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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大剑-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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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绝响道:“听声辨位,恐怕不那么准确,未必打着得钟金。”

秦浪川心想铁卫军统领乌恩奇不离钟金左右,这一炮应是八九不离十,下令道:“照这方向,瞄准了打!”城头顿时炮声响成一片,那小小的土坡上闪光不断,两排炮下来早已变成一个大坑。

近处的敌兵愤然而起,挥舞弯刀向护城河边杀来,秦浪川一声号令,箭石雨覆而下,忽觉背上一痛,感觉有利器透肤,他几十年纯功,反应何等迅速,啪地向右使个横折身,原地打了个转儿,伏蹲下来,侧头看去,左肩锁骨上方的凹处斜斜冒出一个三棱箭头,此箭从肩胛骨侧而入,若非旋身卸劲,避得及时,必透心脏而过无疑。

引雷生失声道:“老太爷!您怎么样?”

秦浪川只觉眼前人影晃动看不清,扶臂道:“箭上有毒……”

第二章 哪吒下凡

夜色如水。

西城下火焰的光芒渐弱。

鞑靼工兵已将土覆至尸火山的半腰,其间不断有人被砸死射死,而他们的尸体,又立刻被生者搬起堆上,奠作攻城大道的基石。

鲜血将干土洇透,在尸堆下汇聚成流,淌入护城河内,和战马无头的尸体一道,散发出冲天的腥气。

虽然大同的城墙高达六丈七尺,却被这燃烧中的巨大尸堆覆盖了一半,上面的火一旦被扑灭,鞑子自可顺马尸桥过护城河一路攻至城墙腰部,搭梯而上就像爬间瓦房一样容易,人数优势亦将立刻展现出来,形势将对守军相当不利。严总兵冷静观察着战况,心中暗忧。

陈胜一倚在城垛后避箭,用绷带包缠着磨出血泡的右手,金刀放在腿边,作好了随时全力一搏的准备。

常思豪籍火光望见这情景,心想日间这一场大杀就是好几个时辰,居然能让陈大哥这样的老刀客手上磨出泡来,更遑论他人。

他望着守城军士疲惫的面容,心中忧虑,暗思七万鞑子前后军轮番上阵,轮番休息,就算都是伸着脑袋来挨砍也会把人累死,何况要搏命对拼。已方城上,还是白日里拼杀的那些人在硬撑,敌人若顺尸堆这条路再来一场大冲锋,恐怕难以抵挡得住,现在燃油已经用尽,城中倒是有几间烧锅,可以弄些烈酒来,但是酒的燃烧时间有限,且同样可被敌人用泥土填埋扑灭……难道这尸堆就没办法破坏掉吗?左思右想间忽然灵光一闪,想出个法子来,不敢擅用,急上箭楼来请示。

严总兵听他讲完,击掌道:“好办法!可以用。”

常思豪仍有忧虑:“只怕坏了城墙,反使鞑子占了便宜。”

严总兵略一思忖,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常兄弟,形势危急不能再考虑太多,我相信你,放手干吧!出了事我顶着!”常思豪点了点头,转身下楼,点手叫上一队人到城下就近扒了一家民房,不多时将大梁拆下扛回,他命炮兵将火药集中起来按要求制作加工,自己抽出奔雷刀,嘁里喀嚓把大梁一头削尖,另一头砍出沟槽,拴上儿臂粗的缆绳。

这边完事不久,炮兵统领带两个炮手抬了根柱状物过来,这东西约有二碗口粗细,七尺来长,用软甲包裹得紧紧实实,外面用竹片捆扎,一头留着尺许来长的火药捻子。其中一个炮手看起来岁数不小了,有点心颤似地道:“少剑客爷,这么大的药量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您当真要用它?”炮兵统领也道:“做这一根可是用去了二百发炮弹的药量啊!”

常思豪宽剑眉斜挑,目中神光一冷:“没别的招儿了,箭在弦上,就拼它一回吧!”挥手道:“走!”

军士们将那削尖的大房梁抬起上城,架在垛口之上,按他的要求,尖头对准尸堆顶部。

常思豪喝道:“放!”

