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河-第1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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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小别如新婚,明轩首先关心地不是新居的豪华,环境的优越,而是妻子的健康和变化。儿子玩去了,明轩在厨房中一边与媛媛干活,一边问这问那。
外面的小龙对一切都感到新奇,他一会儿在沙发上翻筋头,一会儿去摸摸地毯,打开冰箱拿点吃的,打开彩电看看又听不懂粤语,最后他溜进了卧室。“啊,好漂亮!”黄小龙惊叹起来,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豪华的住宅,豪华的家具,这么宽大柔软的席梦思。“这是我的家吗?”小龙自言自语。“是的!妈妈住在这里,我和爸爸今后也住在这里,我还要把奶奶和外婆接来住。”黄小龙又自信地自我完善美好的愿望。心中一美,他就在席梦思上打滚、蹦跳自乐起来。突然,他发现床头墙上有一个精致漂亮的镜框,框中是婚纱合影。小龙不信地揉了一下眼睛,又凑过去仔细看,心中疑团顿起,妈妈怎么和别的男人一起照相?而且穿这么漂亮的衣服,这个男人是谁呢?童贞无邪,黄小龙便取下像框,他要去妈妈那儿问问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厨房中的媛媛尽管对明轩还显亲热,但明轩总觉得有种若即若离不自然的应酬感,便觉得妻子似乎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说。正在这时,儿子小龙闯了进去,手中拿着像框高声地问:
“妈妈!这个男人是谁呀?怎么和你在一起照相?。”
媛媛虽然心有所备,但小龙的举动来得太突然,打乱了她的计划,不免令她手足无措。她原打算让远道而来的明轩吃完饭以后再慢慢说的事,看来现在是非说不可了。冷静想来事虽难以启齿,即不可避免,早说晚说都一回事;儿子既然已经把事情挑出来了,便一不做二不休抖出来算了。于是,郑媛媛便毫不掩饰地说:
“小龙,这是我跟你找的新爸爸。”
媛媛的话一出口,把黄明轩吓了一大跳,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便点着媛媛的鼻子说:
“你胡说什么呀!这玩笑都好随便开的吗?”黄明轩顺手拿过儿子手中的镜框一看,不禁呆若木鸡,直觉得自己头皮发麻。片刻后,他点着照片上的男人,逼视着媛媛问:“这是怎么回事?”
媛媛故作镇静地回答:“照片上不是明摆着,我和这个香港男人结婚了,他就是我现在的丈夫,香港政府的公务员,白领阶层的林鑫。”
“你开什么玩笑,你是有夫之妇,我才是你合法的丈夫!你这是在犯重婚罪,懂吗?”黄明轩怒不可遏,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
“可这是在香港,不是在内地;香港有香港的法律,我们以前的婚姻事实上终止了。”媛媛冷冷地说。
黄明轩“砰!”地一声狠狠摔碎了手中的镜框,又用脚在照片上践踏了几下。儿子小龙吓得哭叫起来:
“小龙,你妈不要我们了,和一个坏男人结婚了!爸爸能不生气,能不吵吗?”明轩激动地说。
“我没有说不要儿子,不要挑拨我和儿子的关系!”
从没有碰过妻子一个手指头的明轩,“啪!”地扇了郑媛媛一个耳光,骂道:
“我今天才算是真正认识了你,郑媛媛,你不仅是个坏女人,而且是个淫妇、荡妇,没有人性,没有良心的女骗子!你一直在玩弄我的感情,又骗我到香港来,再抢走我的儿子,如意算盘打得多好,想得多美。别做你的白日美梦了!郑媛媛,儿子是我的,今后的日子再苦,儿子也是我的;他姓黄,不姓郑。”
黄明轩的愤怒早在媛媛的预料之中,正是为了避免发生太大的冲突,媛媛今天让现在的丈夫林鑫特意避开,也不让父亲郑光禄介入此事,而要自己单独和黄明轩谈。郑媛媛摸了摸被扇疼的脸颊说:
“黄明轩,你能不能不这么冲动?你有你的痛苦,我也有我的苦衷,你让我把话说完好吗?”
