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卿同人)宿敌-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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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刑吏跟着道,语气之温和仿佛片刻前出手的人不是他,“我劝你趁早认罪,省得活受罪。国师神机妙算,早算到你们蜀山有不臣之心,这一回蜀山勾结妖魔证据确凿,你不认也没有用。”
徐长卿听了,一颗心直往下沉。
原来这一切是一个局。
陆离不止要对付重楼,还编下欺世谎言,意图挑拨人间与蜀山相斗。他布下杀局,只等蜀山弟子们来入局,而自己竟没有办法阻止他。
常胤收到徐长卿失踪的消息是在两天后。蜀山探子翻遍了整座长安城,终于从某个良心未泯的狱卒口中得知掌门身陷天牢,受尽折磨,就要于第二天午时在都亭问斩。
紧急召集门人的钟声突兀地惊飞起一群白鹤,仿佛一声当头棒喝,于岑寂七年之后再度回荡在蜀中群山的青峰碧峦间。其时早过了晨课,距离晚课的时辰却还差些许。闻听钟声,新入门的弟子亢奋而又失措地停下手中正习练的剑术,面面相觑。资历较深、听闻或亲历过邪剑仙之乱的弟子们则惶惑、惊疑、不敢置信地伫足望向后山方向。
他们侧耳聆听,听见深远悠长的钟声连绵敲击了三十六下,与当年那场灾劫降临时如出一辙。
最后一声钟鸣余音未绝,一片鸦默雀静的呆立中,不知谁先发了一声喊:“快去无极阁!”于是众弟子忙一个个祭起法术或御剑、或拔足朝后山赶去。
剑光密密麻麻如流星般向蜀山后山集结,等最后一批弟子赶到无极阁,蜀山禁地前已经挨挨擦擦站满了人。弟子们惊异地发现石阶上几个“常”字辈的师兄们窄衣箭袖,背负长剑,一派肃杀气象,连代理掌门元神长老也在其中。
弟子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从几位长老和代掌门的神情中隐隐知道不是小事。他们第一个想到的祸劫是妖魔,也许是伴随着凶星肆虐的魔物不自量力挑上了蜀山,然而蜀山方圆百里之内毫无妖魔作祟的迹象。落日余晖下锁妖塔宁静肃然,塔顶的五行封印如常流转着异彩神光,纵横交错的镇妖铁索在夕照中氤氲着刺骨寒凉。
“众弟子听令,”常胤强抑心绪将掌门受困长安、生死未卜的事实拣紧要的告知了众人,眼见众人乱纷纷交头接耳,因之朗声道:“不要乱!万事自有我与诸位长老处置。我把这事告诉大家,是要各位把守住蜀山要隘,以防万一。”说话间下意识举目望一望锁妖塔,又道,“锁妖塔存世数百年,塔中妖物何计万千,有多少心存邪念的恶徒在打它的主意?我即日启程去带掌门回来,我不在蜀山的时候,一切事务听由律德长老调遣。”
律德长老因为劫天牢的事与常胤刚刚起过争执,这时余怒未消,听常胤要他留守蜀山,只梗起脖子寒着脸点一点头表示知道了。律德之职相当于掌刑,长老常浩虽是常胤师弟,岁数却比常胤要大得多,加之生性固执待人严苛,不要说寻常弟子,就连同辈的师兄弟们见了他也十分头大。前代掌门因他挑剔起人无孔不入的禀性,不知出于什么想法,竟指派他评定弟子品行,执掌蜀山戒律。
常浩曾目睹徐长卿为了女娲后人背弃师门,当时就对这位大师兄沉溺色/欲甘心沦为蜀山弃徒的抉择很不谅解。听说徐长卿被投入天牢,罪名居然是“与魔界勾结”,一时将信将疑,连带对常胤去长安救人的决定也不赞同起来。
“掌门入罪的原委尚未查明,我们这么贸贸然冲去劫人,日后人间要怎么看我们蜀山?”在无极阁商议时,常浩就竭力反对劫天牢,然而其他几位长老救人心切,常胤甚至拍案怒道:“如果蜀山弟子连自己的掌门都保不住,要别人怎么看我们?”
