忏悔无门-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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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虾弟，”李春平坐在她旁边的时候，克劳迪娅用清晰的中文叫着他的名字。
“上帝快要召我去了，”她坦然地说，无力地拉起李春平的手。“你不用担心，我在那里不会寂寞，那边有我的妈妈……上帝保佑，”她气喘得厉害不得不停顿了一会儿，“虾弟，谢谢你10年来对我的照顾和陪伴，你是我最贴心的好丈夫。我的眼光还不错吧？”她努力想把气氛变得活跃一些，卧室里的花香已经无法遮盖越来越浓的病房气息。
“休息一会儿吧，丽丽，你太累了。”他故做平静地劝慰她，她的反常兴奋多少让他感到有些害怕。
“不，让我再和你多待一会儿，我的时间不多了。”她仰着头看着他的眼睛，“虾弟，我有最后一个愿望……”
“你说吧，我一定满足你。”
“也许你会骂我自私，但是我真的是那么想的。”
“不要紧，我不会怪你，我会满足你。”他信誓旦旦地重复一遍，克劳迪娅显得特别开心。
“我先走了，我在天堂等着你。如果有一天我们在天堂相见，你没有再和别人结婚，我会非常非常高兴的。我们到了天堂再结为夫妻……不要和别人结婚……”她喃喃地倾诉着心愿，像一个18岁的小姑娘靠在恋人的肩上撒娇。
“亲爱的虾弟，我真的要走了，我舍不得你”。
你给了我一生最大的快乐和最完美的结局，我一生都在追求传统稳定的婚姻。上帝终于在我的暮年把你给了我。
“幸福是什么？幸福就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我想要你的相貌，你的脾气，我都拥有了”。
〃我向往东方的传统道德和古老文化，更欣赏你们中国人对婚姻的忠诚。。在我们相处的12年中，我们共同享受了最完美的婚姻生活：一夫一妻，夫唱妇随，白头偕老〃。
〃我的小虾弟，我舍不得你。你的善良和温顺是上帝给我一生最大的恩赐，可惜我不能再陪伴你了〃。。美国不适合你生存，你还年轻，回到你的国家和亲人身边去吧。”
“我很想为我的丈夫过一个愉快的生日，可是恐怕上帝不允许了。”克劳迪娅说话越来越吃力，他试图让她休息，可她执意要把话完。“弗兰克会替我送你一件生日礼物，你收下它，一定要珍惜。”她开始大口大口地连连喘着粗气，让人看了心里发毛。李春平不顾她的阻止，赶紧按铃招呼医生。
晨曦初起的时候，昏迷了几个小时的克劳迪娅费劲地睁开双眼，她的嘴唇在上下嚅动。李春平把耳朵贴近她的嘴边，听到她清晰地用中文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虾弟，我爱你，我心疼你。”
这是一个妻子在生命走向尽头时留给丈夫的最后表白。
“我受克劳迪娅女士的委托现在向诸位宣布她的遗嘱。”开场白之后，弗兰克首先让大家传看了遗嘱的公证书，然后用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语调宣读了只有一页的遗嘱。
“……余下的全部财产，也就是说我所有财产的百分之九十，将全部由我的丈夫李春平继承。”弗兰克的声音一字字在李春平耳边震动，接下去，他已经听不进后面话。过了很久他才想起，这一天正好是他的生日，克劳迪娅为他准备的是一份世界上绝无仅有的生日礼物——包括橡树山庄在内的三栋别墅庄园、西雅图的一个房地产公司、四幅价值连城的世界名画、还有她所有的珠宝首饰和为数不少的股票及现金。
1990年2月26日，李春平41周岁。
又过了两个月，在一个阴雨濛濛凉爽日子，艾伯特把李春平送到了旧金山机场。然后挥挥手义无反顾地走向海关通道。
时光作证，他再也不是十年前的李春平。十年的时间，命运把他从一个一贫如洗的中国小伙变成了不知自己究竟有多少财产的美国富豪，现在，到了该是返回生他养他的故土的时刻，那里，有他的无尽思念。
再见了，美国！
33 100万
月朗星稀，李春平坐在香港五星级海景酒店的屋顶花园里，一边喝着啤酒一边望着下面维多利亚海湾如织的游船和彩灯闪烁；车水马龙的街道。这是他在香港的第七个晚上，他不能确信静楠会不会来赴约。找到静楠十分不易，当他知道她离了婚一个人靠教钢琴为生时，没有任何犹豫就直奔机场。几天来，他给她打了无数次电话，她家里总是无人接听。他留言说每天晚上都会在这里等她到12点，见不到她他不会离开香港。
他爱静楠，现在还常回想她19岁时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她本该是他的妻子，然而他却因为另一个从未爱过的女人离开了她。也许她觉得那是背叛，可他至今不那样认为。如果不舍弃所谓真正的爱情他不会有现在的身份，也不能在得知她过得很艰难的情况下可以慷慨解囊。其实无论她过得好与不好，他都要给她巨额资产的补偿，在感情的债务薄上，她永远是他的债权人。
看到入口处一个刚走进的盘发女人正在和招待说话时，李春平兴奋地站了起来，没错，就是静楠，她来了。招待把她领了过来，他站起身很绅士地向她伸出手。她穿着一件淡紫色无袖晚礼服，圆润的肩头洁白光滑，矜持的淡笑依旧令他着迷。一瞬间，他真想把她一下揽在怀里，甘家口8号院时的旧梦令他怦然心动。
喝着加冰啤酒，他们像老朋友一样很随和地聊着，谈到分别后各自的生活都似乎漫不经心实质上却小心翼翼。
月色的清辉悄悄罩在静楠白皙的脸庞上，她的眼睛里透着宁静，时不时用略带讥讽的话语宣泻着对尘世的不恭。她再不是那个对他惟命是从的乖巧女孩儿，经历了3000多个星移斗转，她变得令李春平刮目相看。
“你的孩子也差不多这么大吧？”他喝了一大口啤酒鼓起勇气说出这句话，心却怦然跳个不停。仅仅几秒钟的等待，他感觉像是过了几个小时。
“我哪有孩子。”静楠面无表情地淡淡回答，“我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
“为什么？你还年轻。”他急不可耐地脱口而出。