“乌——”

小井口粗的大梁挂起风声直飞城下,吭哧一声,扎进顶端还在燃烧中的尸堆,一丈七八尺的梁身没进去一半还多,常思豪喊道:“拉!”众军士全力扯动缆绳,将大梁拽起,尸堆上立刻露出黑乎乎一个洞口,黑红的血沫和碎肉渣子在大梁尖端滴滴嗒嗒往下淌。拽起一半,常思豪又喊了声:“放!”大梁再度扎下,深深插进血肉洞中,这下把缆绳都没进去一大截。底下挖土抠泥的鞑子们抬头望尸堆顶上的情况,不知道明军这是犯了什么病了,弄这么大一根滚木不扔下来砸我们,砸这尸堆干什么?这上头死人死马的知道疼吗?几个百夫长在后大骂,工兵俱又低头加紧干活。

陈胜一已经猜到常思豪的用意,脸上露出欢欣赞许的笑容。

此刻城上城下仍对射不辍,为了掩护常思豪的行动,严总兵加派了弓手。

俺答在远处观望,虽大惑不解,亦料定敌此举必对己方不利,一挥手,右翼六千骑射手如风卷出,杀向城边。

常思豪又下令放了一次,估计差不多了,让军士将血淋淋的大梁拽上城头,挥手招呼两个炮手把那用竹片捆扎成柱状的火药筒抬过来,其中一人问道:“怎么办?”

常思豪乐了,说道:“那还用问吗?点着了往洞口里给我扔!”

“哎,哎。”那老炮手哆嗦着答应了一句,寻思着管它什么效果,就这一下了,来吧!拿火把点燃了药捻子,火线哧哧哧快速地燃烧起来,二人前后站立,前面放低,后面举高,将火药筒对准尸堆上那血乎乎令人心悸的洞口,竖直一抛——余众皆已明白常思豪的用意,脸上露出喜色,心想这一下尸堆必被炸烂炸平,狗鞑子若还想借尸堆攻城,那就再宰它几千匹战马,死上个万八千人吧!

“啪嗒。”

城头众人脸上笑容忽地凝固。

炸药扔得微偏了一些,正好落在洞口旁边!

炮兵统领几乎气疯,扯过那老炮手的领子咬牙怒吼道:“你个老混蛋!你瞎了呀你——”

泼满油的尸堆顶部仍在熊熊燃烧,火苗子足有一人来高,炸药捻子哧哧飞快地燃着,已剩下手掌长的一小段,火药筒外皮已经着火,如果在这里爆炸,不单这半面城墙保不住,城上的军士亦都必死无疑!

间不容发,一个人影飞身跳了下去!

“小豪!”

陈胜一不顾城下纷飞射来的箭雨,手扒垛口嘶声疾喊,目眶欲裂。

常思豪脚尖沾上尸堆,探手抓过火药筒迅速塞进洞内,一拧身,“蹭——”地一声,旱地拔葱直射而起!

由于脚下沾了油,靴子、裤腿立刻全部起火,使他整个身子看起来仿佛一枝冲天火箭,又好似哪吒下凡。

城上城下,所有人都看呆了。

就连鞑子的射手也都空拉弓弦,忘记了搁箭!

常思豪身子起来足有一丈六七尺时,已达上升极限,然而距离城头,尚有两丈距离!

他单脚疾向城墙上蹬去,想踩砖缝借力而上,不料脚下却哧地一滑,他自己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踩上尸堆时,脚下已经沾满了油啊!

一下借力不成,身子已经微沉,在空中亦无任何凭依,常思豪心知完了!双臂张开,向下倒坠去——水夜忽地一亮!

“轰——”

天崩地裂一声巨响,火药筒爆炸开来,飞尸满天,护城河水翻起大浪,整个大同城嗡地一晃,大箭楼内指挥全局战斗的严总兵亦站立不稳,一个趔趄,两手紧紧把住了窗框。

扶着城垛向下观看的陈胜一被气浪掀了个跟头,跌翻在地,金刀撒手,热泪两行,捶地大叫道:“兄弟!我那好兄弟呀……”

第三章 老鼠的尿

滚滚黑烟自垛口边升起,众军手扒城砖向下望去,三丈多高的尸堆已经荡然无存,护城河边的鞑子工兵亦都被崩得不知去向,目力可及的方圆近百丈内,呈放射状布满大大小小的尸体碎片,城墙完好无损,只是底部糊满细碎肉渣和马皮,仿佛刚煎过肉的平锅。