常胤的愠怒让常浩本能地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尤其那句“不管大师兄做了什么,我都相信他。”令他心惊肉跳。年深月久,全蜀山的弟子都知道:元神长老与掌门极为亲近,长老处处护着掌门,掌门也默许长老不称“掌门”而喊他“大师兄”。 这小小的违礼僭越连常浩也忽视了,直到某个深夜他无意中看见常胤轻手轻脚走进掌门禅房。
自从徐长卿进京,掌门禅房就一直空置着,由主事杂务的弟子负责清扫。更深夜静少有人走动,常胤的举止便显得尤为不合常理。常浩跟到虚掩的门前朝里张望,只见透窗清光下,一条人影站在掌门常坐的书案前似乎正愣愣发怔。书案上的几页宣纸受了月色,莹莹如白骨,搭在椅背上的一袭旧道袍亦苍寒胜雪。
常浩看见常胤迟疑着一寸一寸伸过手去,指尖触及道袍忽然不动了。常浩猜不出常胤打算干些什么,纯为对方谨慎纠结、古怪莫名的举动捏了一把冷汗。门里门外各自静立良久,末了还是常胤先动作。
蜀山代掌门将那件掌门穿过的旧道袍轻轻而用力地揽进怀里,发出一声无奈的喟叹。常浩彼时不明所以,此刻回想起来隐隐意识到什么,不由悚然心惊。这师兄弟倆!
“大师兄断不会与魔界有瓜葛。”临行前,常胤对留下的师兄弟说,既像说给他们听,又像试着说服自己。“只要大师兄回到蜀山,一切就好了。”
——大师兄,你一定要挺住。
一想到几个时辰后就可以见到大师兄,常胤反而冷静下来。他分外深明地感觉到:此时此刻就在同一片穹苍下,大师兄虽然受着苦可一定还活着。
——你受了多少折磨我不知道,可是你忍着,你等我,我一定会救你出来!
常胤被救出徐长卿的信念焚燃了热血。他不知道,与此同时,徐长卿却冀望着他不要出现在长安,更不要率领蜀山弟子来救自己。
在天牢苦苦熬刑的每一个刹那,徐长卿心里反反复复千呼万唤的全是同一个声音:二师弟,你不要来这里,你不要上当。我受困这几天,消息大概已经传回蜀山了吧?陆离拿我当饵,为的就是挑拨蜀山弟子与人间为敌。我知道你向来性子急,可是这一回你不能妄动,你千万要冷静。他要对付蜀山,他要对付的是整个蜀山!你听见了吗?
徐长卿不知怎样才能把长安妖乱的真相传递给常胤,他被镣枷封印制得动弹不得,连愤怒也无力。地狱是用来惩罚恶鬼的,刑房却是人拿来折磨人的。从他身陷天牢的那一刻起,盘萦在他耳边的尽是受刑者撕心裂肺的哀嚎和刑吏的咆哮:“顽固不化,来人!用鞭子好好开导开导他!”
生牛皮绞成的蟒鞭饱蘸了盐卤,虎虎生风,一鞭下去就是一道冒血的瘀痕。几鞭过后,徐长卿背上已经找不出一寸完好的皮肉,血水洇湿白衣,沿着脊椎骨节的起伏涔涔淌落,原本受辱屈从的景象却因为徐长卿的一声不吭让刑吏好一阵惊疑。
执刑多年,刑吏头一回碰见挨了这么重的鞭挞竟还不哀鸣、呼号、告饶的。内蕴的傲与沉默的隐忍,使青年在受刑之后一点不狼狈,反而有一种受难的美。
惊疑只一瞬,旋即涌起的却是兽性。“好!你骨头硬,爷倒要瞧瞧你的骨头有多硬!”
鞭影裹挟着风声劈头盖脸罩下来。徐长卿闪避不及,颧骨上挨了一鞭。被水泼醒时,一个刑吏正用一把弯如眉月的小刀细细剔剥他左手尾指上残存的血肉。“啧啧,很久没有看见这么好看的手了。”刑吏一边赞叹,一边偏转刀锋切断一根淡青色的筋腱。
十指连心的痛楚让徐长卿猛一抽搐,眼睫上挂的水珠徐徐滑过清瘦血污的脸颊,砸在衣襟上溅出一朵小小的、诡艳的、血色的花。
他双掌给铁钉穿透钉死在横木上,白衣染血,在刑房昏黄摇曳的火光下,像极了一只濒死的鹤。
“我劝你还是趁早认罪。国师特意要我们两个来服侍你,你再不招供,不止是跟我们兄弟过不去,更是跟你自己过不去。”另一个刑吏客客气气地道,手里擎着一勺烧融了的青铅。“就算你骨头硬熬得过鞭刑,后头还有十大刑。披蓑衣,挂绣球听过么?我保证,任何一道都可以让你生不如死,恨不得从没生到这世上。”他一面说,一面将铁勺凑近徐长卿的脸,溶铅升腾的热烟散发出恶臭。“比方现在,我手里这勺铅水要是到了你脸上。你觉得你这副招蜂惹蝶的好面相还保得住么?”
