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莞-第83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天蒙蒙亮,我们挣扎着爬起,海滩还是寂寥无人。岛中央树上用裤子编成的SOS的记号,还在左右摇摆,愁没渡江,秋心拆两半,怕有人是上不了岸了。
阿楚和红玫瑰打了起来,阿楚要抢红薯,红玫瑰不给。阿楚道:“这是我找到了,为什么不给我。”
红玫瑰不说话,但就是不给。阿楚力气大,抢到了手,阿楚放在嘴边,红玫瑰哭了,阿楚呆了一下,环顾左右,这一群人都两天没吃饭了,都带着狼般的眼珠子望着她。阿楚也哭了,她知道自己昨天多少还吃了一个大的,这批人都是颗粒没进,阿楚犹豫了半天,咬着牙扔回给了红玫瑰,哭着道:“我从来没饿过这么久,从来没饿过这么久,嗯,我再去找找。”
七爷叹了一口气,踉跄着向电话机走去,一群人跟随在他后面,三百来米的路走了将近半个小时七爷艰难地把手抬起,拨起了号码,整个手指都是颤抖的,按最后一个号码时,阿楚从山后大叫道:“双懿!是双懿!”
七爷用力挂了电话。我们全场惊呼,七爷却突然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激起半卷尘土。
南瓜凄凉地大声叫道:“七爷……七爷……呜哇……”
蝴蝶兰也哭了,道:“不是……不是……”
七爷猛烈地睁圆了眼睛,大骂道:“哭丧啊,老子还没挂,一晚没睡,睡会还被你们吵!”
红玫瑰抹抹眼泪,递给他一个红薯,七爷转过身去,道:“去,给双懿。”
沙滩上,周双懿像一滩烂泥般倒着,衣服已经不成样子,昨晚风急雨骤,茫茫大海,真不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那个被冬瓜誉为生平所见最完美的背部,都是伤痕和青淤,双懿见到我们只会动嘴唇,已经发不出声音。
狼吞虎咽了一个红薯后,周双懿马上吐了出来,然后就吐出了很多海水,这是我永生难忘的一次恐怖记忆,那种呕吐,简直触目惊心,感觉肝和胆都要被吐了出来,双懿,昨天还是一个绝色美女,现在就是一个垂死挣扎之人,吐得眼珠都快爆出眼眶。
冬瓜过去扶着她,良久,冬瓜被突然摔倒在地。周双懿怒视着冬瓜道:“谁让你扶我的!七爷,给澳门的电话打通了,但没用,他们说这里是日本领海,如果闯进来会很复杂,他们没有这个权限。”
我们伫立在风中,像一群亚细亚的孤儿,冰冷的绝望。
“但,我昨天晚上游到一个海岛上,正好碰到了一艘偷渡去日本的渔船,船长答应走了我今天上午过来救我。”
上岛的第三天,也就是公元二零零八年十二月二十五日上午十一点十六分二十九秒,我们被一个专业偷渡的福建船长救上的船。
那一天正好的圣诞节,耶稣在一个马棚里呱呱落地,感谢上帝,感谢主,你是人类一座永恒的灯塔。
后来终于上岸了,七爷、南瓜、红玫瑰、琴王还有楚妖精,都成为了虔诚的基督徒,这是后话,在此不表。
第七十一章 重返人间
那个福建船长姓施,很洒脱地一笑,五短身材,两眼却冒着精光。跑江湖又捞偏门的大多很四海,他对我们的来头,对我们为什么会像一群叫花子般流落在荒岛,统统不问,却早已安排了一桌饭菜,让我们感动了半天。
面对一桌饭菜,红玫瑰却还紧紧握着最后一个红薯,把她烤热,又不舍得吃。我们哈哈大笑,红玫瑰盯着红薯调皮道:“再看我,再看我,再看我就把你吃掉。”说完,眼红红地,对我们道:“你们知道这两天最辛苦的是谁吗?是我,我可一直想吃这红薯,想得都梦见自己变成野猪了。”
