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河-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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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梅的品质,也是命中注定,与生俱来就注定。梅,要经受痛苦的磨难,在风雪中生,在严寒中长,它一生的使命就是报春不争春,让人们在严寒的日子里不失去希望。周哥,我真希望自己变成一棵梅树,天天为你祝福,为你的幸福祈祷……”
没等欧阳文涛说完,周星就插话道:“应该是为我们俩的幸福祈祷。还有,为你我的父母,为志强弟弟,为世上的好人祈祷。”
欧阳文涛的话渐渐多了起来,似乎心中的郁结已全部化解。周星感到宽慰,却一点没有察觉,此刻欧阳文涛心中憧憬的已不是这个活生生的世界,而是一种虚幻的世界。他俩在梅林中坐了许久才回去。
第二天,上班的周星突然接到了曾小芳打来的紧急电话,欧阳文涛失踪了。这消息有如晴天霹雳,他立即飞速赶到小欧家中。宫勇刚和曾小芳都在那儿,文涛的父亲欧阳静仁也焦急万分地赶回了家。文涛妈告诉大家,她是在早上七点才发现文涛失踪的。当时,她准备去上班,便像往常一样叫文涛起床,没想到连喊了几声也没有听到女儿回答。她推开女儿的房门一看,发现女儿不在房里,便用手在女儿的棉被中一试,被中居然是凉的。她又跑到隔壁问儿子欧阳志强,志强说没听到什么动静,不知姐姐去了什么地方。顿时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焦急之下她才把大家叫来的。欧阳静仁眉心都结成了一团,在房中踱来踱去。突然,他停住了脚步问周星:
“小周,昨天你和文涛都去了些什么地方?说了些什么?她情绪有什么反常现象没有?”
“我们在月亮山一带赏雪,后来又在山后的梅树林赏梅。从整个情况看,小欧没什么反常的地方,而且情绪比前两天稳定,话也特别多,我看,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周星的回答让大家稍感安慰,但小欧大雪天一大清早不告而出,仍然是个叫众人放心不下的谜。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大家决定分两组出去寻找欧阳文涛的下落。
周星和曾小芳、宫勇刚在一起。他心中暗思小欧那么喜欢梅花,昨天临走时还那么恋恋不舍的回头望着,好像有什么东西丢在那儿似的。她是不是又去了梅林呢?周星带着他俩人绕着月亮山,径直向山背的梅林寻去。昨夜又下了一夜的鹅毛大雪,四处的积雪又厚了许多,本来就少有人去的山背更是静悄悄的;如果没有小鸟的鸣叫,真静得令人害怕,似乎整个世界都在严寒中死去。梅林到了,周星第一个发现在皑皑的白雪地上有一块极其鲜艳夺目的红色。他紧张得心像被提到了嗓子口:
“那红色好像是欧阳文涛穿的红色大衣。”周星说话的声音像是在哭泣。
“她是穿草绿色红卫兵服的,你别那么紧张好吗!”曾小芳纠正周星的误判。
“不会错!红大衣是昨天换的,她对妈说,要还她女儿装。”
周星的话还没说完,就一边呼喊着欧阳文涛的名字,狂风似的向那鲜艳的红色奔去。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他跌倒了。没等宫勇刚赶过来扶他,周星又呼地像一只雪球连滚带爬的向红色奔去。跟在后面的小曾和小宫只见周星发疯似的哭号着扑倒在那红色上面,又突地坐了起来,拼命扒去那红色上的积雪。小曾和小宫赶到旁边终于看清楚了,欧阳文涛穿着红大衣,微笑着、毫无痛苦地、安静地躺在雪地上。她临终前在自己的身体四周折放了许多红梅树枝,一股股的清香还在她灵魂的四周散发。宫勇刚用手试了试她的鼻息,又摸了一下她的脉膊后沉痛地说:
“小欧,已经去了!”
