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河-第1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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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星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好!好!好!你就快说吧,呆会我还要出去呢。”
潘小莲先把周星的承包方案夸了一番,又滔滔不绝地说梁旺如何欣赏周星,并准备提拔他当副厂长,其用意无非是想先端一端,抬一抬周星。周星则不耐烦地说:
“言归正传吧,谈点实际的东西。”
一个“实”字提醒了潘小莲,她话锋一转说:“周星,一个人诚实,实在,实际是好的;但认真想想你就会发现,说话和做事太实在了未必结果就好,得不到好处先别谈,恐怕还会遭人白眼和嫌弃。我记得鲁迅先生在一篇文章中讲了一个故事:一位有钱人家喜得贵子,满月那天,亲朋好友都来祝贺,除送一份厚礼之外,形形色色的恭贺之词不绝于耳。有人说孩子是福相,长大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有人说孩子是官相,长大必定是达官显贵;有人说孩子是寿相,不仅有福而且长寿。这些善于奉承的人得到主人的欢心,都被请到上坐。有一位生性耿直的读书人,看不惯虚伪者的阿谀奉承,便走上前实事求是地说:这孩子白白胖胖挺可爱的,要好好带、好好教育,长大才会有出息;可是,人最终还是会死的,世上没有万寿无疆的人。这个读书人说的是大实话,结果却被主人赶出了大门。”
潘小莲还想往下说,被周星拦住了话头,他说:
“潘科长今天到这儿来是想教我识时务,识抬举,要学会讲假话,办假事?”
“别讲得这么难听,我有什么资格教你?我的本意是无论做什么事都必须给自己,给别人留有余地,要顺应当今时代的潮流,即要考虑国家、集体的利益,也要考虑自己和朋友的利益。做事不能太实也不能太虚,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把事情办成皆大欢喜利益共享的事,才是最聪明的人。”
周星从潘小莲的话中嚼出了一点味,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容,兴趣也上来了,便进一步问道:“你能不能更具体点说说。”
潘小莲与周星说话是无所顾忌的,即便说错了,她可以推说只是个人的看法,并非领导的意思,何况现在只是两人间的谈话,没有旁证。她说:
“我讲你做人太实是有道理的,你写了个三年计划,不折不扣地把前途叙说得那么美好,可你想过‘万一’吗?为自己留了余地吗?即便你百分之百地完成了预计的目标,你又能得到多少好处?你满意了是否领导也满意了?更重要的一点是你忘了今天的社会是商品社会,是市场经济,人人都要讲利益二字,上下级之间、同事之间、朋友之间、父母兄弟姐妹之间、甚至夫妻之间都是如此。用中国的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用美国的话说:‘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周星,虽然你很有才华,但说到底你没有真正下海经过商,是个真知识份子,而不是真正的商人;因此,你对商海的许多不测风险没有预计。”
周星想申辩自己的观点,潘小莲将手一摆说:“别急,你让我把话说完。”周星只好忍着,继续听她滔滔不绝地说:
“梁厂长是很有经验的,你没想到的他全替你想到了。他说你是人才难得,应该爱惜人才培养人才,不能让你背上沉重的包袱前进。从总体上说他同意你的承包方案,同意注入二十万元资金,但上交利润的指标必须大幅度地下调。第一年不必上交利润,作为门市部运作适应期。第二年只要你上交二十万元利润。第三年也只要上交四十万元利润。这样的调整对你是相当照顾,相当有利的。”
不待潘小莲说出下文,周星便先发制人道:“这些照顾当然也是有条件的,潘科长,我没说错吧?”
“对!你真聪明,任何服务都是有偿的,‘调整’给你留下了大片利益空间,作为你,吃水不忘挖井人吗,利益当然应该共享。”
“如何共享?”周星进一步问。
“梁厂长会给你安排可靠的会计,出纳,门市部做二本账,一本对内,一本对外。利益共享的比例是三七开,你三他七。”
周星仿佛晕眩了一下,觉得身体失去了平衡,心脏急速地跳动了起来。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敢相信这是从市体改委派下来的共产党书记兼厂长的主意。如果说梁旺的好色属于个人生活作风问题,属于七情六欲,那眼前发生的事则是不折不扣的腐败。周星心头涌出个大大的问号,上面为什么重用这样的人呢?他的脸色渐渐变得铁青,但他又明白,作为一个普通群众,自己是奈何不了梁旺的,唯一能做的是拒绝,不与他和她同流合污。他断然从沙发上站立起来说:
“如果要我这样做,我拒绝承包!”
“这是一个肥缺,你不承包还会有别人承包的。”
“那就让别人去吧!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有什么办法呢?”