稠腻的血汤顺着砖缝缓缓而下,淌得安静从容。

陈胜一抱着一线希望极目搜寻,可是遍地尸块,如何能分得清哪个是常思豪的?一时心如刀绞。馨律长睫垂冷,双掌合十,低头暗诵:“南无阿弥陀佛……”

不知谁喊了句:“那是什么?”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夜空中落下一人形物体,全身焦黑,直挺挺往城下跌去。

陈胜一两眼闪光,疾抄起拴大梁那条粗缆,抖手而出,凌空缠住那人腰际,使了个抽带之劲,将他甩上城头!

这人身子刚一落地,众军士赶忙上前,扑灭他腿上火星,拿火把照去,看面容,非常思豪者谁?这才知他没有落下去,而是被爆炸的气浪崩飞到天上去了,不由心头大喜。有人失声道:“完了,你瞧他黑的,已经炸糊了!”陈胜一笑骂:“你才糊了呢,他本来就这么黑!来,兄弟,哥给你擦擦。”说着哈哈笑着伸袖替他擦拭脸上黑灰血渍,嫌不干净,来不及取水,又往袖口上吐了两口唾沫继续擦,一边擦一边笑,眼泪淌了下来,竟自不知。

馨律看他肮脏,眉头微皱,轻咳两声,伸手探了探常思豪的鼻息,摸了下脉,说道:“无碍。”二指伸出,按在他膻中穴上。

真气透体运转开来,不多时常思豪便睁开了双眼。他坐起来晃晃脑袋,还是有些发懵。

陈胜一问道:“兄弟,你感觉怎么样?”

常思豪瞅着他:“啊?”

陈胜一提高声音道:“我问你感觉如何?”

常思豪道:“啊?”

陈胜一大声喊道:“我问你感觉怎么样!”

常思豪点点头:“我很好,我没事,你放心吧。”

馨律道:“他这是暂时性的听力减弱,不碍事的。”

常思豪狠狠拍了拍头顶,爬起来往城下看去,脸上露出笑容,爆炸的效果比自己预想中的还要好。城墙毫发无伤,看起来是尸体为墙壁提供了良好的保护和缓冲。

鞑靼赶来助射的六千骑兵中有不少人被飞尸碎肉击中,浑身血污,还有些人被爆炸的冲击力掀翻落马,队伍狼狈不堪,俺答看得面色发青,此时西北方向一队鞑靼军远远绕城而来,一个身穿红色衣甲的铁卫营军士飞速跑至近前,单腿跪下,以蒙语禀报几句,俺答面色大变,一摆手,号角鸣响,两军汇在一处,全军收队回营。

严总兵放下千里眼,松了口气,心想炸掉了尸堆,守御起来相对容易许多,俺答似乎已无战意,看来今夜可以睡个好觉。

“鞑子退了!”

城上众军兴奋地将常思豪托举而起,抛向天空,欢呼声响彻暗夜云斓。

严总兵望着城头上欢呼的人们和空中起落的常思豪,目中亦露出嘉许之色,心中默默忖想:“若非他舍身而下,此时大伙已经和城墙一起上了天。人无不死,安能畏死,生足为欢,岂可贪生,如此简单的几句话,世上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个?这常思豪临大事能舍死忘生,是员不可多得的勇将,若能将他长留于此,随军驻守边防,那可是国家之福,边民之幸。”身后蹬蹬蹬有人上楼,一卒禀道:“城东三娘子钟金的人马已退,秦老太爷身中毒箭,伤势不轻,已着人送回长天镖局!”

秦绝响提斩浪在镖局院子里转着圈儿,一会儿在镖车上砍两刀,一会儿在柱子上捅两下,嘴里恨恨地叨咕:“莫日根,莫日根!日你奶的根!”抬头见常思豪、陈胜一和馨律两前一后步进院中,急忙迎上。

陈胜一问:“老太爷情况如何?”

秦绝响道:“鞑子的毒很是难解,伤倒不怕,箭头已经取出来了。”几人进得屋来,转入内室,秦浪川包扎完毕正躺在床上休息,他嘴唇发白,额角冷汗流淌,身上寒战不止。馨律上前搭脉,秦浪川问道:“城上情况如何?”

陈胜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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