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剑-第1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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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盟主闲闲地托起滚雪杯来,笑道:“我盟又无门户之见,只要资质合宜均可试剑入盟参学上乘剑术。修剑堂笔录的部分内容在盟中上层已然公开不少,只是内中果道七轮心法的部分不够完善,修习起来十分凶险,所以才限制外传,只择人由几位大剑护法提携,一步步往上带。百剑盟既然开了这扇大门,学者自可光明正大地来,我盟皆一视同仁,不会偏蔽有差。以你表哥的功力,连七音云水阵和五行囚龙阵都困不住,江湖上还有几个能拿得下?而想出手劫夺之人并非善类,但有死伤也是自取咎由。孤石困于魔境难以自拔,在外面散散心,也没什么坏处,若得机缘可以突破心茧,岂不更好?”
常思豪心想:“申远期和苍水澜带人捉廖孤石的时候,都是出了死手,可见郑盟主这份心机并没透露给底下的人,他为了稳住和查出真正的盗贼,居然肯豁出盟众的性命,未免有些过分。”转念又想:“江湖人心诡诈,那贼既能在百剑盟内部潜伏,心思更不知有多细密,郑盟主不做足十分样子,定也会让人瞧出是假的,这便是两害取轻,丈夫从权了。”饶是想通,仍有些不是滋味。
荆零雨也琢磨着方才这番话的意味,明白盟主既知根底,便有保障,看起来在郑盟主这儿对表哥还颇有些另眼相看的感觉,似乎有意利用此事对他加以历练,心中顿时宽慰不少,却仍嘟嘴道:“反正除了不出事,出事我便来找你。”郑盟主大笑。
几人喝茶聊天,少顷雪止,郑盟主令荆零雨到后院去见父亲,荆零雨害怕责罚,死活不肯,郑盟主便让小晴将沈初喃和于雪冰唤来,相嘱一番,陪她同去了。常思豪碍天色已晚,见这厢已然无事,便欲起身告辞,郑盟主忙道:“到这儿就是到了家了,岂有到外面住的道理?贤侄若不嫌舍下寒酸,就且住下,咱二人联床夜话,看雪聊天,好好唠上一唠!”常思豪见他如此热情,也便答允。
郑盟主拉着他的手来到东屋内室,上了暖炕,摆上小方桌,吩咐小晴准备。不多时一盘酱牛肉、两碗小米粥、一壶热酒、一碟咸菜送上桌来。郑盟主执筷笑道:“仓促间不及准备,又值夜黑,无处采买菜蔬,这都是我家中常吃的东西,贤侄可别嫌粗砺才好。”
常思豪原是连草根树皮都吃惯的人,岂会在乎这些?道:“盟主客气。如此有酒有饭有肉吃,怎算得粗砺?”说着夹肉大嚼,又托起碗来,缩着颈子在边上转圈唏溜溜啜了口粥。
小米粥在暖灯下耀眼金黄,散发着热气和米香,吃到嘴里更有一股淡淡的甜味,他自到秦家,饮食尽是山珍海味,今日一尝到这小米粥,一股熟悉的感觉顿将全身暖遍,家乡的味道漾在心头,一时感慨万千。
小晴见他啜粥出声,哧地一笑。常思豪脸上微红:“我喝粥便是这个习惯。”小晴道:“我不是笑你,你瞧——”纤指领去,只见这时郑盟主也端起碗来,吹着热气,转圈唏溜溜喝了一口,美美咽下。小晴笑道:“我乐的便是这个,爹爹平常喝粥的样子,和你一模一样。”郑盟主一副十分满足的表情:“大冬天里头,能喝上一碗热气腾腾的小米粥,没有比这个更美的啦!”小晴掩着嘴儿向常思豪挤眼:“他喝箩卜汤时也常这么说。”三人相视而笑。
不一时酒食俱尽,又由小晴往下收拾碗筷,常思豪见这宅子中没个仆从下人,总是她一个小孩子忙来忙去伺候,甚觉过意不去,郑盟主瞧了出来,道:“拙荆早逝,我图个清净,便将仆人辞退了,带着小晴过日子。八岁生日那天,这孩子吃过了我煮的长命面,忽然脸上一副认认真真的样子对我说:‘爹爹,我长大了,以后做饭洗衣这些事儿都让我来吧。’我听了心里好生感慨,但也没太在意,只道是小孩子说着玩的,哪想第二天早上醒来,她果然做好了早餐等我,而且这之后,家务也由她全包了,两年多来,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唉,没娘的孩子懂事早,我这个当爹的,也不知是从哪修来的福分。”
小晴送出了碗筷,回身进来撤桌正听见这话,脸上一红:“哼,我可不是心疼你,只因你煮的东西太难吃。”郑盟主捋了捋颌下的山字短须,笑吟吟地道:“恐怕未必,不过偶尔做菜忘了放盐,也是有的。”小晴扑哧一笑,转身而出。郑盟主在炕上扭身探颈招呼:“天凉,烧些热水刷碗!别又仗着你那点内功硬抗,受了寒!”小晴在外屋应道:“知道啦!又来假关心,只在嘴上说,却不动手帮我。”郑盟主哈哈一笑:“从小多做些家务,将来婆家好找!”小晴笑啐了一口:“谁要嫁人?长大了我也要跟小雨姐一样,去当尼姑!”
