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河-第1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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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这么一夸张地宣传反而让“尾巴”吓了一大跳,心想,我的妈也!这七十二名美女可不把男人搞死吗?到时不是极乐,而是乐极生悲。小姐见他巳经有点迷了,又说:
“先生,你看你那头发都快粘在一起了,好久没女人给你洗头按摩吧?楼下是接待粗人的,楼上才是贵宾室的包房,专门接待你这样大都市来的贵宾。”
“尾巴”突然紧张了起来,不自觉地用手按住姜小毛淘汰给他穿的名牌旧西服口袋,生怕那伍佰元半个月的生活费被小姐抢走。小姐却不由分说地挽住他的手臂往楼上拖,一边走还一边喊:
“羊贵妃,快来接客人呀,‘糖明黄’来了!”
“尾巴”没忘记申辯:“我不是唐明皇,我是尾、尾、尾、对了,是伟男。”他害怕露馅现丑,心中一急,便将“尾巴”二字换成了“伟男”。
小姐更来劲了:“好哇!我们这里的小姐就喜欢伟男。”她又对楼上喊了起来:“‘糖明黄’是伟男,赛西施,枉召君,你们也一道来伺候‘糖明黄’。”
“尾巴”一边挣扎一边还在争辯:“我不是唐明皇!”
“我知道!唐朝的风流皇帝早死了,你是蜜糖的糖,不明不白的明,扫黄的黄;我们羊贵妃也不是木易杨,是山羊的羊;枉召君不是王昭君,是冤枉的枉。”
说话间三位小姐已一涌而下,“尾巴”罗年保终于腾云架雾般被架走了。当他离开“乐不思蜀”时,他的身上已是分文全无了。他像炸尽油汁的油渣回到工地,饿了三天,无力地躺在床上。昏昏沉沉之中,他突然觉得秀色可歺这个词竟是如此地靠不住。他又妒恨地自言自语:“妈的,女人赚钱就这么容易!老子也去做变性手术。”可他用刮胡子用的小圆镜照了一下自己的脸就苦笑了:“就我这张腰子脸变了性也没用,十个男人要吓跑九个半,还有半个不是残疾就是八十岁的糟老头。”
周星和姜小毛是一同回到枫岭县的。正是三日不见如隔三秋,周星大吃一惊地问:“罗年保,才三日功夫你怎么就成这付模样了?说你像病猫又像中国猿人。”
“尾巴”对周星不敢说实话,便搪塞道:“人不走运盐罐子也生蛆,你走后第二天,我身上的钱就给贼偷了,害得我三天没吃饭。人是铁饭是钢,我就是个铁人也饿成野人了。”
背着周星他又编着故事对主子姜小毛大表功劳大倒苦水,目的无非是想讨个赏钱,再把那被婊子弄去的五百元钱报销一下。姜小毛却说:
“得了!你别跟我编故事了,你吃‘鸡‘我付款,把我当猴耍?能骗走你的钱的人只有婊子。这样吧,今天下午你带我去‘乐不思蜀’,我为你报仇雪恨。”
“那周工怎么办?”“尾巴”问。
“让他在家中核实工程预算,说我们要出去对当地的装修材料市场做一些调查。如果我们回来晚了,就说天气太热抽空游泳去了。”
一连两天,姜小毛在早上与周星到工地实地考查,发现原来的基建施工图纸与实际施工情况有较大出入,无奈的周星只得在饭店独自对自己的装修方案及预算作修改。这么一来,姜小毛和“尾巴”就有了大把的时间在“乐不思蜀”泡妞了。“尾巴”有些不安地说:
“姜副总,我们天天在外面风流快活,人家周工像牛一样勤勤恳恳地在家中做事,我都不好意思了。”
“有什么不好意思?对于他这样的人,工作就是快乐。对女人,他是一碗咸菜吃到死的人,还死认这是感情专一,那就让他专一去好了。”
“那不见得,只要是男人没有不好色的。他是没碰上自己心目中的美女,真碰上了不一样往上冲。”