“你还有苦衷?简直是笑话!一个背叛自己男人另寻新欢的女人还有苦衷?天下奇闻;好!你说出来,我到是想见识见识。”黄明轩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说。
话未开口,郑媛媛便先流了泪,她用手绢擦了擦眼泪,想把久别的儿子拉到自己身边。小龙抬头用眼睛征询父亲的意见,明轩却打开了媛媛伸过来的手。郑媛媛失望地说:
“明轩,我是迫不得已的。我们自由恋爱自主结婚,一直相处很好,生活尽管艰苦些,但同甘共苦,这么多年连脸都没有红过,难道我会忘记那些美好的过去,会不珍惜往日的感情吗?我原打算到香港来继存父亲的财产,然后把你和小龙接来,再把母亲接来,一家人和美团聚高高兴兴地过日子。可是,一来香港情况就全变了,姨妈林艳芳一而再再而三地逼我父亲,不能把上千万港元的财产便宜了你这个大陆仔。又说女婿好就是郎,是半边子,不好,就是条狼。大陆仔吃惯了共产大锅饭,不懂经营之道,不到二、三年这些钱便都要打水漂了。她又怂恿父亲逼我嫁这个香港公务员林鑫,威胁我,如不答应这门亲事便不给我继承权。”
“那你为什么不作斗争?再说钱对你就这么重要,比儿子、比丈夫、比爱情、感情都重要?”黄明轩气愤地说。
“你知道我没有抗争?我绝食过三天,也曾经以死抗争,但最终都失败了。那时林鑫天天来看我,劝我,说人不是在真空和理想中生活,这个世界笑穷不笑富,笑贫不笑娼,你为了一个穷大陆仔丢掉上千万的家产值吗?我没有信他的鬼话,继续绝食斗争。记得有一次他说,我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为了维护你的尊严,我还狠狠地给了林鑫一个耳光。明轩,你能说我没有斗争吗?可是后来他们三人改变了策略,带我上街去逛富翁们常去的场所,也去看流浪街头的乞丐,去参观打工仔们居住的“鸽子笼”。残酷的现实在折磨、腐蚀、动摇我这个孤军奋战的弱女人,我只有认输投降了。但我没有忘记你和儿子,我向他们提出了条件;第一,要将你和小龙继续接来香港定居,帮你在香港发展。第二,我要将儿子带在自己身边。第三,要父亲赔偿你的精神损失,也让我自己心中平衡一点。经过我极力争取,父亲答应给你三十万元港币作安家费。今天,我特意让他们都离开,就是为了避免发生冲突。我们能不能平心静气地面对现实,尽可能做到好来好散呢?”
黄明轩千里迢迢来到香港,没想到是如此结果。他做人的尊严受到了打击,感情受到了愚弄。对手先斩后奏强迫自己接受后,却又施以小恩小惠,要自己感恩戴德,他是无论如何无法接受的。男子汉大丈夫可以站着死,不可以跪着生,他铁骨铮铮地对郑媛媛说:
“姓郑的,收起你的假仁假义吧!你的一厢情愿我不能接受,但我可以给你一次最后的机会,最后的抉择。如果你真还有一点情义,我们带着儿子离开这充满铜臭味的地方,用自己的劳动汗水,去建造我们新的家园,创造属于我们自己的幸福。否则,我带着儿子离开这里,不要你郑家的半点施舍。”
“你能养活儿子吗?能让儿子受教育吗?你现在举目无亲,没有工作,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哇!这是在香港,不是在大陆,明智点吧,逞强是没有用的!”媛媛还企图说服明轩。
“那是我的事!别人能发达,我也能发达,我有力气有智慧,不用你操心!我只问你一句,你走,还是不走?”
面对黄明轩的最后通牒,郑媛媛无力地趴在桌上哭泣起来,许久,她还是说了声:“叫我怎么离得开这里呢?”
黄明轩不再说什么,背起自己的行李,拉起儿子便走。豪宅中传出女人的哭声。黄小龙一边走一边回头哭喊:
“我要妈妈,好妈妈!和我们一起走吧,这里不是我们的家!”