常思豪听她父女对话有趣,摇头莞尔之余,又一阵呆愣凝神。郑盟主问:“贤侄,你在想什么?”常思豪回过神来,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在想,你这个百剑盟主,好像不是真的。”
“哦?”郑盟主表情里既有不解,又感有趣,问:“为什么?”常思豪道:“这个我倒说不上来,只是觉得与我原来想像中的百剑盟主不大一样。”
郑盟主会意,笑道:“嗯,若不白发苍苍,红光满面,便不像个坐堂医,若不手执书本,满口子曰,便不像个教书匠。职业像个模子,养就了人的习惯,也狭限了人们的眼光。我向来这个样子,自己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其实盟主么,也就是个标识,和樵夫、木匠、教书先生也没太大区别。我盟如今人才济济朋云客众,好生兴旺,论才能,像荆理事、洛总长、江总长他们以及盟中诸剑未必比我低了。大家都是志同道合的朋友,平日相处也甚是随性,少有拘执,大伙若都像个七品官般板起面孔,正襟危坐在堂上,来了客人先绷着脸抖抖威风,那我盟又岂有今天的气象?”
常思豪若有所思,点了点头:“不错,我听人说过,八面见光的是假好汉,能本色的才算真英雄。”郑盟主一笑:“咳,什么英雄不英雄的,人们心里的英雄,多都是把听来的、看来的揉和了自己的想像,跟现实那个人往往对不上号。至于本色与否,怕只有那人自己知道。其实啊,一个人,做不做英雄不打紧,可若是事事虚诈,矫情作伪,便也枉为生做了男儿不是?”
这一番话说得常思豪合心贴肺,大生同感,频频点头。此时又想起一事,问道:“对了,你曾说革弊布新、安邦治国只是剑家宏愿的初步,那么最终要实现的,究竟是什么?”
第二章 混血
郑盟主一听此问,缓缓收敛了笑容,脸上露出会面以来不曾有过的郑重。
常思豪有所会意,忙道:“或许这是不该问的东西,常思豪失言了。”郑盟主摇了摇头,道:“那倒不是。只是此事说来太过惊世骇俗,就算是在我盟之中,亦只于高层间进行过研讨,而且现在来看,要想行得通,实在太难太难,”他凝了一会儿神,又喃喃重复了一句:“唉,太难……”
常思豪瞧着他的神色,心想方才对坐饮茶之时,他将那治国几条方略娓娓道来,显得颇有自信,怎地说到这剑家宏愿,竟一连三句“太难”?莫非此事会比控制内阁大臣还棘手?
