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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娑罗-第1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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憬,断不敢越雷池一步。
  “那时看两位殿下亲近,娘娘屡劝未果,对帝储殿下非常失望。”
  许是高处不胜寒,因为储位,他失大于得,只有在肖似爱人的幺妹那里体味些许平凡人家的挚真亲情。如若不是深藏的阴霾积少成多,由「她」的女儿入主东宫,他乐见其成。
  “虽是僭越,可先帝斥责帝储殿下优柔寡断,确有道理。”
  淡望荀攸摇首,我不语,回想尧烺曾道自己像个傀儡一样,被母亲操纵二十余年,早已厌弃与他格格不入的储位。只是位极九五,他便可得到心心念念的那个女子。正是这个愚真的念头,令他在弃与不弃之间徘徊不定,直待那日在常宁宫听到母亲的阴谋,鬼迷心窍,佯作不知,静待父亲被最疼惜的女儿所杀,然后顺理成章地即位,将他所爱的女人占为己有。
  “到底是兄弟,有些地方尧烺哥和皇兄一样,偏执得教人无可奈何。”
  虽无亲缘,可生长在这与世隔绝的险恶宫廷,令个温懦善良的人变得癫狂,亦不为奇。暗忖彼时尧烺惨淡的自嘲,我点头:“为令尧烺哥做个决断,太后娘娘那样不计后果地陷害本宫,想是如你所说,真的累了……”即使父子之情淡薄,可先帝到底是他的亲生父亲,如果尧烺大义灭亲,不但意图谋逆的她人头落地,客氏亦会满门抄斩,“不过太后娘娘确是个天生的赌徒。尧烺哥出家前,她其实一直立在不败之地。”
  我冷讽一笑。和我过世的丈夫一样,客太后同样将自己卷进一场没有回头路的豪赌。只是苍秋自始至终将茈尧焱当作兄弟,所以输了一切。客太后却是胜券在握,只因知子莫如母,太过清楚尧烺懦弱善良,客氏上下数百条性命,他断不可能置之不理。更是因为心知何为刻骨铭心的爱,无须开口相求,尧烺已然扭曲的畸恋自会令他缄默。且是知己知彼,明了心腹大患深爱自己的夫君,即使事成,尧烺欲要冒大不韪,迎娶父亲的妃子,归燕可亦不会背此污名,委身下嫁。
  “不沾一滴血,借刀杀人,果是虎父无犬女。”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最后弄巧成拙,斩断儿子对这是非之地最后的留恋。若说那胆大心细的女子有何疏漏,便是轻估归燕可对先帝的感情与儿子的执着。直视沉寂黑瞳,依着本当幸灾乐祸的立场,我淡讽,却无一丝欣喜:“结果和初衷背道而驰,算是践踏别人真心的现世报。”
  机关算尽,害人害己。回想彼时道说母后定然痛恨半途而废的他之时,已然跳脱红尘的尧烺落寞的笑容,我叹了口气:“尧烺哥说他这辈子对不起三个人。”
  为了断他妄念、母亲硬塞给他的发妻。为了得到遥不可及的女人,任其遭人暗害的幺妹。以及明知其所作所为天理不容,却因血肉相连,亦觉对之不起的客太后。
  “尧烺哥说他对不住的不是「母后」,而是他的「娘亲」。”
  寻常百姓只看到皇城里的人可以呼风唤雨,却不知皇城里亦然有人羡慕他们,可以随心所欲地唤母亲一声娘亲。荀攸闻言黯然,我苦笑:“和本宫的夫君一样,尧烺哥也是个不懂有话直说的呆子。”
  直待隐有预感,许已无缘再见,苍秋方才改口,尧烺亦然,一直盼着有朝一日,母亲在他面前不再是雍容华贵的皇后娘娘,可惜最后,他为了倾慕半生的女人,彻底背叛了她,再无资格,亲口唤她一声娘亲。
  “本宫说这话想是傲慢了些……”