白素素笑道:“哪有这么漂亮的野猪。”
红玫瑰紧紧将红薯又揣回自己怀里里。
这船长夹了一筷子菜。道:“昨天傍晚见到那位姑娘在海里游泳,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看花了眼,看见了传说中的美人鱼呢?哈哈,幸亏停下了船。我一听说这姑娘为了救自己的同伴,已经在海水里泡了几个小时,从一个荒岛游到另一个荒岛时,我就竖起了大拇指。这么有情有义的女人不多啊,当时我就应该来救你们,但干偷渡这行,约好了时间就没有办法更改航线,所以一做完事我就连夜赶回来了。”
卫哥很感动地取下了手腕上的手表,双手递给福建人道:“毛介卫,大恩不言谢,来东莞一定到家华酒店来,再酬谢。”
船长接过手表,轻轻一笑道:“卡地亚牌,瑞士名表啊。毛兄你小看兄弟了,这玩意儿兄弟好几房间。你送给美人鱼吧,这美人鱼我收了做妹妹了,你们可别欺负她啊!不过东莞那是个好地方,我一定会去的,哈哈。”施船长带着男人都懂的笑容诡异道。
七爷道:“也欢迎来北京,到了北京找朱七,只要是朱七办得到的,都给你办到,办不到的拼了命也给你办到。”
施船长敲了敲桌子,周双懿嘟着嘴巴,像妹妹一样给哥哥倒上了碗酒,施船长道:“嗯,在外边混靠的就是朋友,你们这些朋友我交了,如果各位来福建晋江,随便哪个沿海的村子,就说自己是施老大的朋友,自然会有人招待你们。”
李鹰道:“福建晋江,你和赖……”卫哥瞪了他一眼,李鹰自知失言,收住了话语。
施船长毫不在意道:“他啊,害得自己家里真惨。他跟我是好多年的竞争对手,以前他比我混得好点,现在他比我混的差点。九四年为了一条航线,我跟他打过仗,现在他走了,我还真寂寞。”
听完这番话,我们全部肃然起敬。
我曾经在广州某文化局工作过,我可以很负责的说,文化局里面有一群半文盲,还有一些全文盲是高官的家属,说他们全部是酒囊饭袋有点冤枉,说一半是酒囊饭袋,绝对有漏网之鱼。倒是市井之间,真不缺豪爽的英雄好汉。
施船长望了望远出:“马上就离开日本的海域了,过了那个小冲岛,我们就安全了。”
我们全部端起了酒杯,可就在小冲岛,就在喝酒的时候,出事了,一艘日本大船,生生地拦在了我们面前,一个女人,带着一群拿着枪的日本女海警,跳到了我们船上。
施船长回身一手拿手枪,一手拨手机,被老江湖卫哥挡住:“施老弟,这还在日本,你不用为了我们这样,我们会有办法解决的。”
施船长把手枪放了进去,奇道:“见鬼了,从来没见过日本突然派出这么多女警?”
七爷苦笑道:“渡边和龟头太谨慎了,为了防我们的美人计,全部派女警上了。施船长,这没有你的事,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就不要拖进来了,我们已经很谢谢你了。”
施船长道:“放心,只要不是大事,到时我去日本保你们出来。”
我们都不置可否。施船长很倨傲地坐在桌子上。
日本一个女警官说了一大挂话,翻译过来是怀疑我们的船不法入境,有不良动机,可能贩卖毒品,要带回警察局调查,叫男的都蹲下。施船长和七爷不理会她们,转身进了男厕所。
贩卖毒品?!这太毒了吧。我蹲在甲板上用眼角一瞟,突然脑袋发麻,有了一丝希望,那个带头的美女,是文子,在葡京跟我一夜欢愉的文子,龟头的女儿文子!
一夜之情会有情吗?
我走到了文子面前,文子看见了我,不是很意外,但也低下头,一言不发,并没有放我们的意思。
这年头,那点事,算个屁!