小宫和小曾都流下了眼泪。曾小芳扶起欧阳文涛,为自己患难与共的同学和姐妹痛哭失声。周星一把推开曾小芳说:
“你们胡说!小欧没有死,她不会死的,她昨天还很高兴的。”
周星又不顾一切,口对口地给欧阳文涛做起了人工呼吸。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小欧并没有醒来。周星摸着欧阳文涛冰凉的手,恍然大悟似的又迅速脱下自己身上的棉衣,裹在欧阳文涛身上。他把小欧紧紧搂在自己胸前,希望用自己的体温去苏醒心上人。然而,欧阳文涛还是永远地离开了。她的灵魂,随着梅花的清香飘入了太空。这时,宫勇刚发现地上一只空了的安眠药瓶。
七天后,人们按照风俗去欧阳文涛的新墓前关山祭奠。小欧的家人和曾小芳、宫勇刚,发现一个青年昏倒在墓碑前。他磕破的额头在碑上、在雪地上流下了许多殷红的鲜血,那红色和碑前一束散开的红梅难以分辩。这位青年就是周星,他被大家救回。
第25章 吉它曲难诉衷肠 挥热泪告别秀江
周星失恋晕倒在墓前的事震惊了机床厂,因为他是厂里颇有影响的好青年。然而,人们并不知道事情的原原本本,只是知道他是因为女友亡故悲痛之极而已。多情善感的姑娘们赞叹周星是个情种,小伙子们劝慰周星大可不必如此。有的青工还说:“凭你这条件,姑娘们都等着向你抛绣球呢,难过几天就过去了,别太跟自己过不去。”团组织却难办了,因为厂里多了个年轻的不会喝酒的酒鬼,不会抽烟的烟鬼。周星在身上背了个军用水壶,壶里装满了白酒,上班也不时喝上几口,但这只能是借酒消愁愁更愁。这种情况在机床厂没有先例,也是危险的,违反劳动纪律的。车间强制地没收了他的酒壶,并责成团组织要尽力帮助周星走出困境。
这天下了白班,周星居然饭也不吃,一个人关在宿舍不知在干什么。曾庆元往门缝中一看,只见周星伏在桌上写写、哼哼、唱唱又哭一阵,他吓了一大跳,便跑到食堂找到与周星同住一室的朴章雄说:
“我说朴歌唱家,你快去看看周星,他下班后饭也不吃,一个人躲在房中一会儿哭,一会儿写,一会儿唱,不会是憋出了什么毛病吧?你去劝劝他,晚上要特别注意他的安全。”
朴章雄立即和曾庆元回到宿舍,他没进去,也从门缝里观察了一下,便笑着把老曾拉到一旁说:
“没事!他是在作曲,就是写曲子。”
“写曲子怎么这样的呢?又是哭又是唱的,像神经病一样。再说他是画画的,怎么会作曲呢?”曾庆元怀疑地问。
“人就是这样,心里有事就要说,说不够就唱,唱不够就跳舞,不一定非要先学,何况周星是个平常就酷爱音乐的人。他自学音乐理论,还常向我请教呢。”朴章雄解释道。
曾庆元没有完全听懂朴章雄的意思,又问:“哭了、唱了还不够,还要跳?那不是完全疯了?”
“不会!感情就是要抒发出来的,憋住才会真疯。就像是洪水来了,光靠堵是不行的,要疏导,让它合理的流去就不会造成灾难。这样吧,我们不去干扰他,静观其变,看我的判断准不准确。”
朴章雄说完便和曾庆元坐到室外的空地上去聊天。大约过了一小时,周星的房中传出了忧郁的吉它声和歌声。周星原本也不会弹吉它,是和朴章雄住在一起后学会的。无法走出痛苦深渊的周星想起了许多辛酸的往事;想起了冯小燕、王蓉蓉、谢红卫、欧阳文涛的先后离去;想起了大家一起在八面山上指点江山意气风发的豪情;想起了幽洞探秘;想起了在断肠崖自己因为思念而即兴创作的那首诗《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诗的原稿已经化成碎片随谢红卫去了,周星便提笔将诗默记了下来;然而,意犹未尽,于是他又将诗谱成了吉它弹唱曲。现在,那房中传出周星忧伤而激扬,疲惫而略显沙哑,然而却声情并茂的歌声,正吸引了朴章雄,感染了单身宿舍楼的青工们。人们有一种久违的感觉,久违得近乎陌生,然而却扣人心弦摧人泪下。这吉它弹唱和样板戏,语录歌是那么不同,令不少工人停住脚步侧耳倾听: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命运要如此的捉弄我。
欢乐总是带着苦涩,
幸运也常被掳掠。
我寻找理想
却融入了噩梦,
我寻觅爱情
却凋谢零落。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命运要如此地作弄我。
春天刮起飓风,
秋天没半点收获。
我憧憬未来
却笼罩在迷茫的雾中,
我呼唤友谊
却报以冷落寂寞。
蓝天大地你告诉我,
真善美为何悄然远去?