姜小毛脸上突然显出几分狡诈和兴奋,又说:“‘尾巴’,你注意没有,饭店小歌舞厅后面有一间很小的洗头房,那个洗头妹颇有几分姿色。我们设个套让周工钻进去,只要他中了套,我们今后找小姐也就不必躲躲闪闪了,他的伪君子面目也就暴露无遗了。”
“那我们就试试看吧,我估计他不会上当。”
这天下午,周星睡了半小时午觉后用冷水洗了一下脸,正准备去工作,“尾巴”罗年保凑过来说:
“周工,你也太敬业了,胡子拉渣,头发也乱蓬蓬的,太损形象了,下午去发廊洗个头吧。”
周星对着卫生间的大镜照了照,自己也觉得形象可笑,便说:“其实我天天都洗了头,头发还是像稻草一样,理也理不顺。”
姜小毛插话:“周工,你的头发和人一样脾气倔,自己是弄不好的,得女人帮你洗就服贴了。”
周星想了想说:“好像是这么回事,在家里老婆帮我洗头,那头发总是服贴顺溜的。”
“我没说错吧。你这几天也够辛苦的,下午去发廊理个发洗洗头,再好好按摩一下,只当是休息调剂一下精神。你周工的形象就是华鑫的形象,费用由公司报销。”
“我实在没时间,半天的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周星无奈地摇了摇头。
“尾巴”又抢过话:“担搁不了多少时间,你连饭店的大门都不用出,多功能舞厅后面就有一间小发廊,环境幽静,人也不多,挺舒适的。”
周星还是不想去,却被姜小毛和“尾巴”罗年保连拖带拉地驾走了。
这间小发廊有两张工作靠背躺椅,可此时只有一位小姐,还有两位男青年在屋中和小姐聊天。他俩一见有客人来便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知趣地走了;他们的知趣后面是乎暗藏着什么。小屋的光钱是温柔的,就在小姐转身迎客的瞬间,周星突然惊愕而情不自禁地冲口而出,说出了“你是谢”三个字又立即打住了。他的心猛然紧缩了一下,眼前这位年轻的小姐太像当年在文化大革命中死去的谢红卫了。他的思绪像被突然点燃的导火索嗞滋地燃烧起来,并迅速引向爆点。这时,小姐及时地掐断了引线,甜甜地说:
“老板,你怎么知道我姓谢?我叫谢红红,大家都叫我小红。你们是来洗头的吧?”
周星正想简单地解释一下误会,姜小毛却接过话:“小姐,这就叫缘分,有缘千里来相会。我们徐总一见如故就知道你姓谢,见到你眼睛都直了,可见缘分非浅。没话说,谢小姐,你今天有多大本领全使出来,理发、洗头、按摩全方位服务,把我们徐总侍候得舒舒服服地直到他满意为止,一切费用等会我来结清。”
姜小毛特意称周星为徐总,风流场上无真言,一切都是逢场作戏而已。周星却很认真地说:“你别听他胡说八道!我不是什么徐总,我姓周,画画的。你太像我以前一个姓谢的朋友,她是个女红卫兵。我一时惊讶才喊错了,没想到你还真姓谢。好了,不谈这些,言归正传吧,麻烦你帮我理一下发再洗洗头,费用由我自己来付。”
姜小毛无奈地摇了摇头,又说:“谢小姐,你听我的没错,只要你把他侍候好了,钱,我一定多给你。”
周星并不理会姜小毛,便直接坐上了躺椅。姜小毛又把谢小姐拉到一边耳语了一番,才带着“尾巴”去“乐不思蜀”逍遥。他有一个计划,就是要把“乐不思蜀”的十二大美女全玩遍,那个女老板妈咪他也不想放过。
姜小毛走后,这藏身角落中的小发廊更幽静了,小屋中成了陌生的男女二人世界。谢红红凭往日的经验知道,此时那些好色的臭男人就要迫不及待地动手动脚了;什么洗头按摩,最终还不就是为了满足那点性欲。然而,今天这位画画的人却坦然地坐在椅上等她去理发。她已经很久没遇见过这样的顾客了。她一边给周星繫上围巾一边问:
“周老板,你要理什么发型?”