在灯红酒绿的香港之夜,在茫茫的人海中,黄明轩第一次体验到了人生流浪的滋味。他成了印度电影《流浪者》中的拉兹,而且带着个小拉兹。自己在大陆内地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到这陌生的世界来呢?为了一个美丽的理想,一个富裕之梦,这个一代一代人做了许久的梦。可在这里能找到自己的梦吗?抬头望去,这边是富豪夜总会,那边是富贵大餐厅,那头霓虹灯闪烁的大商场虽没标上象征富贵的招牌,门口却竖着块豪华的金质迎宾牌,上面分明写着:“欢迎富人常来。”这美丽的香港有我的容身之处吗?穷人呢,穷人都躲到哪去了?香港难道已经没有穷人?我连说话的穷朋友都找不到?明轩觉得头晕目眩两腿发软,茫茫然不知向何处去。
“爸爸,我走不动了,肚子好饿呀。”儿子黄小龙忍不住叫唤起来。
是啊,已经十小时没吃东西了,我怎么这么粗心呢,明轩心中自责。如在平时他会立即毫不犹豫地给儿子买上一些好吃的东西,可今天他不得不数一下口袋中所剩无几的钱了。拐到偏僻而昏暗点的小街,明轩仅给儿子买了一只面包,自己却忍受着饥饿。儿子小龙半天之间像长大了许多,他闪着忧郁的大眼睛懂事地说:
“爸,你也要吃一点东西。奶奶说过: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如果你不吃我也不吃。”
“好儿子,你吃吧,爸心中有事,肚子不饿。”
“爸,你不要太伤心,总有一天妈会回来的。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来,明天我和爸一起去找工作做。”
明轩心疼地抚摸着儿子的小脑瓜说:“儿子,我不该带你到这个花花世界来受苦,你这么小能做什么呢?马上你就该上小学了,可现在……”明轩哽咽着没有继续说下去。
“爸,我可以上街给大人唱歌,在幼儿园我学了好多好多儿歌,还得过奖呢!我给大家唱《我爱北京天安门》,唱《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大人们听了一高兴就会鼓掌,会给钱的。我要挣钱养活爸爸,把妈妈也接回家来。”
儿子的话使明轩的感情如瀑布奔腾而下,男人顽强、自尊而不屈的泪终于掉了下来。儿子用稚嫩的小手抹去父亲脸上的泪珠说:
“好孩子是不哭的!我每次跌了跤自己爬起来,从来不哭。”
“对!好儿子,从今天起,你也不哭,我也不哭,我们从哪儿跌倒就从哪儿爬起来。”
“爸,那我们钩手为定。”
父子俩钩住手指念了起来:“铜钩,铁钩,说到,做到,做不到,是小狗。”
孩子稚嫩的声音更坚定了黄明轩打拼的勇气,他像一头伤痕累累的雄狮,尽管腹中空空,筋疲力尽,却始终不肯倒下。他步履蹒跚,胸前挂着还带着故乡泥土芳香的行李包,背上驮着六岁的儿子黄小龙艰难而盲目地行进着。小龙已经疲倦的进入了梦乡。明轩想找一家最便宜的旅店先住下来,可最便宜的价格对如今的他来说都是天文数字。他想起在故乡时和周星争论过的一句话:“人掉进钱眼里去了不行,可没有钱却寸步难行。”现在不就是这样吗。为了儿子,为了未知的明天,他必须忍受饥饿的煎熬,必须节省下每一个铜板。已经是深夜了,喜爱夜生活的富人也记起该回家了,可明轩还没找到自己的归宿。饥饿的胃已经麻木了,无望的明轩只得找了个避风的屋檐下坐下来休息。他在地上铺了块塑料布,又垫了点东西,让儿子舒适地躺下,又给儿子盖上自己的衣服。突然,他听到一个湖南口音的普通话在问他:
“兄弟,你是从内地来的吧?”
循声望去,明轩察觉问话的似乎也是个流浪汉,他在暗处席地而坐,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