徐长卿索性闭上了眼。
刑吏故意出言调侃徐长卿,怎料给气得噎了一下,顿时温和不起来了。“你英雄。我先给你醒一醒神,让你好好想一想还要不要这么英雄。”说完,他将血迹斑斑黏腻未干的手掌在徐长卿脖子上擦拭了一把。凌乱散落的发丝被这一擦拂开了,瓷白后颈上一个火焰纹印鲜红夺目,引起了刑吏莫大的兴趣。他举起满满一勺滚烫的青铅从纹印上方浇淋下去。
无数颗细密的血珠子混合淡灰色的铅水沸滚着跃开,空气中骤然蒸腾起一股子皮肉烧焦的气味。钻心刺骨的疼痛让徐长卿颤抖着翕动了下嘴唇,几欲晕厥,忽听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了刑房,紧接着又是另一声。刑房的石墙上接连“噗啪”两声炸开两蓬血肉模糊的人形骨碎。
徐长卿恍神中透过遮蔽眼帘的血雾看见一个难以名状的黑影舞爪张牙打横跌撞占据了整个刑房。他猛然意识到,颈后此刻一阵阵不间歇的炽烫并非来自融铅,而是重楼烙下的魔印。
那是一头被沸铅灼疯了的兽,负伤的魔奴!
魔奴又跄又踉,摆尾哀嚎,活像一条刚刚被踹醒的恶犬。暗灰融铅缓缓流淌过它的眉骨眼眶,所过处青烟缕缕,蒸腾着焦糊味儿。徐长卿看着这头狮首、牛角、垂迆着蛇蛟类鳞尾的巨兽在剧痛刺激下带翻了火盆、撞倒了刑架,一挥爪将刑房的石墙也扫塌了半壁,而那遍布黑色鳞甲的尾端仍一路延伸、盘缠在他颈项上、半埋在魔印中尚未完全显形。
它嘶吼着左右顾盼,血色的瞳仁在发现徐长卿时沉淀成意味不明的暗红。
徐长卿与它对望片刻,魔奴蓦然凑过来在他脸颊上舔舐了一下。糙拉拉的舌头湿腻腻地滑过颊侧,徐长卿猝不及防挨了它一舔,一时愣住了。他瞥见那条火红小蛇似的舌头,舌尖跟蛇一般分叉,令他惊异的是分岔不止一股,丝丝触手舒绽像开了朵花。
徐长卿听说过魔印中藏有魔奴,却不知道魔奴会是这个样子的。他在魔奴凑得极近的吐息里嗅到极强烈的血雨腥风的气味,体内濒临枯竭的灵力受近在咫尺的魔息激发,竟然隐隐有复苏的迹象。不等他细想,猛听一声惊恐已极的厉呼。
“魔物!有、有魔物!”一只写有硕大“牢”字的白灯笼掉在地下,映得一名碰巧路过刑房的狱卒脸白若纸。狱卒连滚带爬手足并用地朝后退,爬出去没几步,魔奴腾身一个纵跃举爪拍下去。
“住手!”徐长卿急声喝止。
徐长卿这一声喝完全发自本能,他闭上了眼不忍再看血光暴现骨沫横飞的惨状。没想到魔奴疾若风雷的一击应声停住,长而锋锐的利爪陡刹在距离狱卒脑门不足半分处。狱卒含糊呻/吟一声,骇得晕了过去。
徐长卿明白了。这野兽般的魔奴不但能听懂他的话,似乎还十分听话。
“放我下来。”徐长卿试着道。话音刚落,魔奴黑蟒状的兽尾倒卷过来,一记就将碗口粗的刑架绞作两截。
徐长卿骤得自由,却终因被缚太久、伤得太重,虚脱乏力几乎站不起来。就在他一头栽下去的瞬间,魔奴摆尾凌空一折拦腰卷住了他。刑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