娑罗-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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萤姬总说我没有亲王的架子,我亦厌烦宫廷的繁文缛节,每见到宫人跪身请安,便会莫名地烦躁。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太后与四妃之首的愨妃皆出自客氏,姑侄二人在后宫只手遮天,我这个没爹没娘的正统皇嗣反倒成了寄人篱下的累赘,纵是无心如此,可该端架子的时候,只能倚仗亲王的身份,镇住一些狗眼看人低的宫人,就好比我面前这个曾是长乐宫首领内监的薛公公,走马上任的第一天,见我明令宫人免行跪礼,明着赞我平易近人,可回头便自长乐宫传来太后娘娘的懿旨,道是祖宗规矩不能废,让我好生恪守亲王尊仪。
碍着他是太后面前的红人,又不知茈尧焱允客太后将他安在我宫里目的何在。初时我静观其变,能忍则忍,直待十数天前,一个宫女不慎摔碎我寝殿里的一尊瓷器,未得我准允,他便将那个进宫不过半年的小宫女拉去慎刑司施了仗刑,待我闻讯赶至,女孩已然奄奄一息,当夜不治。我一怒之下,顾不得可会得罪客太后,将这越俎代庖的奴才拖去重打二十大板。事后他虽是怀恨在心,可我到底是先帝爷最宠爱的皇女,当今圣上亦对我极尽纵容,故此之后,他骤敛恶奴的嘴脸,百般讨好。可背地里,许亦像其他宫人那般,讥讽我倚仗美色,引诱兄长背伦,以令失了父皇垂怜的自己在宫里谋得一方苟延残喘的栖身地。仅一瞬,鄙夷自他眼底掠过,可惜被我窥个正着,渐扬起唇,讳深冷笑。他见状,微是一怔,不知自己犯了何事,又令我挑到刺儿,忙是垂眸,面露惧色。
“薛公公怎生也是宫里的老人,当是知道自做主张的奴才,可不讨主子喜欢。”
我慵声淡说,冷笑渐深。这个狗仗人势的奴才这般惶恐也是自然。朝野皆知当今圣上对德藼亲王青眼有加,纵有太后作保,只要我一个御状告到皇上面前,保准他吃不了兜着走。只是我不屑为之,只因视茈尧焱为洪水猛兽,即使相貌与苍秋如出一辙,每每相见,仍觉脏了自己的眼。可那男人似是浑然未觉我的厌恶,近月来,后宫诸妃的牌子没翻几回,反是隔三差五往我这永徽宫里跑,无端给我惹来众娘娘的嫉恨不说,我和他之间所谓的乱伦奸情经由想象力异常丰富的宫人之口,亦是越传越离谱,更有甚者……
我敛容,冷睨了眼薛公公身后的两个小太监。
狐假虎威的师傅,自不可能带出高明的徒儿。若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在其他宫人面前说三道四,我尚可听睁只眼,闭只眼。可前些日子,萤姬作陪,与我在御花园里赏菊散心,在条小径,不经意听见这两个小太监冷嘲热讽「云霄」不过是个好美色的匹夫,更笑说与其身后做了王八羔子,不如在世的时候,遵从圣意,也不会落得惨死异乡的下场。如若只是我一人被他们说长道短,反不会放在心上。可那日被侮辱的人是我无辜枉死的丈夫,若非萤姬苦劝我莫要和他们一般见识,兴许这两个小太监已然步了我寝宫里那个小宫女的后尘,让我唤了人拉去慎刑司仗毙。
「殿下尚未如愿,断不能为了这两个嘴溅的狗奴才,脏了自己的手。」
彼时察觉我起了杀念,萤姬竭力苦劝我莫要因小失大,落人口实,道是德藼亲王心胸狭窄,无容人之量。而见冤家路窄,被我撞破他们搬弄是非,两个小太监亦然匍匐在地,瑟瑟发抖。原本我怒不可遏,已失理智,可乍触映在萤姬眸里的两道冰封三尺的冷戾眼神,蓦然警醒,最后狠狠给他们一人一个耳刮子,以作诋毁我丈夫的代价。亦在那时,望着他们连滚带爬,仓皇逃走,我方意识进到深宫内院之后,心境已起微不可察的变化。
