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欢-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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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1996年底一个平常的上午，冬日的阳光照在街上，只觉明亮不觉温暖，坐在一辆出租车上的冯彪在心中计算着：他已有三周时间躲在家中不见天日了，他甚至没有预想忽然冒出的郝强可能是为何事找他，只是考虑此次出门有无危险性，他逐渐放下心来：女房东是绝无可能找到郝强那里的，去的地方虽然也在南郊，但却不必从十里村前经过……
没有预想中的奢华，郝强的办公室中显得十分零乱，这家伙装酷真是装到家了……在冬天的室内竟然还不摘下墨镜，吩咐他坐，然后便快人快语地说：
〃是这样，我们杂志社又申请到了一个刊号，马上要办一本新杂志，是月刊，名字叫《文化生活》……以文化和娱乐为主。杂志社决定做一个新尝试……让我个人来承包这份新创的杂志，用我们老板的话叫'搞个特区'。我正在组织人马，想请你加盟，是江林从日本打电话来向我大力举荐你，我回看了一下《年代》上你的文章，写得真是不错！来吧，咱们一块儿干！你看行不行？〃
冯彪受宠若惊地赶紧回答：〃行！行！〃
郝强显得很高兴：〃行就行！我喜欢痛快人！明天早上九点咱们在电影宾馆开会……〃
55．《文化生活》
第二天早上，冯彪准时来到电影宾馆的一个套间门前，摁响门铃，有人来开……没想到门开之后见到的竟是洪涛！
〃我……找郝强。〃冯彪说。他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人已到了，去路口接个人……是他叫你来的？〃几个月不见不联系，洪涛已经变得很生分了。
〃是他叫我来开会的。〃
〃那……进来吧。〃
冯彪进得屋内，两人各自在相距较远的两个沙发上落座，遥遥相对无言，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过了不短的时间，比原定的八点已经过去了半小时，郝强才回到这里，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两个人，女的冯彪一眼便认出了：是那个笔名叫做〃竹子〃的美女，郝强说的《豆蔻》杂志〃最好的女记者〃，江林说的〃郝强的情儿〃。男的没见过，是个穿着入时的小胖子，一副十分典型的〃娱记〃模样。
待重新落座之后，郝强将在座的另外四人挨个儿介绍了一遍：〃娱记〃叫方海，果然是名〃娱记〃，郝强又将其称作是自己的〃徒弟〃，他说：竹子和方海都是他从《豆蔻》编辑部挖过来的，是那个杂志最好的两名记者。郝强是如此介绍洪涛的：《年代》杂志前任执行主编，〃对办杂志很有研究和想法〃。冯彪的介绍十分简单：《年代》杂志主力编辑。
歪坐在沙发上，差点将二郎腿一下翘到脑袋上去的是一脸傲慢的横肉的方海，但他听到郝强口中说出冯彪的名字时略微抬了一下眼，朝他望过来……冯彪看在眼里但不解其意。
接下来，郝强请洪涛发言，谈一下对这本即将创刊的《文化生活》的整体构想，洪涛显然是事先就做好了准备的，不知从哪儿〃变〃出来一张纸，放在面前的茶几上，开始侃侃而谈……
〃《文化生活》……文化生活……我觉得这个名字取得好！将杂志的内容定位得非常明确！就是把热爱文化的青年吸引过来。就像《豆蔻》是把读者对象定位得很明确一样，不像有些杂志……比如说《年代》就起得不好，好大喜功，大而无当……〃
冯彪注意到：美女竹子一脸木然，勉强听了一会儿，就开始欣赏起自己涂满彩色指甲油的指甲来了。
