；舟人掌舵于前，不知所往；余所惧且不安者，恐葬身大海也。
走尽沙地，便入大海；跨出校门，便进社会。余心有所欲而不知志在何方，寸步难行也，如置身大山之中寻求出路也。
未来之生死，莫可测也。余以所言寄兄，诉心苦耳。
顺颂
军安
友：龙江水
**年5月20日于安城一中
第157节：出路（8）
节选自柴白秀给龙江水的信…………………
。。。。。。。江水，你还一如既往地支持我继续做着文学梦么？我真不晓得该怎么回答你。社会能如此神速的改变人，是出于你我的想象的。学生的我们，相对而言，还是太单纯；即使黄河水，也不过而而。江水，请你忘掉那个曾经做着好梦的柴白秀吧。
我认识一个男孩，长相和你差不多，矮矮的，瘦瘦的，平时也不爱说话。我和他相处得很好；他很照顾我，也许因为是老乡吧。他也曾经做着好梦。他写了一首诗，我每读必哭。江水，你有没有兴趣读一读？但不管怎样，我还是把它抄了寄给你。诗没有题目，就叫“无题”吧。
片段一
那是一头沉默而好幻想的牛，
彳亍他乡繁华的十字路口，
川流不息的车辆与人流，
谁也用不着理会那头孤独的牛。
片段二
满脸的疲惫和满眼的忧伤，
你究竟漂流了多少个年头？
天空下着不大不下的雨，
雨水把你淋了个透，
他乡的屋檐下并不遮风挡雨，
你茫然而蹒跚的走，
走到哪儿才没有风雨？
片段三
逃离枯燥而苦苦的农家乐，
卷入单调而长长的流水线。
片段四
劳累和匆忙侵吞了你做梦的时光，
他乡的夜既不宁静也不悠长，
短暂的一刻你怎么能进入甜蜜的梦乡？
片段五
你想不想那个出生的地方？
你留不留恋文人骚客描绘的田园风光？
那里的青山绿水用不着你守候？
那里的披星戴月还使你恐慌？
片段六
谁说农村好的，你他妈的给听着………………
你倒死到农村去作田试试看！
片段七
城市的灰色和焦灼找不到你曾梦见的楼阁，
淅淅沥沥的落水中，
梦逐渐于朦胧的泪眼里退去五色的斑斓。。。。。。
江水啊，我也是一头进城的牛，。。。。。。
第158节：出路（9）
黄河水写给周沐的信
臭猛男：
哈哈，别来无恙？好容易才打听得你的地址，你他妈的臭小子还跟我记仇呢！作为朋友，我写信给你，应在你的意料之中吧？但是我不晓得对你说些什么好，我对你无话可说，我只觉得我们之间有点误会，需要澄清一下。你用不着耿耿于怀，其实我们算是扯平了。如果你在看完我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