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河-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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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红兵也不含糊地说:“冤有头,债有主,只要你说出他们真实的去向,我决不为难无辜的人。一言即出,驷马难追。”
沙海山这才说:“你们开着机关枪冲进学院大门的时候,我们美术系的一些同学正在四楼。听到楼下混乱的跑步声和喊声,我们从窗口往外一看,发现戏校的许多学员正在翻越围墙逃走,其中不少人是京剧班的。当时,我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说到这儿,他又用手指了一下篮球场边的围墙说:“就是这道围墙,翻过去是省医学院。如果你们想追,现在也可以翻过去,不过时间可能晚了一点,已经过了二十多分钟了。我能说的都告诉你们了,该你履行自己的诺言了。”
赵红兵有点失望,但他对朱宝田的身份还存疑虑,便说:“我会履行诺言,但刚才这个人究竟是不是音乐系的还必须再证实一下。”他走到朱宝田身边问:“你在音乐系具体学什么?怎么证实你没撒谎?”
朱宝田沉着地回荅:“具体是学民乐中的二胡、板胡和唢呐。要证实嘛,这很简单,演奏一段给你听不就得了。”
赵红兵略微思考后便说:“可以,你就吹一段唢呐吧。”
朱宝田和音乐系的同学常有艺术上的交流,对该系的情况很熟悉,在“鬼见愁”一位队员的看押下,唢呐很快取来了。朱宝田问赵红兵:
“吹奏什么曲子?”
赵红兵不太懂音乐,只得问自己的同伴:“你们说奏什么曲子好?”
一位稍懂一点的同伴说:“来一段《喜洋洋》吧,顶好听的。”
赵红兵从复地对朱宝田说:“好,你就来一段《喜洋洋》吧。”
朱宝田无奈地在这极不协调的气氛中,在“鬼见愁”的枪口下,演奏起了欢快的名曲《喜洋洋》。好一首名曲,竟让紧张的场面顿时轻松活跃了起来,就连赵红兵脸上也挂起了笑容。一曲奏完,赵红兵让朱宝田站到人群中去,却把他手中的唢呐一把夺了过来。大概是一曲《喜洋洋》让赵红兵对唢呐发生了兴趣也想学吧,他把唢呐吹嘴放在自己嘴中,鼓起腮帮子用力吹了一下,唢呐半天不见响,接着又突然“叭!”地一声怪响,比放屁还难听,把全场的人都弄笑了。赵红兵毫不在乎地说:
“笑什么,这玩意儿不就是这声音吗!”
沙海山讽刺道:“还就这声音?你吹得比放屁还难听啊!还是快放人吧,我们可没功夫陪着你玩了。”
赵红兵没理会场中再一次的哄笑,而是轻声与前面领队的头儿说:
“廖副队长,你看下一步怎么办?是不是解散放人?”
你还别说,这人高马大的赵红兵平时就没有小矮子廖队副鬼点子多,所以一到关键时刻,赵红兵总爱问自己的血火兄弟廖队副。
廖队副说:“老兄,我们的仇家一个没抓到,好歹我们总得出口气吧,否则不是便宜了艺术学院这帮人。”他见赵红兵态度有点迟疑,又加上一句:“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不就是那句‘一言即出,驷马难追’吗!我没叫你过分地为难他们,但死罪即免活罪难逃,教训教训并不为过,也让他们艺院的人长点记性,再不敢惹我们‘鬼见愁’是不?”
赵红兵点头问道:“怎么个教训法?”
廖队副说:“把这些‘俘虏’统统关起来!”
赵红兵突然想起进来时路过一间很大的,建在花园中的古典花厅式排练厅,便用手比划着说:“把他们关到前面那间大花厅去。”
廖队副摇了摇头说:“不行!一楼太容易逃脱了。我早想好了一个地方。”他又用手指着教学大楼顶层五楼说:“那里最好,关在那里将大门一锁逃也逃不出来,让他们活受罪。”
受到启发的赵红兵立即凶狠地发出命令:“把人统统关到后面这栋楼的五楼去!”