〃我觉得咱们目前这个编辑部的人员搭配也是十分合理的，竹子和方海是《豆蔻》那边过来的，我和冯彪这一年来一直在做《年代》，咱们各取这两个杂志的精华就可以融合成新的《文化生活》……我想这将是一本很好看的杂志……〃
冯彪还注意到：方海听着，多肉的脸上已经露出了一脸的不屑之色，还不时以故作疑惑不解的表情望向郝强。
洪涛漫谈式的冗长发言终于结束了，郝强让其他几位发表意见。
点到竹子，竹子说：〃对不起！我没太听明白，听着费劲！〃
点到方海，方海说：〃说那么多废话干吗？老大，反正我跟着你干就得了！〃
点到冯彪，冯彪说：〃洪涛的想法不错：《豆蔻》加《年代》等于《文化生活》……这是一个看起来挺简单却很便于操作的公式。〃
上午的会就这样结束了，从楼道朝外走的时候，方海拍了一下冯彪的肩头：〃哥们儿，你的《大阅兵》系列我都看过，写得不错，北京的圈儿里头评价很好，往后咱们一块儿玩！〃
两人于是寒暄了一阵子。
走到楼口时，发现洪涛正等在那里，对冯彪说：〃怎么着？咱俩找地儿吃饭吧？好好聊聊。〃
冯彪猜想他又要聊杂志了：已经完蛋的《年代》和即将出世的《文化生活》，一想到聊杂志他便有来自生理上的反感，便说：〃算了，我家里还有点事儿……〃
56．焕然一新
从第二天开始，冯彪又有班可上了，重返上班一族。
他坐公车去，上班地点在一个很像大会议室的大办公室里，豆蔻杂志社下属的两个编辑部都被装在里边了：南边是《豆蔻》，北边是《文化生活》，被两个大的隔档分成了两大区域，每个小格子里都〃藏〃有一个编辑，仿佛〃猫耳洞〃中的士兵。
初来乍到的冯彪还是感觉到了新鲜，甚至不无兴奋，每天准点上下班。刚从一个草台班的野鸡杂志社里出来，他很喜欢这种正规之感，并在心中感叹：这才像个杂志社啊，难怪人家能发那么多！被安排在他隔壁隔档中的洪涛因为首先要应付他原职所在的那家杂志，所以并不是天天来；被安排在他背后就座的方海则几乎不来，偶尔露一面，晃一下就走；竹子小姐一般是上午来，坐满半天，中间有段时间肯定不在她自己的座位上……而是在楼下郝强的那间办公室里度过，她在这个颇具现代气息的公开办公的大办公室里，显得与周围环境十分和谐，人也显得更漂亮了，一看就是个天生的〃白领丽人〃；而她每每来到这里，也大有回家之感似的，在她办公桌最下面的抽屉中有一双颜色鲜艳的棉脱鞋，每天早上，她一坐到办公桌前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脱下脚上的靴子，取出并换上这双拖鞋，一双精巧的美脚开始反复在鞋的内外悠闲自在地游弋，很有点Se情感和挑逗性……在以上几人中，冯彪在出勤方面的表现无疑是最好的，为此郝强还在私下里表扬过他。
因为班坐得好，冯彪就和经常要上楼来转转的郝强见面和聊天较多，也了解到《文化生活》的运作方式和那个已经死掉的《年代》完全不同，《年代》……用郝强的话讲叫〃空手套白狼〃（ 洪涛早先也这么讲过 ），而《文化生活》则完全是由财大气粗的豆蔻杂志社投资来做的，亏了算杂志社的，赚了留在编辑部……这是杂志社老总在头一年给予郝强的〃特区政策〃，目的是先把这本得来不易的杂志先办起来。有一天，有个模样和装束都像个郊县老农的人走进了编辑部，径直朝着《文化生活》这边走来，说是要找郝总……郝强，冯彪以为是郝强家的农村亲戚，大老远跑来找他的，便将其领到郝强在楼下的办公室，那时候已近中午了，郝强便让冯彪留下来随他一块陪老头吃饭，在一家档次颇高的饭店的包间里，到了饭桌之上经过郝强的一番介绍，冯彪才知这个外貌寒碜的〃老农〃是何许人也……这可是全省职业发行人中的〃第一高手〃啊！而且是专发杂志起家的，原本确系一个郊区农民，平时爱看杂志就发了杂志，现在个人资产已在千万，此人在饭桌上大讲发杂志的心得……说他向别的发行人经常提出的一个挑战性的问题是：〃你能把杂志发到格尔木么？我就能！〃……这件事给冯彪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本来在他看来，郝强自己来发已经够好的了（《年代》最高的三万纪录不就是由他发出来的吗？ ），可当他自己开始当老板的时候，却还是要更好的甚至是最好的发行人！〃老农〃就是被他请来发《文化生活》的。