郑盟主两眼凝视了他一会儿,道:“说革弊布新安邦治国是剑家宏愿的初步,并非大言炎炎,我们要最终实现的目标相当庞杂,由很多部分组成。有总括,有具象,从庙堂到民间,自官场至江湖,涵盖了施政、官责、执法、教化、礼义、农工等等多项,可以说思论、民俗、教行、国体及其它的方方面面都涉及到了,而且如我刚才所说,每一部分都与现有的一切大相径庭,没有接触过剑家的人,乍一听闻,思想上很难接受得了。”
常思豪听他说得未免夸张,脸上自然带出了些半信半疑的神情。
郑盟主苦笑一下,道:“贤侄既然问到,我便举一例来让你听听,若是难以接受,其它的事情不说也罢。”他顿了一顿,续道:“就拿你熟悉的来说吧,你在山西边境,曾与鞑靼对抗,经历过战争,自然知道它的可怕。”常思豪点头:“鞑子骑兵迅疾,来去如风,很是难防,尤其士卒悍勇,弓马纯熟,个个凶残得很。”郑盟主见他误会,急忙解释道:“我并不是说鞑子可怕,而是说战争。战争一起,百姓死走逃亡,流离失所,最苦的是他们。如果边境没有战事,百姓能过上太平日子,你说好是不好?”
常思豪失笑道:“怎么不好?老百姓天天盼的就是这个。”郑盟主道:“那么,你可有什么办法让战争不再发生么?”常思豪想了一想,有些犯难:“这个可不容易。加固长城、派兵紧守也不过是被动,除非把鞑子赶得远远的,或者全数消灭掉。”郑盟主一听这话,立时身子一僵,皱起眉头:“贤侄心里好大的杀气!鞑子也是活生生的人,父精母血,十月怀胎,与汉人有何不同?要怀着怎样的仇恨,才可以让你毫不顾忌地说出要将他们亡族灭种、斩尽杀绝的话来?”常思豪道:“鞑子生性凶残,坏事做绝,边境军民,对他们没一个不切齿痛恨。赶走了,他们还会卷土重来,而且会报复得更残酷,倒霉的还不是咱们?我并非好杀,只是除此之外,再没别的办法。”
郑盟主凝目略痴了一痴,回过神来,叹了口气,道:“鞑靼是敌国,人民非我族类,两国间的仇恨渊源深杂,非一时一世能解,我明白。所以说,唉,太难……太难……”常思豪品着话音,感觉别有意味,问道:“听你的意思,似乎剑家有解决这国仇族恨之道,且不管多难,何妨说来听听?”
郑盟主又深深瞧了他一会儿,摇了摇头:“以你现在的状态,只怕听不得我的话,不说也罢。”
“你……”常思豪面露不悦之色,心想刚才还看你有丈夫本色,这会儿又婆婆妈妈起来。一个男人,这般吞吞吐吐,让人好生不快!
门边浅浅一声哧笑,小晴挑帘走了进来,佯作鄙夷地道:“你别听爹爹在那卖关子,其实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他不说,我告诉你吧!他的法子,便是让咱大明开放边境,放汉民百姓出去,也让鞑子、番人和所有的外族都进来,然后民族间大通婚,几代下来,便可让大明百姓血统混合,再难分彼此,大家都是同族兄弟,自然就不会再相残杀,边境消亡,也便不再有国家间的敌我之分。”
她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却似在常思豪心中响起个炸雷一般,他身子不由自主霍地拔起倒退两步,后背几乎靠到了墙上。瞪目半晌,道:“这怎可以!血统岂是可以混合的?此事万不能行!”
郑盟主似乎对他的反应并不觉得意外,摇摇头道:“不然。血统的混合不但存在,而且早就开始了。唉……”他缓缓吐了口气,眸中似有一种悠远的悲凉在流淌:“往远了说,晋时有匈奴、鲜卑、羯、羌、氐这几大外族南侵建国,形成五胡之乱,宋时金辽亦曾占得大半个中原,这些外族人淫辱之妇女所生孩童不计其数,一部 分死亡,大多数长大后都充当奴役,散布在民间。前朝的忽必烈更是建国大元,下令汉民新婚的初夜都要让蒙古人占先。这类外族入主中原的事远不止一次,血统的混合也没有停止过。到如今咱大明的天下,汉族确实仍占绝大多数,但真正血统纯正的,只怕也不多。真正的汉族人身材矮小,性情温和,说话口音极古,由于黄河天灾和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