我回头,从一脸迷茫的红玫瑰怀里要走了最后一个烤红薯,再一次走到了文子面前,道:“还是不吃东西吗?我一直都想着这事,每天都为你准备着,只是没机会给你,终于又见到你了。”红薯还有余温,是刚烤过的。
文子石化了,突然哈哈冷笑,笑后又无限复杂地望了我一眼,我用一个心理咨询师的所有定力汇聚了双真诚的眼睛。
文子抬起头,对着我说了一串日语,因为李鹰等男同胞都蹲在地上,北外的瓷娃娃就走上前做了翻译,她道:“你爱上了我对吗?别傻了,我要嫁人了……不过你的红薯我会记得的,真的好少人爱过我,我要嫁的人也不爱我,她们只把我当成工具……”
文子对着女警的头又说了一大串日语,那警官做了个手势,文子回首望了我一眼,我们被放行了。
我回首望了一眼小冲岛,觉得自己很不是个东西。
拱北海关,张小盛睡在珠海出关口上,正在等着我,我一阵感动,他冲上去抱住了白素素,满脸泪水道,他已经在这等了四天了。把我完全当做透明人。
妈的,他认识白素素几天?认识老子又是几天?有异性,没人性。
珠海人民医院,牛仔被救活,因感染严重,小腿动了手术。
当手术室一明一暗的灯光终于停止了闪烁,楚妖精第一个紧张地站了起来,那大夫满脸笑容说道:“这家伙身体素质真好,子弹头也取得及时,现在没有什么事了。”
楚妖精抱着笨笨狗含着眼泪跳了起来。
大夫又满脸笑容道:“只是这一只脚估计废了,你们凑钱给他买个拐吧。”楚妖精矗立在房间门口,沮丧布满了脸庞。
七爷道:“要不要运到北京找积水潭或者协和试试。”
大夫道:“去美国哈佛也没用,我就是协和毕业的。中弹后时间太长了,肌肉已经坏死,这已经是最好结果了。当然,你们不放心也可以找更大的医院试试。”
我们望了望笨笨狗,笨笨狗点了点头,做为前乡镇医院没有编制的护士,基本的原理还是明白的。
楚妖精嚎啕大哭起来,我心里也很难受,一代少林形意把高手,此生再也不能一展所学了,我眼前又一次倏忽地闪过他那双粗壮灵敏的双腿,顷刻间血洗家华;澳门岛苦战相扑;还有提着几桶水,踩着马步送到四楼的厕所里……
他被我忽悠瘸了——我想。
“吃饭吧?吃饭哦?”小五华在手术室门口丽丽地倒下了。一种剧烈的饥饿感瞬间打中了每一个人,让每个人都无法多愁善感。
我们一行人离开医院吃饭,只有楚妖精坚持留下来照顾牛仔。
饭桌上大家都很冲动,尤其是看到葱油鸡第一个端上桌子时,所有的人都带着一种恍惚地幸福感,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一扫而空,吓得酒店经理跑过来,坚决要求我们提前结账。
卫哥递给他一张花旗银行的金卡,一嘴含着鸡肉,一眼含着愤怒道:“你狗眼看人低,随便扣,只要上菜快点。”
经理一脸疑惑地看看这张外国的卡。
卫哥道:“看什么看?这卡全世界的刷卡机都可以刷。就你这破酒楼,我一个小时可以赚一座,再看我把你们酒楼买下来,让你洗碗去。”
我们目瞪口呆地望着卫哥骂人,在我印象中,卫哥是非常随和的,尤其是对打工者更是如此,属于广东老板特有的低调。这么骂人,属于反常之极,属于饿得失去本性了。
我们也没有多计较,也没有多考虑卫哥,因为我们对久久不上第二盘菜,同样愤怒得要命,是一种革命性的愤怒。
李鹰突然一拍脑袋,问道:“我们多久没吃饭了?”
我们全部停下了筷子,三个小时前,在海上,我们已经吃过了,是的,刚吃饱不过三个小时?
我们的思维瞬间短路了,然后一齐望着那个只剩下油水的菜盘哈哈大笑。我们都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我们会感觉到这么饿,像没吃过一样,还是集体的?
是啊,仅仅两天,饿的记忆和恐惧已经把我们俘虏了,刻骨铭心了。难怪鲁滨逊回来之后,一定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