即使往日侯府中人亦是极重规矩,可远不及等级森严的皇宫,动辄三叩九拜,行礼问安,乃至我不过想个事情,皱了皱眉,随侍在侧的宫人如临大敌,揣揣不安。对此我虽是啼笑皆非,可仿是潜移默化,即使须臾而过,处置两个小太监的时候,我理所当然地妄起杀念——权力使人腐化,果如我前生听闻的一句名言。就是清白如纸的小官,一旦位高权重,若无足够的定力,抵御接踵而至的诱惑,便会弥足深沼,真正成了德藼亲王的我亦然。意欲夺嫡,我断不可能保有一双干净的手,乃至牺牲无辜。可确如萤姬所言,没必要的杀戮,能免则免——除非,他们成了阻我夺位的绊脚石……
秋日寒峭的晨风拂面而过,我微感瑟意,转望跪在道旁的太监宫女:“都起来吧。”
自从进宫后,每见这群唯唯诺诺的年轻宫人,眼角便会反射性地抽上一抽。望着他们大气不敢喘一下的怯懦模样,终是忍下莫名的无力感,佯作冷淡:“本宫下朝后,也不必特意候迎,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少来惹本宫眼烦。”
并非我掌了权,食髓知味。看着年轻宫人如蒙大赦,鸟作兽散,我和萤姬对望了眼,无奈苦笑。
许是归女御薨逝后,未有后妃入主永徽宫,只须日常清洁保养,无须八面玲珑的老道宫人在此当差。故而我进宫的那会儿,永徽宫里的内侍清一色职场新人,循规蹈矩,老实本分。且是匪夷所思,除了往日侍奉过茈承乾的婉朱,其余宫人见到我和颜悦色地对待他们这些「卑贱奴才」,既未受宠若惊,更没可能宠辱不惊,一旦主子摆出和善的笑容,惟恐避之不及,直待那天我大发雷霆,严惩平素媚上欺下的薛公公,往日被首领内监指着鼻子痛骂的他们没有大快人心倒也罢了,反而齐齐瞅着满脸愠怒的我,面露释色,俨然「好象还是这个发脾气的娇纵亲王实在」的欣慰眼神令我哭笑不得,只得和萤姬一起摸索数日,总算找出和他们的相处之道。
“殿下方才不够疾言厉色,下回骂得凶些,他们心里许会更舒坦。”
即家妹妹竖起食指,一本正经地调侃。我不知做何表情,只得扯了扯嘴,摇头走向朱门,便见真正一本正经的即家兄长已然牵马候在宫外,直待我翻身上马,仍是目不转睛,端详我一身不伦不类的朝服,然未多言,待我坐稳,默然牵起马缰,走去议政的乾元殿。
“看我今儿个可像翩翩贵公子?”
虽是没话找话,可当初设计这身礼服,熬了两个通宵,适才瞥见朱雀守目露「果然如此」的无奈眼神,多少郁结。可依木头不擅溜须拍马的淡漠性情,自不指望他会挤出笑脸,热烈称颂德藼殿下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听他沉闷地嗯了一声,即使被逼无奈的虚应,我亦是小有成就,满意一笑:“多谢夸奖。改明儿我给你和萤姬各做一身,当是我们三人同气连枝。”
他偏首望我,敬谢不敏。我浅笑扬眉,可瞥见他脑后中规中矩的武官发髻,笑容微凝,忖了一忖,俨然打广告:“只要穿了本宫做的衣服,就能和本宫一样,不用守宫里的规矩,这样你就可以蓄回你过去的发式了。”
直到初见他的故交川津藩少主鹤卷昭人,我方知云桑男子蓄短发。可为掩人耳目,回到我的身边,他留长了头发,弃了先帝准其保留云桑风俗的特许,亦弃了提醒自己曾是云桑人的执拗。为了我这样一个只会拖累他的女人,决然如此,除了允下微不足道的承诺,令他寻回失去的象征,我根本无以为报。可在这尚算诱惑的条件面前,他只淡一笑:“等到殿下他日即得大统,微臣便可蓄回原来的发式。”
反将我一军,这块木头确只有表面老实。相视一笑,迎向秋日的晨曦,他沉然带我走向往日鲜有女子涉足的乾元殿。只是我算准时辰,先于众臣抵达,却见穿戴齐整的归家祖孙已然静立崇辉门下,向我躬身施礼:“微臣归仲元拜见德藼殿下千岁。”
归氏若要东山再起,惟有倚赖手握重兵的德藼亲王。对外孙女初涉朝堂这般慎重,亦是自然。可古代不比现代医学发达,常言人生七十古来稀,更毋庸两年牢狱之苦,令这六旬老人落了风湿,我赶紧下马扶起归仲元,半是客套,半是歉然:“劳外祖清早迎候在此,承乾惭愧。”
老者躬身推谢,淡然抬首,打量我一身与礼不合的怪异朝服,微笑摇首:“众矢之的。”
诚然,近来宫里最津津乐道的话题,莫过于皇帝陛下的背伦与德藼亲王的率性妄为。可女儿家济身男人的天下本便是众矢之的,我又何惧被人多笑话一回,清浅一笑,望向他身后的温儒男子:“这位可是崇和表兄?”