  脑海勾勒尧烺温润的笑颜,我黯笑,“尧烺哥生不逢时。若是太平盛世,许能成为一个万民景仰的仁德圣君。”暴虐覆国,心慈手软亦然。仁君虽可博得千古美名,可君主不是光说漂亮话便可成事,尤是当年世家内乱后,百废待兴,“若非皇兄即位,这茈家的天下现在许是另番景象。”
  平心而论,茈尧焱确是歪打正着,实现先帝夙愿,削弱权臣势力。即使现在俨然昏庸荒淫的无道之君,可当年非常时期,也只有像他这样擅用非常手段铲除异己的君主方可镇得住底下一盘散沙的臣子。五味杂陈,我抬望若有所思的荀攸:“对羲和,尧烺哥不是合适的继承人。可对太后娘娘,他是个好儿子。”
  荀攸起先不语,良久,徐缓淡笑:“流落民间反是脱胎换骨,似是娘娘成全了殿下。”
  许是以为娇纵皇女突遭变故,在鱼龙混杂的民间见多人情冷暖,方至如此。他慨笑摇首,凝住我的眸,不卑不亢:“宗主和娘娘没有败,只是比起帝储殿下,老天更加眷顾德藼殿下您。”
  我微怔,即便漠笑:“这样的眷顾,不要也罢。”
  过去避而远之,现下却成觊觎皇位的乱臣,只能道是冤孽使然。自嘲轻嗤,转望窗外绿嫩新枝:“那日下山前,尧烺哥求了本宫两件事。”
  任我追讨血债,只求网开一面,放荀攸一条生路。彼时似知非知,未有深究,现下终知近前男子与太后原是折翼鸳鸯,若将荀攸明正典刑,客太后断不罢休,与客家再无言和的可能。慵望听是尧烺出面求情而震动瞠眸的荀攸,我冷淡道:“本宫不杀你,是因为看在尧烺哥的情面,也因为你对本宫来说,还有利用价值。”
  “草民此生效命之人只有宗主和太后娘娘。”
  显是错会,他眼神骤冷,我轻嗤摇首:“本宫最瞧不起的便是东摇西摆的墙头草,也知你待客相和太后娘娘忠心不二,不会强人所难,令你易主,投效本宫。”
  不知我意欲何为,荀攸戒意未消。我模棱两可,只是淡笑:“尧烺哥求本宫的第二件事,便是带句话给霍妃。”
  一场幻梦,累他发妻虚度韶华。已然对她不住,自不希望她尔后岁月亦在这不见天日的宫城蹉跎。虽不能亲自代尧烺对他薄待的储妃道声抱歉,可告与荀攸,形同代转客太后,她的儿子盼她莫要一错再错,为了皇家的颜面,误人终身。
  “若令储妃娘娘出宫,霍家许已无她容身之地。”
  飞上枝头,却未成凤凰。尧烺出家后,礼部尚书霍显因此成为同僚笑柄,两年前郁郁而终,同年九月,霍夫人亦然随之而去。人走茶凉,即使出身名门的母亲乃为正室,可膝下只她一女,在家已是失怙之人,继任家主的异母兄长对她亦不待见,娘家已是归去不得,加之曾是帝储的正妻,寻常男子多是敬而远之,若要另觅夫婿,恐是不易。默听近前男子平静道陈,我黯然,追根溯源,令帝储夫妇貌合神离的始作俑者,实是归女御,略忖片刻,当是母债女还:“若她有意出宫,本宫自会设法给她安置去处,只望太后娘娘念在这是尧烺哥的心愿,莫要为难霍妃。”
  想了想,荀攸似是一笑,低下头去,初度对我诚然:“草民定会如是禀告宗主,请他代陈太后娘娘。”
  “有劳客相。”
  我淡淡点头,扬手轻挥。荀攸依礼跪安,默睇如傲松挺直的背影,直待他从容走远,我侧首看向窗外。许是前事既了,泄了精神,顿起困意,起身想要回寝殿歇息,却感一阵晕眩,趔趄向前,却是冷不防落入熟悉温暖的臂弯。
  “真是胡来。”
  近来愈发健忘,似不记得几日前我冷然告警,绝不会原谅他的情难自禁。反若过去我每每不计安危,妄自任性,摘去面具的俊美面庞满溢无奈,扶我回座,罔顾我漠睇,轻拉下我疲乏的身子,让我枕在他的膝上小憩。
  “你有没有出息?”
  冷然仰睨,我讥诮,“不要以为行事越来越像秋,我就会把你当作他,原谅你对我做过的事。”
  即使我故意拿苍秋激他,他只苦笑,顾左右而言它:“那人两度害你,就这样放了他?”