潘小莲不死心地补上一句:“周星,你完全不必忙着下决定,先冷静现实地考虑一下,过几天再回答也行。”
“不必了,没有考虑的余地。我父亲是个老工人,生前曾留给我一句话:‘遇事三思而行,一失足成千古恨’,我不想遗恨终生。”
潘小莲终于悻然而离去。当天晚上,梁旺和潘小莲做出了最后的决定,门市部的承包宁可用蠢才奴才,而决不用不听摆弄的人才。然而,蠢才一时也难物色,因为毕竟还多少要有点本事吗;既便是歪门邪道的本事,也要会玩,玩得转才行。
秦贵因违反计划生育超生,终于被梁旺工资降了二级,并记大过一次,这对工资本就不高,又有四个孩子的他,自然是个沉重的打击。他想和梁旺玩命,但没这个胆量。他在和梁旺的司机郭元胜的闲聊中,得知梁旺在厂里的土建工程中变着法子大捞油水中饱私囊,更激起了他的满腔仇恨。在秦贵眼中梁旺只是个春风得意的腐败分子,是小人得志,凭什么对别人要求严格狠下杀手。联系梁旺的生活作风和男女不正当关系问题,秦贵不顾一切地写了一封匿名告状信,寄给了上级主管局。没想到上面非但没派人来查,反将匿名信寄回厂里处理。梁旺手拿信件气得直喷气,正想将信撕毁,被潘小莲制止:
“梁厂长,千万别撕掉,得认真对对笔迹,查查是谁告的黑状。隐患不除后患无穷。”细心的潘小莲又提醒道:“匿名信中提及关于土建工程的事可找郭元胜来问问,这方面的事他最知情。看来你这个司机靠不住,是个内奸。”
梁旺把桌子一拍骂道:“这小子吃里扒外,平时我算待他不错,竟恩将仇报。你去把他喊来,看我怎么收拾他。”
“得了吧!你这不是明摆着打击报复,或许他是无意中走漏了情况呢。但不管如何,此人是不可以用了,把他调到货车队去。”
“那今后谁来给我开车?总不能调武达朗吧。”
“你胡说什么呀!这世界最靠得住的就是自己。你不是也有驾驶证吗,自己给自己开车更好,方便、可靠、滴水不漏,还给厂里节省了一份工资。”
梁旺的气还没消,又问:“你看这信是谁写的?我看也不像郭元胜的笔迹,他两个字写得像狗爪子扒出来的,不是他。哎!不会是周星吧?”
“不会是周星,这不像他的为人,字迹也不像。这字到是有点像那个人写的,。”
“谁?胆大包天,我饶不了他!”
“就是前不久被你处分的秦贵。设计科和业务科常有稿件来往,所以我熟习他们每个人的笔迹。你也是,不就是超生的事吗!这事能大能小,何必那么认真?做领导的要多栽花少种刺,得饶人处且饶人吗,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
“你懂什么,妇人之见!这是原则。”
潘小莲捂住嘴笑道:“哟!你还讲原则,你是有原则的人吗?狗屁!你违反的大原则多呢,难道只允许你这个州官放火,就不许百姓点灯?”
被激恼的梁旺不满地瞪了潘小莲一眼,又从抽屉中翻出一份秦贵前不久交来的检查,一对字迹果然一样。他鼻中恶毒地“哼!”了一声,又说:
“狗东西!还想告我的黑状,没门!不给点颜色你还不知道我梁旺的利害!”
“不!你应该放过他,甚至找他谈谈,冤家宜解不宜结;我觉得此人是可以利用的,何必树敌太多。”潘小莲建议。
“什么,要我放过他?还要重用他,没门!这不是我梁旺的作风。”梁旺不愿和潘小莲争执:“好了!好了!这不关你的事,我自己会处理。”
第二天,设计科接到一个通知,这是一个处分通知,由周星在设计科内部宣读:
“处分通知:鉴于设计科秦贵同志对自己违反计划生育的错误认识不足,对厂部做出的处分决定心怀不满,现决定再给予秦贵同志留厂察看处分,以观后效……。”
不待周星念完通知,秦贵便暴跳如雷,不顾一切地要冲去厂办找梁旺算账。周星和设计科的同事化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按住。大家都觉得这处分有点过头了,何况秦贵在接受第一次处分后并没有什么抗拒处分的言行。本着公正合理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精神,周星去找梁旺谈了自己的看法,希望能撤销第二次处分,但周星的努力失败了。脾气倔犟的周星没有灰心,他找了张先等几个副厂长交换了一下意见,在大家的促动下,梁旺无奈地召开了一个有限的厂长扩大会议。参加会议的人有厂长,副厂长,设计科全体人员。会上大家谈了自己不同的看法,秦贵也作了个深刻的检查。梁旺的脸色一直是铁青色,直到最后散会才说了句不十分明确的话:
“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一天的云都散了。今后大家好好工作,遵守各项制度,少管闲事,做好本职的事就行了,就是好同志。其它我也不多说,自己去领会。散会!”
周星也的确傻冒,什么事都喜欢弄个水落石出明明白白,就在梁旺起身离开时,竟然不知趣地问他:
“梁厂长,这秦贵的第二次处分是撤销还是没撤销?”
梁旺非常傲慢地把头扭过来,狠狠地瞪了周星一眼,鼻中“哼!”出一个沉重的低音,算是给周星的回答。他那两条鼻唇沟阴险地垮了下来,像在对周星说:好家伙,你以为我不知道,这都是你导演的逼宫戏。
周星并不怕梁旺,他即没有官瘾也不想发意外的横财,靠本事生存用不着怕谁,所以不把这事放在心上。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不知什么原因,当晚十点多钟秦贵却来敲周星的家门了。周星把神色古怪的秦贵让进了客厅,给他泡了一杯茶后才问:
“秦贵,什么事这么紧急,明天讲都不行,非得半夜敲门?”
秦贵兴致勃勃地喝了口茶才说:“变了!变了!一切全倒转了过来,我都不知道如何跟你讲才好;可不讲又不行,明天上班就要宣布,所以特意赶来与你商量。”
周星迷惑地问:“什么变了,处分不是撤销了吗!又有什么变故?”
秦贵假意地叹了口气说:“我不是指这事,是梁旺把你的科长撤了,还要我来代替你做设计科长。”
周星更加如在雾里云中:“你说清楚点,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决定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秦贵关注了一下四周问:“嫂子睡了吧?怎么没见她。”
“她明天上早班,带孩子先睡了。即便听到了也没什么,我们夫妻间没什么隐秘。”
秦贵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由于其它原因,口特别干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