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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岁月河-第2章

小说: 岁月河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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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美,可山歌剧团的设施和工作条件却是如此简陋。它把美奉献给了人民,自己却像青草一样朴实无华。木结构的剧场简陋得像个仓库,观众坐在没有油漆的长椅上,抬头便见三角形的屋梁架和瓦片。没有好的服装、道具、灯光,没有好的乐器,连民乐不可缺少的琵琶都没有,至于钢琴那简直就是一种奢望。男女演职员分住在三间大木房中,墙面是歪歪斜斜的木板,和旧轮船的统舱差不多。剧团分给周星一张旧竹床,一坐上去吱吱直响,似乎随时都会倒下,令人无可奈何。周星接受了这个现实,把美丽和艰苦同时收下。

山歌剧团的物质是贫穷的,而精神却是富有的。一种爱和奉献的精神,像春风一样温暖着每一个人,充满了凝聚力。不久,剧团便要带着移植的新剧《补锅》、《打铜锣》、《游乡》,组成送戏下乡的乌兰牧骑队,奔向偏远的苗寨、壮乡、侗家、瑶家。

对于来自大中城市的周星来说,少数民族地区存在一种奇特的吸引力。以前只能从电影和各种媒体中去了解少数民族那神秘的文化,那古老的山寨和艳丽的民族服装、美丽的人。通知下达的那天晚上,周星兴奋得睡不着觉,他拉着睡在旁边的壮族大提琴手小何问这问那,把左右的小罗、小秦也吵得睡不着。小何被缠不过便说:

“这样吧,我们三人每人讲一小段民族的风情给你听,听完了就睡觉,不许再吵。民族文化十分丰富多彩,也不是一下讲得完的,多下去几次也就知道了,来日方长嘛。你们看怎么样?如果同意,就由我先开讲。”

小罗、小秦表示同意,周星自然高兴,小何便开讲了:

“我的故乡是个苗、侗、壮族的混居地区,村村寨寨的语言和习俗都有所不同。听我的父辈说,解放前,有个寨子因人丁不旺,很看重妇女的生育能力。为了不影响家族的繁衍兴旺,男女青年结婚的第二天,女人便被送到村外山坡一间早已建好的小屋中。她必须在屋中独居三个月。其间,她可以接待自己的丈夫,也可以接待其它的男人,直至怀孕丈夫才把她接回家中,女人的妻子身份才得到婆家的正式确认。这种风俗在这个寨中世代相传延续了许多年。解放后,随着社会的进步、妇女地位的提高、民族经济和文化的发展,这种落后的风俗便淘汰了,他们再不必为后继无人担忧了。”

周星不禁插问:“那第一个孩子的父亲究竟是谁不是不明确吗?”

小何有趣地笑着回答:“无后为大,反正孩子是自己老婆生的,都一样。”

接着小秦清了清嗓子说:“我是从大山中走出来的,家乡的壮、瑶族同胞十分好客,乡亲们日子虽然贫穷,但对远方来的客人却从不吝啬。寨子里有个习俗,每当在山林中打到了好的猎物,每家都会把最好的一块肉切下来;然后,女人们把新鲜肉在山泉中淋洗干净,便放入瓦坛中将口封上。日子一久,坛子里的肉都变成了一条条肥大白净的蛆虫,现代医学上称为营养蛆,有极高的营养价值。这时,乡亲们又不断地向坛中补充新鲜肉,坛中的蛆虫也越来越肥大,越来越多。这是当地的高级宴品,平时大家舍不得吃,只有亲朋好友,特别是远方的客人来了,才会取出蛆虫用油炸得香香的招待客人。我在做客时就吃过,味道好极了,吃了还想吃。周星,你敢吃吗?到时可不能拒绝啊!否则,主人要生气的。”

周星兴奋地咂咂嘴说:

“这有什么!你敢吃我也敢吃,反正是营养蛆。广东人不是什么都吃吗!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中游的,除了飞机、坦克、军舰,哪样不吃,这是食文化。小罗,现在该轮到你来说了。”