人群中立即骚动起来,沙海山和周星大声抗议。沙海山怒不可遏地指着赵红兵骂:
“你是个言而无信的无耻小人,不配当毛主席的红卫兵。”
赵红兵像挨了一棍子,但又无言以对,只得吼道:“我们‘鬼见愁’的人总不能白挨了一顿打!你们代人受过怨不得我,有气找京剧班的人去出。我这样做并不过分,已经够意思了。”
沙海山和周星等人想冲出去理论,赵红兵见状拔出腰中的手枪,又将左手中抢来的唢呐往空中一丢,右手一枪,让唢呐来了个空中奏鸣,而后又重重地摔在水泥地上,发出垂死的最后哀鸣。
高松老师刚劝止住沙海山和周星,人群中又突然有人高喊:
“冤枉啊!我不是艺术学院的人,是在学院门口菜市场卖鸡的郊区农民,你们总该放了我吧?”
赵红兵问道:“你不是艺术学院的人跑进来干什么?找死啊!”
农民申辯道:“不是我要进来,是你们的机关枪赶我进来的。你们的两辆大卡车一路开着机枪冲过菜市场,市场被你们冲得鸡飞蛋打,人仰菜翻,大家都惊慌失措地乱跑。我当时正在学院的大门口卖鸡,机枪子弹在我头顶乱窜,打得背后的墙和门碎片乱飞。我一时无法藏身躲避,就钻进了学院,后来就稀里糊涂被你们抓到这儿来了。”
这位农民的诉说非但没使赵红兵觉得自惭,反而颇感得意地笑出了声,觉得这位土里巴几的农民样子挺滑稽的,他打趣道:
“农哥,没进过大学门吧,我帮你跨进了大学门坎,才呆了半小时不到你就舍得走啊?”
那农民说:“你还嘲笑我!我是没进过大学,小学也只念了三年。我祖上八代也没人上过大学,可我不愿意像今天这样跨进大学门。我的后代,今后会堂堂正正地考进大学的。”农民有点激动地又说:“我今天是要走的,可不能就这么走!我带来卖的五只鸡全给你们的机关枪惊飞了,你们得赔我!我全家还指望卖鸡钱过年呢。”
赵红兵有点生气地说:“哟呵!你到是越说越来劲了,看样子今天放你走,你都不打算走啰!要我赔你的鸡?我有钱吗?我们是学生,自己还要爹妈供养呢。再说翅膀长在你的鸡身上,又不是长在我身上,它要飞能怪我吗?”
农民毫不示弱地说:“你们不是毛主席的红卫兵吗?红卫兵就得向老红军学习,要讲《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否则就不够格,就是冒牌货。”
赵红兵这下可真地动气了,握枪的手不禁抖了几下。廖队副赶紧插话:
“你跟这土包子较什么劲,把他赶走不就得了。”
赵红兵这才挥手下令:“立即把这乡巴佬赶走,把艺院的人统统关到五楼去!”
被架出去的农民一边走一边回头骂:“你们算什么红卫兵?毛主席他老人家见你们这样胡作非为,非把你们关起来不可。”
“鬼见愁”的人终于全部撤走了,前不久还火爆的艺术学院出现了少有的寂静;因为,逃走的人一时不敢回来,剩下的人都关在五楼的展览大厅。这时,人们关注的焦点聚到了京剧班的朱宝田身上。高松老师问道:
“小朱同学,你们京剧班究竟和‘鬼见愁’发生了什么矛盾?闹得如此兴师动众,恐怕全市也少有。”
朱宝田说:“我是事后才知道的。这事要说大也不大,要说小也不小,到今天是不是算结束了也难说。说来你们也不会相信,就为了五个馒头闹出了这么大的事。”
朱宝田开始向大家叙说事情发生的始末:
这事件发生在昨天,是由我们班五个同学引起的;他们是班里的老大哥唱花脸的常大春,还有他弟弟武生常小春,另外三个同学是武生关胜杰,小花脸穆贵林,武旦田妞妞。按理说这几个同学并不是好惹事生非的人,他们爱学习,肯钻研,在文革运动中几个人还邀在一起自觉坚持天天练功,唯恐荒废了自己的学业。昨天是星期天,田妞妞对常大春建议:
“大师兄,天天呆在练功房练功挺闷的,今天是星期天,我们换个户外环境,到人民公园去练功怎么样?”