  漠视片刻,我侧身向外,轻描淡写:“现在还不是动客家的时候。若要拿下皇位,也少不了他们的支持。”
  几十年的宿怨根深蒂固,断无可能两讫。自不指望客平像归仲元那样倾一族之力,助我登极。只要睁只眼,闭只眼,不要千方百计地阻我夺位便好。轻声哼笑,阖眼,便听上方传来幽幽沉声:“何苦这样累着自己。”
  步步为营,凡事算计,若成帝业,只有这般劳心劳神。冷漠一笑,忆起当年他苦口婆心,游说我回宫即储的情境,似染出言伤人的孽瘾,我冷嘲热讽:“当年费尽唇舌,劝我回来争皇位的人不正是你即莫寻、即大将军吗?”
  他未有做声,偏首望去,便见早已被我伤得千疮百孔的男子淡睇映入蝶影纱的余晖,沉黯眼瞳只余凄凉柔情:“许是我当年存了私心的报应。”
  不知真意,我冷睇他渐然归于沉寂的面庞,恍若未觉我压抑的怒意,轻抚我的小腹,恬笑轻说:“明日便要启程,好生歇息。”
  毋须提点,适才听荀攸道说前尘,即使难以释怀他们助纣为虐,帮着茈尧焱一起害我家破人亡。可心里承着两个有缘无分的人的一辈子,沉甸无比。侧身闭眼,休憩疲累的身心,似无尽头的梦魇一如既往地冗长,直待明月当空,蓦然感知两道含怒的视线欲要穿过我的身,将我借之安枕的男子碎尸万段,睁眼便见黄袍天子负手伫立月光,见我醒转,眼里的暴戾渐然隐去,一如当初忌惮他手握双亲性命而碰我不得的苍秋,凛冽星芒隐约不甘绝望。
  “皇兄深夜来访,定是有事要嘱。”
  将他逼至此等境地,我颇是痛快,漠笑了笑,直起身子,看向枯坐几个时辰的男子,我敛声柔说:“你且先去梅蕊小筑看看旻夕,现在她定是闹着不肯安置,给她吹会儿笛子,等我和皇兄叙完话,就过去给她讲睡美人的故事。”
  知我不过逢场作戏,故作温柔,他垂眸苦笑,起身朝茈尧焱淡淡施礼。待寞寥身影渐远,我正要开口,问帝王来此,有何贵干。毫无征兆,一只冰冷彻骨的手蓦袭向我的喉。虽是惊愕,可即使喉间的手渐然收紧,几要窒息,我却看向那双爱恨交织的狂烈眸子,笑意渐深。
  从来都是将别人的性命玩弄股掌之上的男人,被个禁脔轻易左右情绪,许是他当初始料未及的恶果。渐柔眼神,和苍秋如出一辙的俊颜却是扬起扭曲的微笑:“朕倦了,不想再被你牵着走。”
  我之于他,许亦是场游戏。些微与众不同,便生兴致,想要收归己有,玩弄一阵,待是没趣倦了,弃之敝屣。可人非草木,心永是意料之外的变数。即使行事有异常人,内里仍是血肉之心,起初兴许只是不容我旁落他人,无所不用其极,方才手足相残,铲除他厌恶至极的孪生兄弟。只是将我深锁宫中,朝夕可见,却是事与愿违,在我身上未有应验喜新厌旧的无常性情,反是越陷越深,千方百计得到我的心。可一步错,满盘皆输,我断不可能对他动情,他却不慎付诸真心,在这本便无稽的棋局走了歧路,落子无悔,来时的路不再复见,退无可退,惟有毁了棋子,自欺欺人。
  “你若死了,朕便可寻回往日的逍遥。”
  见我无动于衷,他眸中杀意愈深,手劲渐大,直待我透不过气,微一皱眉,便见近前的男子欢畅一笑,可若思及什么,即又惨然:“该如何是好?朕可不能把你还给他……”似是讥诮,似是自嘲,唇角微搐,他笑渐癫狂,“惟有你,我不能还给那个孽障!”
  原被他掐死,一了百了,反是痛快。可听他羞辱苍秋,积郁已久的愤怼汹涌而出。不共戴天的仇恨拖至今日,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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