一切似乎都与在《年代》时大不一样了，包括编杂志，竹子和方海从他们给《豆蔻》约的稿子中各拿来一小堆，洪涛也从他原在的杂志拿过来一厚沓稿子，冯彪则向《年代》的好作者约了不少篇，大家往一块儿一凑，由洪涛做二审，用于《文化生活》创刊号的稿子就基本出来了，再送交主编郝强终审，稍稍做了点调整，就送去打字了……各司其职，好像一点都不累似的！
原来编杂志是可以这样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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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初见大老板
在一片平静之中，1997年到来了。
公历新年之后，郝强组织《文化生活》编辑部的全体成员开了个小会，总结1期杂志并为2期做准备，在会上还宣布了几项口头任命：任命洪涛为副主编、方海为编辑部主任、竹子为首席记者……之所以说是〃口头任命〃，因为这是未经杂志社批准的编辑部内所做的任命，但也会在下期杂志的版权页上打出来。
会后，为了安慰冯彪这个惟一没有得到任何头衔的〃普通编辑〃，郝强专门把他留下来，私聊了一会儿。郝强讲：江林在电话中说他是总编（ 指杂志社大老板 ）助理的人才，《年代》杂志好的方面都是他所起到的作用云云，希望他能在今后《文化生活》的工作中积极主动一些，来日方长不要着急等等。有一件事是具体而又实在的……郝强说：发现他的长项在于写而不在于编，动员他多写稿子，并说希望他能够写些批判明星的稿子……他说自己过去做〃娱记〃时孙子一样去采访他们受了不少窝囊气，老想着有朝一日骂骂这帮狗日的，但现在坐到主编这个位置上不好亲自来骂，希望冯彪能够写些这方面的文章，每期推出一篇，对杂志也很有好处，骂一骂才显得有锋芒，有个性。
冯彪将这事儿确实放在了心上，当晚回家之后，他将随手带回家去的《文化生活》1期认真翻阅了一遍，方海所撰写的一篇〃吹捧〃当下红歌星的稿子让他找到了〃批判〃的灵感与线索，当晚便写出了一篇，极尽嬉笑怒骂之能事。
此后的几天中，还有件事值得一书：有天上午，《文化生活》那一片隔档中只有冯彪和竹子在……原本这很正常，可是忽然转进来一个老头……冯彪用眼睛的余光一扫，感觉他很像发杂志的那个〃老农〃：但不是，况且年纪也没有那个大……老头转到〃竹子〃身边，〃竹子〃一看见他马上就站了起来，毕恭毕敬的……对这位尊贵的小姐来说完全是少有的。
〃上班穿拖鞋啊？〃老头声音沙哑地说。
连冯彪都能听出来：老头的话中并无责怪却不无关爱之意，但〃竹子〃那张白皙的脸蛋却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儿！
〃你们的人呢？怎么这么少？郝强人呢？〃老头连珠炮般的一连串发问。
竹子的脸继续红着说：〃他在楼下，我去叫。〃
说完，在是否将脚上的拖鞋换回到靴子的这个细节上犹豫了一下，也还是拖着拖鞋去了……
竹子走后，老头又转到冯彪身边，冷冷问道：〃你是谁？〃
〃我是……冯彪。〃冯彪想站但一下没站起来。
〃干啥的？〃
〃新来的，编辑。〃
〃我问你以前干啥的？〃
〃在《年代》杂志做编辑。〃
〃《年代》？〃一听到这个名字，老头的脸上竟露出古怪的表情，又问：〃江林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