常大春回过脸问其余三人:“你们看怎么样?我是没什么意见。”
穆贵林说:“大师兄没什么意见我更没意见,我早就想出去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了。”
小春和关胜杰也说;“听大哥的,就这么办。”
一行五人来到人民公园选了个僻静平坦的地方练功。按以往的习惯,晨练结束后是吃早点的时间,可今天玩兴上来了,吃也就顾不上了,他们围着猴笼闹了起来。巨大的人造假石山上大小猴子们正尽情地嬉戏,逗引得人们舍不得离去。这时,田妞妞对常小春和关胜杰说:
“你们俩得好好看看,这猴子的一举一动究竟是怎么回事?特点是什么?表达的又是什么意思?还有那些细微的表情,都挺有意思的。平时我说你们演美猴王不像,没猴性,太像人了,你们还不服气,还要我先示范一遍,今天先生就在笼里,你们好好学吧!”
常小春调皮地学了个猴脸说:“小师妹,遵命!”
就在他们五个人热烈地研讨起猴戏的时候,笼边来了十个带着“鬼见愁”袖章的红卫兵。
猴子是极具灵性的灵长类动物,无论是大人小孩都喜欢逗猴玩,可“鬼见愁”这帮人和别人的逗法就不一样,不是惊吓便是打。一会儿用树枝敲打铁丝笼,一会儿用小石块砸打猴子,惊得猴子满笼乱窜,有经验的老猴子则愤怒地捡起石子还击。“鬼见愁”的行为引起了四周人们的不满,可大家一看他们佩带的是“鬼见愁”的袖章,便不敢吭声摇头走开了。田妞妞实在看不下去了,便说:
“你们也文明一点,哪个看猴像你们这样?”
赵队长把头一歪说:“我们怎么了?我们逗的是猴,又没逗你,关你什么事!猴子是你家什么亲戚不成?”
常大春见此人蛮不讲理便接过话说:“猴子是你家老祖宗都不知道了。”
赵队长恼了:“你敢骂我?”
常大春说:“我没骂你,你祖宗的祖宗不是从猿猴进化成人的吗?”
赵队长像吃了亏似地把眼睛瞪得铜铃般地说:“你的祖宗才是猴子变的!”
常大春幽默地一笑说:“没错,我的太祖先的确是从猿进化成人的。你不承认自己的祖先是从猿猴进化过来的,那你说是什么变的?”
常小春乐了,插话道:“大概是野猪变的吧?”
田妞妞也打趣道:“我看更像是野狗变的。”
赵队长顿时脸都青了,火冒三丈气势汹汹地问:“看袖章你们是艺术学院的红卫兵。”
常大春毫不在乎地把头一扬回答:“没错,坐不改姓立不改名,我们几个是艺院戏校京剧班的。”
赵队长面露凶色地威胁:“我看你们几个是没吃过亏,想讨打是吧!”
平时不爱多说活的大个子关胜杰这时挡了过来说:“在朋友面前我常吃亏,可那是自愿的,我爸说吃这种亏是福。小时在家里也挨过母亲打,那是因为自己淘气。像你这种人的亏我到是没吃过。如果说‘讨打’,谁打谁还不一定呢?别看你人多势众。”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公园管理处的保卫人员来了,一场一触即发的冲突暂时避免了。
常大春等人再没有什么游玩的雅兴,他们毫无目的地在公园里隨便蹓跶了一会儿。这时,师妹田妞妞对大伙说:
“我们都还没吃早点呢,肚子不饿吗?我肚子都开始唱戏了。”
常大春打趣道:“我们小师妹人小肚子不小,比我们还饿得快。走吧,找个地方吃早点去,别委屈了小师妹。”
田妞妞点着常大春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