“就照原样吧。我不是什么老板,年令也比你大许多,先你而生,你就叫我先生吧。”
“不,我还是叫你周大哥更合适,叫先生把人都叫老了。”
“老了就是老了,岁月不饶人,人是叫不老的,也叫不长寿的。以前皇帝要大家称他万岁,可一百岁也活不到。”
“那倒也是,可周大哥你的确不出老。”
“你这里不还有一个工作躺椅吗,如果我没猜错,这里应该还有一位师傅。”
“是的,那位师傅也是一位小姐,叫小玲,前几天跟她的相好,一个四十多岁的温州商人走了。那个人跟她买了许多衣服首饰,听说要包她三个月,还要带她去新、马、泰旅游。”
“那不就是做三陪小姐吗。”周星还想说点什么,却欲言又止。这年月发廊妹洗头妹做皮肉生意早已不是新鲜事了,眼下自己除了洁身自好还能做什么呢?
谢红红对自己的职业并不觉得有什么尴尬,她一边给周星理发一边问:“周大哥,你不是说我长得很像你的一位朋友吗,她也姓谢,还是个会搞打砸抢的女红卫兵。”
周星本不想回顾这段令他痛心的历史,但他不愿后人把当年所有的红卫兵都看成是恶魔;因为他们中的绝大多数是有坚定信仰、有理想、有抱负的热血革命青年,是特殊的年代造就了他们。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是一代政治牺牲品,三言两语是说不清楚的。最终,周星决定还是说些谢红卫的故事给谢红红听:
“谢红红,我那个朋友谢红卫和你的名字只一字之差。她,的确是一个红卫兵,已经死了三十多年了;她,是高喊着毛主席万岁从悬崖上跳下来死的。她的墓碑上没有一个字,连名字也没有。”
“吓死人啰!专门搞打砸抢的红卫兵。她是搞武斗死的?”
“她是红卫兵,但从没搞过打砸抢;她参加了武斗,但是一个救死护伤的卫生员。如果她没有死,现在也是位母亲了。你想听听她的故事吗?”
“那你就说说吧,我想听。”
周星沉思了片刻,又问谢红红:“你知道‘黑五类’吗?”
“知道,不就是黑米、黑豆、黑芝麻之类,现在很受欢迎的绿色食品。”
“可文革中指的‘黑五类’,是地、富、反、坏、右。”
“什么叫地、富、反、坏、右?”
周星这才明白,那个年代离今天似乎太遥远了,遥远得令当今的年轻人感到陌生和无知,何况如今每天的报纸上诸如“革命”“共产主义”这类的单词都极少见了。但是,明星、大款、腐败、弱势群体、扶贫之类的单词绝不少见。他只好解释:“文革中指的‘黑五类’指的是地主、富农、反革命、坏分子、右派分子。这些人的子女常被人歧规地称做‘拉白屎’的人,是带着天生的原罪感生活在那个时代。谢红卫就是‘拉白屎’的人,因为她的母亲曾经是地主的小老婆。”
谢红红似乎也有些感叹:“太过分了!人怎么会拉白屎呢?地主子女怎么了?如今新的地主资本家比比皆是,我还给资本家老板打过工呢。这年月谁富谁光荣,笑贫不笑娼。小老婆有什么,许多富翁和当官的不都包养‘二奶’。”
周星一边回述往事,情感又渐渐回到了那个年代。他从谢红卫的改名说到她的母亲和弟弟;说到“划清界限”的痛苦;说到八面山上的革命豪情;说到模糊萌动的初恋;说到文化大革命的红潮;说到个人无法抗拒的大武斗;说到为表忠心洗脱原罪她也卷入了内战,直到高呼口号跳下悬崖。最后,他流着泪说了自己在离开秀江时,在山洞中做了五个小泥人的故事。这时,谢红红忘记了理发也在流泪。许久的沉默后她问:
“周大哥,她为什么要死,值吗?”
周星无言以对。
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