静楠嘴角挂着一丝冷笑，“为了你我两次流产，怀第三个时我想生下来，可是那个大雨天改变了一切。”她看着夜空长吁一口，“因为那次手术我失去了生育能力，我的前夫就是因为这才和我离婚的。好了，我该走了。感谢你过了这么多年还记着我。”
“等等，把这个带上。”李春平急忙拦住她，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只大信封递了过去。
她打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一张支票。“霍，100万！你够大方呀，李先生。”
“这是你挣的钱？”她尖刻地问，用力甩甩那张唰唰作响的厚纸。
“……但是，真的是我的心意……”他喃喃道。
她用纤细的手指慢慢地把支票撕成细条，盯着李春平愣楞的双眼狠狠地把支票的碎屑拽到李春平的脸上，转过身徐徐离开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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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山洞彻悟
“我捐35万元！”
第二天一大早，李春平就带着35万现金，驱车来到了胡家营村。当他把钱交给村长时，村民们沸腾了。大家围住李春平露出一排排的黄板牙，齐声说：“李先生，太谢谢你了，你真是我们的大恩人啊！”此时，同行的一位打工妹从人群中挤了过来，对李春平说，“李先生我也是来自偏远山区的，我没有你那么多的钱，我捐10块钱。”李春平凝视着这个年轻人，满怀喜悦地说：“谢谢你，你捐的10块钱和我捐的35万，意义是一样的。人的能力有大小，善良是没有高低的。我们都应该把这份善良捐到老百姓最需要的地方去。我这条命也是边远山区老百姓给的，没有他们就没有我的今天！”
1969年7月的一天，已经是昆明军区某工程兵工程班班长的李春平，正在和战友们夜以继日地抢修战备防空洞。这一天李春平并没有去施工现场劳动。而在这里悠闲地拉起了手风琴，这是因为八一建军节即将到来，部队要举行大联欢。而他被指定为大家表演手风琴独奏。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着。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声巨响。
那真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响声啊，一霎那间，李春平感觉到耳膜仿佛被撕裂了一般，生疼生疼的，一下子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接着，便感到自己所在的这个山洞如摇篮般猛烈地晃动起来，眼前碎石乱飞，灰尘荡滿了山洞，什么也看不清楚了。紧跟着，眼前一黑，他倒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在一阵剧烈的头痛和干渴中，李春平睁开了眼睛，眼前一片黑暗，寂静无声。他随手四处一摸。却尽是些嶙峋的石块。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哪里？”他一阵惊慌，一边心里暗暗地问自己，一边使劲地回忆着刚才发生的事。
“爆炸！是爆炸了！”他想起了刚才的那声巨响，心里明白了。“那，那自己还活着，还活着！”
山洞里，正昏昏沉沉、似睡非睡着的李春平忽然听到了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他一下子醒了过来，仔细聆听着。声音是从前面洞口那个地方传来的，他赶紧起身，摸索着朝洞口爬了几步，把耳朵贴在了石块上，果然，声音就是从这里传来的。这是什么声音？他想了想，是人，是有人在外面刨石块，一定是的。
“大家快听，有人来救我们啦！”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了，不但有风镐声，连说话的声音似乎都隐约可闻。李春平很想大喊一声：“我们在这里！”可是张了张嘴，却喊不出来。只好一句话不说，加紧刨着、挖着。
一丝光线从外面直射了进来，接着，又是一丝光线。李春平他们停下了，他们知道，自己得救了。
外面的呼喊声越来越大了，风镐声已经听不到了，就着那光线，他们看到了一双手，两双手，无数双的手，滿是划伤，流着鲜血的手在疯狂地抓挠着。外面的人，也如他们一般，用手拼命地挖着石头、土块。
洞口越来越大了，强烈的阳光照地李春平睁不开眼。耳边的人声越来越大了，李春平感觉自己被人架了起来，正在往出抬。
当他觉得自己已经离开了山洞时，使劲睁开了眼，想亲眼看一看，是谁救了他。然而，当他一睁眼，看到的却是他这一生最难忘的景象：
滿山遍野的人，全都灰头土脸、衣衫不整，却像雕塑一样的屹立在山坡上，朝着他们这个方向看着。只见他们有的穿着军装，有的穿的是老百姓的衣服，却一个个都在朝着自己挥手，呼喊。李春平听不到他们在喊些什么。但是，在他的近前，他却分明看到了一双血迹斑斑的手，在向自己招着，那血，红红的，似乎还在往下淌。他清楚就是那一双双血迹斑斑的手救下了一整个班的性命。他们为此兴奋、骄傲。他心中涌动着一股热血，多可爱的老百姓！是他们救了我一命啊！我要永记此恩。
此刻，又眼前一晕，什么也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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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无处忏悔
奔驰车在泥泞窄小的田间小路里行驶过了两个村庄。在一处开阔的麦田尽头停了下来，远处可以看见几间青砖瓦房，房头上一个清晰的红十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