其实早在四年前初到北地的时候,便与这归家嫡长孙在满芳楼里有过一面之缘。彼时他匆匆现身,我亦不过远远望了一眼,未有看清他的长相,现下端详,淡定从容,沉稳持重,隐有祖父喜怒不形于色的大家风范,是为政客之中最该设防的典型。所幸本衷迥然,我们仍是殊途同归,我朝他淡然一笑,可不知为何,归崇和凝住我的面庞,两眸邃然,隐有痛色,不由暗惊,佯作未见,不动声色,点了点头,负手背后,侧身向内让了一步:“归相请。”
老人微愕,即扬淡笑。朝堂之上,他非是我外姓祖父,乃是当朝权相,见我对朝堂的潜规则已有所悟,欣慰颌首,与归崇和先行走过崇辉门,留下我与朱雀守平静相望。
“对我说声「加油」。”
乍听我道此不知所谓的现代语,墨瞳转瞬一抹惘色。然即恍悟,淡淡道了声:“加油。”
而今惟余即家兄妹与我同舟共济,也只有他们二人知晓从容不过是我的表象,初涉朝堂,难免惶惘。望着温柔鼓慰的男子,我如释重负,礼尚往来:“我走了。”
忽闻只有他方能听懂的云桑话,微是一怔,即便温笑回以母语:“万事小心。”
我淡柔一笑,颌了下首,不约而同地背身,他牵马远去,我负手卓立宫门之前,遥望巍峨奇秀的乾元殿。
一入宫门深似海,已然断了回头的路,只有举步向前,不成功,便成仁。
我浅笑,抬起下颌,不卑,不亢,徐步向前,沉然走向扭转我一生的肃华宫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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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estige》(《痕迹》) 中文歌词 摘自百度
夜太黑展转难眠泪太多忘了时间
曾经想对你表达我内心最懦弱的一面
路太远没有终点舞台也没有停歇
谁都愿不劳而获地在那里等待一切
欢笑在你我周围不停环绕
弥漫漂浮不定搞不清方向
渴望纯洁的空气将我唤醒
让风儿吹散迷雾吹尽脸上所有泪光
满天星光依然动情地闪烁
又仿佛让我感到花儿的芬芳
当晨曦霓虹已掩盖满天繁星
乘着幻想已经好像远去
城市像风雨布满着爱情……
。
为何我却找不到爱的痕迹
当个人的脸上都已露出笑脸
繁星鲜花已经不再美丽
随风飘落~~
某只喜欢这首歌,纯粹是因为当年看狗尾续貂的《高达 SEED Destiny》实在不爽,总算等到Kira发飙削人棍,极是振奋人心的时候,出现这首背景音乐,嘿嘿
壹章 · 宫海 '一'
封建时代多是男尊女卑,这世界一脉相承的历史亦然。即使相对开明,朝廷亦不乏少隽这样的女性官吏,可凤毛麟角,万里挑一。比起这些才学出众的女大人,我这个德藼亲王在众人眼里,不过是靠这个时代的纳税人供养的闲散宗室,且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