“我是苗家人,但父亲年青时便下了山。虽然我没有在苗山上生活过,但听父亲说,我们民族都有勤劳、勇敢、纯朴、好客的习俗。你们记得电影《上甘岭》的插曲中有句歌词吧:‘朋友来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来了,迎接它的有猎枪。’这句话是中国人,也是我们苗家人情感的真实反映。抗日战争时,日本鬼子便不敢轻易进苗山。苗胞联合其它民族的同胞,把每一座山林、洞穴变成抵抗的屏障,变成侵略者的坟墓。少数的鬼子进去便出不来。但苗家对朋友的盛情、好客也是特别的,这种特别就在于他的无私和纯洁。远方的客人路过苗山,有时需要借宿,苗胞会把自己爱女的闺房让给客人住,而且让女儿通宵不眠地坐在房中,随时侍候客人,为客人提供起居方便。客人不得随意冒犯和欺负女孩,否则将死无葬身之地。如果客人爱上了女孩,他可以陪着女孩通宵不眠,彻夜长谈。第二天,主人便会与客人相约迎娶的日子。周星,你想不想找个漂亮的苗家姑娘啊?现在我先给你透点礼仪信息。”

故事说完了,大家嬉笑了一会儿便悄然进入梦乡,唯有周星还浮想连翩,夜不能寐,在期待旭日东升的明天。

偏远的苗寨,它的风景虽没有冠天下的称誉,但却是独特的一道民族风景线。它古老纯朴而又丰富多彩的民族文化,不但具有神奇的魅力,而且具有魔力,令世人神往。然而,这些村村寨寨和都市的现代文明却处于半隔离的状态。虽然已不是刀耕火种的年代,但大自然的天然屏障使山里的物产出不来,城里的文化进不去,不少苗胞一辈子没出过山,没见过汽车、火车、飞机、轮船。因汽车进不去,山歌剧团乌兰牧骑队的干部和演职员只能背负着行李、行头、道具、简易灯光器材、乐器等等,艰难地翻过了一道道山岭。能走的路越来越窄,再往前行就要攀登半掩在绿树丛中、钻入云天、钻入深山的羊肠小道了。团里的女书记刘芳关心地走到周星身边问:

“小周,还行吗?”

“行!没问题。”

刘书记又招呼走在最前面的大个子演员唐强:

“小唐,你个子大,力气大,来帮小周拿点东西吧。他是从大城市来的,锻炼还有一个过程,大家帮他一把。”

唐强立即过来了,可周星死活不肯,抓紧自己的东西争辩道:

“你们太小看人了!我从小劳动惯了,在家里劈柴、担水、挑煤,什么体力劳动都能干。说了你也不信,八九十斤重的一担水,我两手提着也可以走一百多米。在学校组织下,我参加过插秧、耘禾、抽水、收割、打谷,冬天兴修过水利、积过肥……”周星如数家珍般地把自己夸了一番,把大家都逗乐了。

唐强说:“那我就不客气,让你继续发扬劳动光荣的传统了!”

老艺人秦大爷是打击乐手秦志文的爹,莫大妈是主要青年演员兼团支书莫春兰的母亲,他们都是五十开外的人了。团里照顾他们,不让他们参加这么艰苦的巡回演出,可他们硬是跟来了,而且不要特殊照顾。老艺人们都很喜欢周星,亲切地叫周星北方娃子、北方“巴叶”。开初周星不明白什么叫“巴叶”,后来才知道秀江人把男孩叫男巴叶,女孩叫女巴叶。周星说自己也是南方人,可大家说,对于南疆你就是北方人。特别是莫大妈,家里有什么好吃的总给周星留一份,洗衣服也常把周星的带上。春兰和周星也很好,在她的热情帮助下,短短数周时间周星便熟悉了山歌剧团,游玩了不少秀江山水,适应了秀江的生活和水土。

周星一边走一边和秦大爷、莫大妈、春兰、唐强侃起了大山。他用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问道:

“秦大爷、莫大妈,这么辛苦的巡回演出,你们为什么一定要来?”