高山流水你回答我,
友谊和爱情躲在哪个角落?
……
动人的歌声竟把对面的女青工也吸引了过来。大家悄悄地围在附近,不愿打扰这歌声。技校毕业的青工陆小玲刚吃完饭,碗都没洗就站在一旁陶醉了。同宿舍的姑娘曹芹见她一付如痴如醉的呆样,特意用手在小陆眼前晃了晃,她居然毫无反映。曹芹又故意对着陆小玲的耳朵轻轻地呼唤:
“陆小玲!”
小曹见小陆仍没有反映,觉得挺好玩的,便大喊一声:“陆小玲!”
这一声大喊,将挂着甜蜜微笑还陶醉在歌声中的小陆吓了一大跳。她又恼又气地骂道:
“死鬼,你有毛病啦,想吓死人啊!”
“你才有毛病呢!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我再不唤醒你,都要变成木偶人了。”曹芹笑着反唇相讥,把周围的几个青工也逗笑了,小陆脸也红了。
从部队复员的曾庆元和别人的感觉有点二样,虽然觉得音乐好听,但总觉得什么地方有点不对味,于是他对朴章雄说:
“朴老师,我看这歌有点不对劲,是小资产阶级知识份子情调,不会是毒草吧?”
朴章雄和周星都是搞艺术的,都经历过文艺界阶级斗争的风雨,所以也深知上纲上线大批判的利害。什么事情一上升到阶级斗争的高度来分析,那就非整死人不可。就在他不知如何回答是好的时候,身后传来南下干部老厂长杨正方浑厚的声音:
“周星这小伙子素质不错,平时表现也不错,是棵好苗子!但现在太消沉了点。”说到这里杨厂长回过头对曹芹说:“小曹,你是厂团委干部,周星可是你们的部下,现在该是团组织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杨厂长,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曹芹问。
“对症下药做思想工作呗!听说他是失恋了,爱丢失了还可以找回来吗。世界这么大,这么好的小伙子,还怕找不到女朋友?棵棵树上有鸟落,说不定早就有姑娘想丢绣球呢!”
杨正方说最后一句话时特意对陆小玲点了点头,把大家都逗乐了。小陆心里甜滋滋的,嘴里却说:
“去!去!杨厂长,快去办你的正经事吧。”
“哎!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年青人谈恋爱也是正经事。革命家伟人也要谈恋爱结婚吗。从某种意义上说,爱情也是一种革命动力,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杨厂长说完话又匆匆忙忙地走了。他这话是说给曹芹和陆小玲听的,也是说给曾庆元和大家听的,意在爱护一个陷入困境的年青人。
陆小玲是个做任何事情都很细心很认真的人,投入和痴迷是她的特点,这是她总能心想事成的秘诀,但也因此常被女友们逗乐。熟悉她的人只要看她的表情,再看看她最近床头和桌上都摆了些什么,就可以知道她的思想动态和行为喜好。她是个技术极好的车工,也是机床厂工人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的舞蹈骨干。她对周星的第一次美好印象是在自己工作的C620卧式车床边。那天,周星总装用的丝杆配合精度公差有点问题,来找机加工车间帮忙将丝杆车小点。车工段长将周星带到车工五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