秦大爷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我们不能不来!这件事放在我和覃师兄、莫师妹心中已有十几年了;我们欠着苗家的情,苗胞对我们有恩哪!现在,不知苗家兄弟还健在不?这事还得从抗日战争年间说起。”

秦大爷侃侃而谈,把年青人带到一个战火纷飞的年代:

鬼子打到秀江时,气数快尽,已是在作垂死的挣扎,但黎明前的黑暗是恐怖的。一些丧尽天良的卖国贼、汉奸走狗们,更加变本加厉的出卖着祖国的河山和同胞。一天夜晚,日寇的飞机在秀江的上空狂轰滥炸,那些可恶的汉奸特务却隐藏在市周围的各个山头,用手电光向敌机指示着轰炸目标。难民们在血光火海中呼喊、奔逃。山歌剧在那个苦难的年代是不成剧种的民间小调,艺人们用它来混口饭吃,和叫化子也差不多。战争使人民生命都保不住,谁还有心情听山歌。艺人们糊口太难,大家只有抱在一起活了。敌机的轰炸,把我们几个常在一起的艺人都炸散了。当时,我和莫师妹跑在一起,也没个逃难的具体目标。就在我们慌乱奔跑的时候,一间燃烧倒塌的棚屋前,一个两岁左右的男巴叶正站在那里哭泣,大人已不知去向,不知死活。我们已经跑过去了,又不约而同地回了头。莫师妹走过去,把手中的包袱给我拿着,抱起了惊慌失措的小娃仔,娃仔立即死死地搂住了师妹的脖子。这时,师妹的泪水和娃仔的泪水已流在一起。鬼子的飞机仍在轰炸,大火仍在熊熊的燃烧,掀起一阵阵灼人的热浪,呛人的浓烟。我们什么也没有说,抱着这可怜的娃仔逃离了这人间地狱。路上我们又遇到了覃师兄。经过千辛万苦,我们逃到了偏远的苗山附近。刚想歇下来,日本鬼子又追来了,我们不得不向一座山顶爬去,以期越过山顶奔向安全的地方。鬼子在山下叽哩哇啦地吼着向山头放着枪。师妹背着那个小娃仔行动缓慢,眼看就要翻过山头转危为安时,裤腿却被一块尖锐的石头挂住了,慌忙中怎么也解脱不了。就差一步了,她拉住前面就要翻过山头的一位男人的腿说:

“大哥,求求你!帮我一下吧!”

可万万没想到那个没人性的畜生为了保全自己,居然一脚向师妹踹了过去。师妹“啊!”了一声便向下滑去。我和覃师兄正准备接迎师妹,见此场面,立即愤怒地和那个畜生打了起来。就在这危急的时候,山头的树丛后响起了土枪和鸟铳的声音。我看到这是苗族的同胞在掩护我们向鬼子开了枪。师妹没有掉下去,她滑下不远便被小树丛挡住了。在苗胞的掩护下,我们终于逃过了一场劫难。那个没人性的畜生却被鬼子的流弹打死了。万恶的鬼子并不肯放过难民,他们四处追杀手无寸铁的百姓。苗、壮、汉族的乡亲们被迫躲进了隐蔽的岩洞。洞里点着几盏昏暗的油灯,空气中散发出洞穴里特有的霉味。几个带枪的当地土匪把守在洞口。过了一会,洞里平静了下来,一个匪首指着一些汉人说:

“你们都是外乡人,能让你们躲进来就算是够意思了。但话我可说在明处,躲不能白躲,保护费我可以不收,但灯油钱不能贴。按人头算,每人二斤灯油钱,拿不出钱的,马上滚出去。”

洞里顿时又乱了一阵子。迫于无奈,拿不出钱的难民只有拿衣服或耳环、戒指抵押了。

洞外的枪声越来越近,鬼子正在搜山。洞里的难民都不敢吭声,老人们双手合十默默祈祷,求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保佑大家渡过劫难。这时匪首走过师妹身边,一双邪眼直盯着她。这匪首的样子很狰狞,络腮胡子大块头,疙疙瘩瘩的脸上,一道长长的伤疤记载着他凶险残忍的历史。师妹只有把脸撇开,躲避他的视线。可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师妹搂在怀中的娃仔被匪首的样子吓哭了起来。这一哭,可恼了匪首,他压低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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